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礼的反应很快。
或是说, 在她发现苏见景一整晚没有回复自己消息的时候,就预料到今天可能会有事发生。
于是她在程懿回头看到苏见景之前,火速起身跑了过去, 将苏见景转了个面。
苏礼四处看了看,很好,没人注意到这儿。
她将苏见景扯到一个没人的小角落里, 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该不会昨晚不回消息就是憋这个大招吧
“老子他妈路过”苏见景一脸不成器地看着她, “如果不是哥哥刚好看到,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不告诉我了”
苏礼无语了几秒“你但凡看看微信消息呢。”
“哦,是吗, ”苏见景说, “太忙了, 没看手机。”
很快, 苏见景又找到新的立场“怎么, 这么重要的事情, 你就不会跟我打个电话吗你以前就连喷死了一只蟑螂都会给我发小论文报告,现在签什么重要的东西都得瞒着我了吗你让哥哥很失望”
苏礼
您说的那都是小学几年级的事了
她叹息,尽量把她哥炸了的毛理顺, 徐徐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就没和你打电话说。无非就是程懿希望我留在他的服装部,给我提出了非常诱人的条件, 我打算先签两个月。”
“反正就两个月, 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走人。”
“不过合同还没签,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还能反悔。”
就在她说话间, 苏见景已经打开微信, 看完了她昨晚发的消息, 最后表情复杂地开口“前面撤回的是什么”
“一些没意义的开场白。”苏礼非常程序化地吹捧,附送一个营业假笑,“毕竟我的精英理万机,不想耽误您宝贵的时间呢。”
苏见景“不是别的秘密”
苏礼奇道“还能有什么秘密”
苏见景联想到她身前的合同,以及她当时挣扎犹豫又有点向往的表情,难为情地开口道“契约情侣之类”
如果说能从天而降一道惊雷,苏礼现在已经被劈得稀碎了。
“你看的是几年前的玛丽苏言情小说”
男人恶狠狠“昨晚去旧家收拾你的柜子看到的就看了几页”
她略作沉吟“看到司徒狂龙冷帅酷霸拽地给慕容冰璃甩下七百万支票羞辱她那里了”
“没,看到慕容冰璃怀孕流产被车撞得失忆以为自己喜欢欧阳可修那儿了。”
苏礼想了想“那你快看完了咧。”
“这不重要”苏见景一张脸瞬间暴躁得通红,“现在的重点是说你,苏礼”
苏礼“最后其实她没有流产,孩子保住了,却认了黑道端木危做爸爸。”
苏见景神色一变“真的那司徒狂龙怎么办”
“假的。”
“”
“十年前看的,剧情已经忘了,但是最后和你的司徒狂龙在一起了,不要担心。”
“”
如果不是苏礼已经成年了,苏见景毫不怀疑自己今天能把她揍得头发开花。
好在苏礼也及时打住了玩笑,敛去笑意,认真地同他道“如果真的不可以,我不会和川程签约的。”
这回换苏见景沉默。
她还小,他并不想将那些恩怨夙仇讲给她听,她现在该是快意自由的时候,而不应该被束缚和捆绑,况且那些商业上的问题,也没有必要让她晓得。那太复杂。
他想,有的事情可能越规定越容易失误,这一点小的退让无伤大雅,构不成什么真正的问题,还是她开心最重要。
从小到大,苏礼很少真正对他要过什么,自问自答的微信也很少发,一般这样做了,是她真的很想去做某件事。
苏见景说“没,你签吧。”
苏礼抬眉,有点儿惊讶“真的假的”
“如果你真的喜欢,可以签,但是只有这两个月,可以吗”
如果能充分利用这两个月,到时候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和代表作,往后也会顺利不少。
苏礼扬起一个笑“好,那就两个月。”
苏见景揉揉她的头发“两个月一到,就不许再联络程懿了。”
谈话完毕,苏礼回到座位上之后,程懿这才从窗外收回视线。
“刚干什么去了”
她略作停顿,一本正经“陶竹家的司机来了,问我她在哪里。”
他像是饶有兴致“哦那她在哪里”
“楼上逛街呢,你别关注这些有的没的。”
她一抬头发现苏见景也出来了,赶紧抬手往上一指“三楼呢,按我刚刚告诉你的路线走,别弄错啦”
苏见景“”
程懿没有回头。
他当然知道来的人是谁。
也有某个瞬间他动了不太好的念头,想去听一听他们在说什么,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他需要给苏礼台阶,苏礼才会回报台阶给他。
果然,小姑娘的态度反而更坚定了,拿起笔唰唰画了两下,就把合同签好推给他“两个月,没问题。”
程懿一页一页地认真翻看,几分钟后才抬首道,“嗯,毕业之后就可以来正式上班了,这阵子有空也可以过去,川程随时欢迎你。”
日光招摇,透过落地窗明晃晃地筛落,男人眼睫染上蜜色,越过半个桌台向她伸出手,唇畔笑意隐约“合作愉快。”
如果那一瞬间意识到危险就好了,如果那时候逃,也许还来得及。
苏礼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极轻地阖了阖眸,最终还是抬起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她听见自己用浅浅的气音回应。
“嗯,合作愉快。”
