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
温橘甩了甩刚才被抓住的手腕,没想到俞燃看起来这么瘦,手劲儿却这么大。
俞燃深呼吸一口气,正准备将自己所有的伪面在温橘面前扯下来,就听见温橘叹了一口气,然后转换了语气,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丝愧疚,
“对不起。”
“你……为什么道歉?”面对贺嘉时的挑衅,俞燃都没像此刻一样心情大起大落过。
“刚才,”温橘揉了揉手腕,目光看向被放在角落的钢琴,斟酌了下措辞,“是我想多了,和你没什么关系。”
在以前,没人来这间音乐教室,它上面落满了灰尘。
现在,它被擦得干干净净,上面还能隐约映出她和俞燃两个人的身影。
俞燃站在她身侧,明明是这么开朗的大男孩,却因为她的个人情绪这么手足无措。
“在教室门口,我听见了。”
温橘上前,手指拂过黑白分明的钢琴键,脑海里自动跳出俞燃瘦瘦长长的手指放在上面的场景,指甲也修剪得干干净净,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俞燃眼底情绪涌动。
他知道她听见了。他就是故意的。
可是他没想到温橘会反应这么大,他还以为凭借这一阵子给她留下的印象,就算她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这么反感。
“抱歉,是我唐突了。”俞燃决定还是后退一步,他不能像以前对待兄弟那样直接对待温橘,只怕会吓到她。
“因为她那么问,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俞燃一直看着温橘的背影,却在她转身前将头歪向别处,眼神落寞一瞬,“抱歉,我很欣赏学姐,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
温橘声音轻快许多,她就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人。
如果“欣赏”也算“喜欢”的话,她应当也挺喜欢俞燃的。
“不用抱歉,所以是我反应过激了。”温橘把琴盖掀起来,轻轻在几个按键上点了点。
“如果……惹学姐不高兴了,我以后就不那么说了。”俞燃说完后沉默了会,他以前从没和女孩子相处过,现在对温橘内心的想法是半点头绪也无,只能试探着一点点回到最疏离的礼貌相处模式。
温橘戳在钢琴键上的手指动了动,最后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好。”
“那学姐还生气么?”
温橘摇了摇头。
“那以后,我还能找学姐去划考试重点么?”
温橘看着俞燃小心翼翼询问的样子,忍不住失笑:“说了半天,你还是为了考试重点啊?”
“不是……”
“好啦,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不要一直道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何况这事儿本就是她一时想错了,也许俞燃说话有点不遮掩,但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俞燃学弟,不正是清朗温润,为人正直又守礼的那个大男孩吗?正因为如此,他才不需要遮掩什么。
这么一比较,反而是她太小家子气了。
“好。”俞燃多看了她两眼,确定在她脸上找不到恼怒的神色后,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只是这样一来,他憋了好久的话,又没能说出来。
不知为何,这样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看温橘这么抵触的样子,如果他摊牌,说明一切都是为了她才伪装出来的假象,只怕他这一辈子也别想再和温橘说一句话了。
“如果你还是介怀的话,不如就教我弹一小段钢琴?”温橘歪了歪头,头一回在俞燃面前露出可爱的情态,“这样就算一笔勾销了怎么样?”
