我多少有点惊讶。
费奥多尔姑且跟我提过关于“黑衣组织”的事情,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情报中转,那个组织也算是“死屋之鼠”的忠实顾客了。
前段时间费奥多尔还跟我提起过,黑衣组织似乎有意跟死屋之鼠缔结更进一步的“合作关系”,而他也并没有拒绝的打算。
反正只是表面上的合作关系。
对于费奥多尔来说,比起合作对象,“黑衣组织”更像是一枚还算趁手的棋子。
我知道,这次来日本费奥多尔会跟那个组织的人有所联络,但他没告诉我那个成员代号全部为酒名的“酒厂”的家伙会出现在这家咖啡厅里,更没告诉我那个人顶着降谷零的面孔。
“是贵店特殊的迎宾方式吗?”太宰治斜过视线,瞥了眼抵在自己腰间的枪口:“我想你该不会打算在自己工作的店铺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更何况是在……”
“这孩子的面前。”
说话的时候,太宰治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向我的方向扫了一眼。他的唇角似乎轻轻动了一下,鸢色的眼瞳当中透出了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玩味。
“安室透先生,还是说我应该换一个名字来称呼你——”
“‘黑衣组织’成员,波本。”
太宰治的语气平常,甚至有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看上去完全没有在意腰间顶着的那把枪。
“您好像误解了什么。”安室透轻轻俯下身:“虽然说给那样可爱的小姐留下不好的回忆是一件罪过,但拿死屋之鼠的成员来当挡箭牌,是不是有些过于天真了?”
灰蓝色的眼眸轻轻转了一下,安室透往我的方向瞥了一眼。我不太能理解他眼中的情绪究竟是什么,但我听出了他在言语间刻意加重的“死屋之鼠”四个字。
太宰治轻轻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作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这个世界上想要杀死他的人可以说数不胜数,如果不是笃信不会有什么无可挽回的局面出现,太宰治大抵也不可能轻易踏进这家咖啡馆。
况且他一早就知道那位安室透是与港口黑手党关系微妙的黑衣组织的一员。可他依然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店里,甚至除了乱藤四郎之外,身边都没有带着第二个人。
但如果真的完全无法从他身上得到什么的话,费奥多尔也没必要布下这样一个局。
是的,我知道这件事情一定是出自费奥多尔的手笔。让我在这家咖啡馆等的人是他,太宰治出现的时候,他也刚好回到了这里。这个世界上才不会有那么多巧合出现——
那么费奥多尔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回想着他跟我说的每一句话,我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或许费奥多尔邀请太宰治进店“坐坐”的确能解决我和太宰治之间的问题,因为他想做的根本就是解决掉那个制造问题的人。
借着港口黑手党与黑衣组织之间的矛盾。
——可怎么可能呢。
太宰治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不假,黑衣组织对这个屡次破坏他们行动的首领大人恨之入骨也是真的。可港口黑手党早就被太宰治整合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的机器,就算他本人不在了,新任的首领依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接手他的工作——
杀死太宰治根本不可能会对港口黑手党这个组织造成一丁点的打击,对于隶属于黑衣组织的安室透来说,这种行为除了深化两个组织之间的矛盾之外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的脑子开始乱起来了。波本想要的是什么?是想要杀死太宰治吗?还是单纯地用这种威胁来谋求自身的利益?
可显而易见,太宰治的生命本身甚至都没办法当成交涉的筹码,而太宰治也不是会吝惜自己生命的人,拿这样的条件作为威胁可谓毫无意义——我知道安室透是谁,我不觉得他会看不穿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所以如果硬要说的话,安室透真的想要太宰治去死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
那么太宰治难道看不穿这一步吗?为什么他会只身一人出现在这里?
或者说他……会死吗?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可现在的我没有立场去阻止眼前的这一切发生,不管费奥多尔想要做的究竟是什么,不管安室透会不会真的开枪,我都只能在一旁静默地看着——
因为费奥多尔还是我现在的老板。他的指示就是我行动的方向。
比起我的不知所措,坐在我对面的乱藤四郎大概就完全处在状况外了。他看起来完全弄不清楚在场的几方势力,更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位店员会突然对太宰治拔|枪。
不过在他回过神来之后,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将手往自己的腰间探去,显然是想要对突然向太宰治发难的安室透做出反击。可在这个时候,太宰治却稍稍抬起了自己的手臂,将乱藤四郎的手按了下去。
“因为觉得黑衣组织的人没有朝你开枪的理由,所以才摆出了这样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吗?”看到这个动作的费奥多尔略带讥诮地开口:“首领大人不会在某些方面自信过了头?”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赋予那家伙一个开枪的理由吧。”太宰治稍稍垂下了眼睛:“魔人费奥多尔君才不会在选择棋子的时候出现什么偏差。”
“哦呀,看来首领大人是明知道会发生什么还特地赶来这里赴约呢。”费奥多尔用手指撑着自己的下巴,身体自然向前探着。
“因为有无论如何也想见到的人。”
太宰治的声音依然平静。
我倏的感觉到了一道灼热的视线投射到了我的脸上。尽管我没有往他的方向看去,我也大概能猜到他现在的眼神。
“费奥多尔君也是知道这样的事情,才会特地差人告诉我她回来了这件事的吧。”
空气稍稍安静了一瞬。
太宰治的话把一切都摆在了明面上。眼下的局面是费奥多尔一手促成的,而我就是费奥多尔摆在这里引来港黑首领的饵。
我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还有这样的效用,居然真的能诱使太宰治来赴约,这是我唯一惊讶的地方——至于费奥多尔把我当成棋子的事情,我反而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左右我也不会有对他的选择置喙的权力。
费奥多尔不会因为对我的偏爱而在利用的时候有一丁点心慈手软。他曾经亲口承认过这一点。
在正式与他确定关系之前,我曾问过他,用那种温柔的方式对待我究竟是因为在意我本身还是因为我身上有可利用的价值。
当时的他轻轻抚着我的脸颊,用那双深邃的紫红色眼睛注视着我:【这是两回事,奈维娅。】
【为了理想,我会充分利用身边的所有资源,但你该知道,抛开理想不谈的时候,在我眼里你从来都是特别的。】
我先是他的下属,是他实现理想的路途上的伙伴,然后才是他唯一确定的恋人。
这样直白的宣告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比默不作声的欺骗要好上太多。
“明明只是听说了故人的消息就不管不顾地以身犯险,这样的深情还真是让人动容——”
费奥多尔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如果你深情的对象不是我的奈维娅的话,现在的我或许也不介意为你拍手叫好。但对于给我的奈维娅造成困扰的家伙,我果然还是更希望你能够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
话音落下之前,忽然有一只手臂揽上了我的肩头,于是我不受控制地跌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下一个瞬间,有谁挡住了我的视线——
接着,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溅到了我的下巴上,和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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