“好。”俞燃从善如流。
为了早日练好琴,练习曲册子上的第一首,他倒着都会弹了。用来教温橘,再适合不过。
温橘看着俞燃做到钢琴面前,男生凌厉的下颔微微收起,矜贵又优雅。哪怕他只是一身校服,都掩盖不住身上散发出来的光华。
她又是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以为人家喜欢自己呢。
想到这儿,温橘又放松了一点,轻轻靠在钢琴上。
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的钢琴教学显得十分克制,缓缓流动的空气中,带着音乐教室里独有的桌椅木香,渐渐让两个人的心神都放松下来。
等到俞燃弹完,两个人相视一笑,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
看着温橘脸上放松的笑容,俞燃决定以后和温橘相处,要再克制一点,绝对绝对不能再有任何冒进,他要用温橘适应的方式,慢慢走进她生活,让她愿意信任自己。
经过这件小事,足够俞燃察觉隐藏在温橘心里的小秘密。
她抵触任何越界过线的男女关系,如果不是他之前给她的印象过于正面,只怕现在也会躺在她的交友黑名单里了。
俞燃又想到之前打听到温橘的择偶标准,可能,她是真的缺乏安全感,才会想要找一个真正“好”的人。
想到这里,俞燃抿唇,只怕之前和兄弟们开玩笑说的“要装一辈子”,很有可能一语成谶了。
“顺序是先按这里,然后这里……”温橘伸着一根手指,一个键一个键地点过,听着断断续续的曲调,反而别有一番趣味。
她笑着,没发现俞燃的视线已经焦灼在她脸上许久。
俞燃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温橘的情景。
很难形容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在三月份回暖的鹭岛,细雨濛濛模糊了整个视野,她脚步轻快,撑着伞路过他面前。
那一刻,世界好像都因为她的笑容明亮许多。
他还记得以前,安明程嘲笑他不解风情,可那一刻,他突然想到的是——在没遇见真正的心动前,又有什么风情能值得他为此驻足?
俞燃鬼使神差地远远坠在了她身后。
跟着她路过了三条大街。
她在棕榈树下帮流浪猫搭起一个遮雨的小棚子,却连自己的裙摆被淋湿了都未曾察觉。
她转身经过一个躺在地上的流浪汉身旁,从口袋里掏出零钱蹲下递给他,又把自己的伞小心地撑在他头顶,随即独自跑向细绵绵的雨里,冲进了隔壁的书店。
这些事情,可能在世界上的无数个角落,有无数个好心人都做过,可是对象如果不是她,俞燃就从不会觉得世界这么温柔。
他有心上前帮她撑伞,却在走到她面前的时候,看到她快步越过自己,躲进了她朋友的伞下。
当听见另一个女孩抱怨她为什么要把身上的零钱都送给一看就是骗子的流浪汉。
他失笑,这么干净的女孩,可能没有被骗过。
“可是总会有人真的需要……”
……
“俞燃?俞燃?”温橘伸手在俞燃眼前晃了晃。
“嗯?学姐?”俞燃回神。
温橘对上他的视线,也骤然晃了晃神。怎么形容呢,这一刻俞燃的眼睛里好像带着星光,要将这宇宙间所有的温柔和美好,都呈给和他对视的那个人。
她猛地拉开和他的距离,眨了眨眼睛:“没什么,看你在走神,叫你一下……啊,那个,你说你周六没时间过来排练了是吗?”
“嗯。”俞燃不懂温橘为什么总是会突然退后,他将琴盖翻下来,“周日我会按时到的。”
“你没问题的。”
不知为何,此刻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许尴尬,温橘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因为俞燃请她帮忙,她倒是对俞燃要表演的节目很清楚,因为手受伤不能经常练习钢琴,俞燃没有选择太难的曲子。
简简单单的一首歌,俞燃弹前半段,后面的部分由他独自演唱。
兴许是加了钢琴弹奏的压轴演出,这次校领导倒没指出歌唱类节目单调。
温橘这才卸下了这桩令橘头疼的担子。
只希望最终彩排和表演当天,不要再出什么意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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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在学习和练习钢琴,俞燃感觉时间过得飞快,还不等他把这首曲子练到极致,时间就飞快地到了周六。
在内岛,最不缺“玩家们”的声乐场所。
就连高中附近,都时不时能看到打扮奇异的男生女生搂搂抱抱出入各种“十八禁”场合。
像贺嘉时这样的富家纨绔,最不缺新潮的“玩法儿”,他这次直接将俞燃等人约在了内岛的某家夜店。
这家店的名字叫“蓝默”,据说这个名字的背后还有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可是俞燃等人对此丝毫不感兴趣。
绕过各种奇奇怪怪的人,俞燃一脚踹来了包厢门,引得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朝着他的方向看来。
“哇哦。”贺嘉时搂着一个女孩,陷在柔软的沙发里面,花衬衫敞怀穿,完全就是一个花花公子,丝毫看不出还是高中生的样子。
“贺嘉时。”
贺嘉时一把推开怀里的女孩,拿起酒瓶对着空气碰了下,“我兄弟来了。”
安明程嫌恶地看着他,这包厢里的酒臭味超标,要熏死他了。这个贺嘉时指定哪里有点毛病,净整这些有的没的,看起来又夸张又搞笑。
可能这就是“表演型人格”吧。
俞燃笑了一声。
贺嘉时的动作也顿了顿,让他和俞燃硬碰硬,他倒也没那么蠢。只是有些人生来可能就气场不合,他和俞燃从小就互相看不顺眼。
俞燃转学走了,他在学校的乐子都少了一大半。
“你笑你妈个……”
不想听贺嘉时废话,俞燃上前两步,朝着他下巴就是一个勾拳。
!!!
房间里的人都被这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架势震到了。说真的,以前在学校,俞燃和贺嘉时哪怕再不对付,也没到见面就动手的份儿上。
“这一拳,是你欠我兄弟的。”俞燃甩了甩手,看着贺嘉时踉跄了两步,等他缓过劲儿,上前一步又是一拳。
这次贺嘉时有了防备,往后撤了半步,勉强躲过这一拳,可还不等他站稳,下一拳又到了他面门。
躲不过,只能迅速用手肘挡了一下,可是没能完全防住,又被打得踉跄了两步。贺嘉时捂着唇角,眼神阴郁。
他主动后退几步,放下格挡的手臂,啐了一口:“俞燃你他吗疯了?”
“打得就是你。”俞燃心里憋着一股火气,憋了太久。
“操。”贺嘉时躲了两步,也被逼出了火气,他当年不服气,也和俞燃一样学了格斗,就为了能和俞燃在学校里分庭抗礼。
可他并不自律,技巧多过力量,打久了就会暴露出很多问题,也不是俞燃的对手。
“停!”贺嘉时叫了两声,见俞燃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一边躲一边叫,“妈的,俞燃我刨你家祖坟了?你有病追着我打?!操!你还来!”
俞燃也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贺嘉时,只要他哪里露出破绽,他一定狠狠得赏他几下。
“我操!你们愣着干什么!上来救我啊!”贺嘉时随手扯过一个女生,挡在自己面前,这才逼得俞燃收了手。
“垃圾。”
俞燃看了贺嘉时一眼,眼中的不屑和轻蔑几乎化成实质。
可贺嘉时根本不在乎,他只享受和俞燃对抗的爽感,这让他觉得自己不比俞燃差劲,他也根本不在乎脸皮是什么玩意儿。
“那个叫钟茂的孬种叫你来的?”贺嘉时眯了眯眼睛,“嘶”了几声,刚才俞燃下了死手,他脸上挂了几处伤,说话扯动面皮,还疼得很。
“这是我最后一次插手。”俞燃知道,贺嘉时只是为了逼他出现。
如果他不在,贺嘉时也懒得和那些人计较。
“嗤。”贺嘉时随手开了一瓶酒,“别把自己说得像回事儿似的。”
“随你。”
俞燃转身就要走,却听到安明程突然叫道:“小心!”
他下意识侧身躲避,没想到侧脸正好撞到贺嘉时的拳头上。
“我操,贺嘉时你还偷袭,你要不要脸?”安明程气得跳脚,贺嘉时这个人是他毕生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管你屁事啊小安子。”贺嘉时甩了甩拳头,笑了两声,“没想到骨头还挺硬啊。值了。”
俞燃受了这一拳,晃了晃脑袋,转身继续往后走。有些人,越给他眼神,他就舞得越厉害,俞燃无意和贺嘉时在这扯皮。
“诶!”贺嘉时在他身后叫了一声,“这就走?不来两杯?”
“神经病!”安明程呸呸了几声,转身跟上俞燃的步子,他来这里,就是看贺嘉时挨揍的。不过看到俞燃也受了伤,他心里更不爽了。
要不是因为圈里不成文的规矩,他早就找几个人套贺嘉时麻袋,让姓贺的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社会残酷!
“哈哈哈哈哈!”
贺嘉时的笑声从众人身后穿出来。
“俞燃,你表演节目那天,我肯定会去给你捧场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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