回去之后,苏礼最终还是打开了那部电影。
是那天中午陶竹看的,台词影响了她很久的电影。
她本能想要逃避很多东西,然而合约签署,现在也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
电影中的女主角是个厨师,而男主对食物极为挑剔,她征服他味蕾的同时,也在不知不觉中动了真心。
生活中都有情敌,电影里当然也有,女二号是男主另一个中意的厨师,男主角没有陪伴女主的时候,就是因为想念而去吃了女二做的菜。
可是当女主撞见的时刻,自尊心受挫,只觉难堪羞愧又卑微,她用虚张的声势反问他
“你怎么能同时喜欢两个人做的菜呢”
其实她问的并不是菜,或许她自己无从知晓,男主也并不明白,但是旁观的观众知道。
苏礼将电影停在这一幕,手指滑到侧边按了熄屏。
漆黑的屏幕中映出她微微失神的眼。
或许当她发现那个所谓“程懿很喜欢的新设计师”时,也是一模一样的心情。
最开始她以为只是自己的专业能力遭到替代或质疑,这对一个设计师来说本就是难以接受的事情,可直到念头在脑海里盘旋了千千万万遍,在她睡前、在她所有打开男人消息框的时候,都如同咒语般不受控制地回响。
除了愤懑,好像还有更多微妙的情绪翻滚沸腾。
尽管不愿意,但也不得不承认
程懿已经不再是她生活中的路人甲乙,他也开始变得特别了。
糟糕。她捂住眼睛,这好像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
而男人好像有所感知似的,那两天都频繁不断地发消息刷存在感,搞得她就连好不容易回个家,手机都一直震个不停。
苏礼没有开隐私保护,来的消息都是直接出现在屏幕上,她去洗手的时候手机还在不停地弹消息,苏见景顺道就瞟了一眼。
这不瞟不要紧,一瞟就看到自己最怕的消息。
程懿上次看你好像很喜欢吃鹅肝,我今天在盛午道发现一家做得不错,过两天带你来
这句话是分三段发的,每一句都能清晰地呈现在苏见景眼前。
一时间重点太多,他竟不知道从何开始梳理。
上次之前有一起约过饭,大于等于一次。
发现时时刻刻挂念他妹。
带你来很熟稔的对话,二人的关系大于等于朋友。
结论程懿是他妈个什么东西
苏见景在心里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竟敢诱拐自己漂亮可爱的妹妹,又竭力稳定着情绪,以确保等会不要对着苏礼直接骂出“你让程懿滚几把蛋”这样的话。
苏礼洗完手出来,用纸巾慢吞吞地擦干净,察觉到不对“怎么不吃”
以前苏见景从来不等她,有时候她磨蹭一会儿,苏见景都能直接吃完。
苏见景说“程懿给你发消息了。”
“噢,说什么”
看她坦然,苏见景又道“说要带你出去吃鹅肝。”
她点了点头,习以为常似的,没再说什么。
就在她夹了一片里脊肉时,听到苏见景再度开口。
“栗栗,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苏礼延续着兄妹间一贯的调笑氛围,挑眉问“怎么,他对我有弑兄之仇吗”
苏见景却没有顺下她的话题调侃,认真地看向她“他太聪明了。”
这话她同意,但苏礼仍旧道“聪明还不好”
“作为合作伙伴当然好,他理智、清晰、不会出错,能确保你们永远是获利的那一方。”
“所以我会同意你在他那里工作。”
“但如果掺杂感情,聪明意味着善于权衡利弊,也意味着他随时可能因为别的事情而放弃你。”
“他可以看透你,你却很难读得懂他,你不觉得这样很可怕吗”
“聪明的人从不会放肆自己沉浸于某段感情,那另一方势必将投入得更多,也更容易受伤害,我不希望你那样。”
饭桌上忽然有简短的沉默。
苏见景沉沉叹气。
“栗栗,你太单纯,少年心性,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本就擅长算计,目的性很强,离得太近就难免被波及。除非他愿意为一个人改变,克制自己这么多年的本性,但你觉得可能吗只要狼没有收回爪子,它就永远是危险的啊。”
苏礼怎么会不知道。
那么骄傲又自我的男人,任何人都改变不了他,除非他心甘情愿。
不过她没有像苏见景想的那么长远,只觉得顺其自然,发生也就发生了,不会刻意去阻止。
虽然并不认为自己会多么投入,权当交个朋友也行,但哥哥的担心不无道理。
苏见景见她停顿,继续补充道“尤其是不要喜欢他。”
商场如战场,冷血薄情的男人,哪里会爱人。
排骨擦过碗沿,重新掉进汤里,溅起小小的、却让人无法忽视的波澜。
苏礼撇了撇嘴,笑着把筷子塞进苏见景手里。
“我知道啦。”
她说,“你放心吧。”
次日阳光正好,苏礼所负责的新品也迎来了通过的好消息。
通过的是线稿,也就是只有线条的初设计稿,接下来她需要寻找合适的布料,再完成效果图。
她在公司里坐了会,翻出本子装上,打算出发去面料市场。
组长见她揽起包包,转头道“要去白堰街的布料市场啦”
“嗯,早点去,”苏礼说,“我看离得还有点儿远。”
“让公司的司机送你们吧,我去说一声。”组长略作思索,又道,“干脆楼下实习的那群孩子也跟你一块去选选吧,反正车大,都能坐下。”
苏礼点头,反正她也不介意这些,本以为顶多不过是互不认识无聊了点,但电梯门打开,她居然对上了熟悉的少年脸孔。
易柏笑着递来一瓶矿泉水“外面太阳大,学姐带伞了吗”
苏礼愣怔了几秒,这才想起他的确说过二人曾经在川程团建的大巴上见过。
大概因为实习和校企合作的业务并不互通,公司每层楼又大且复杂,他们作息时间不一致,才一直没有在公司内碰上面。
有个熟人还是要放松很多的,苏礼问“怎么想到在这实习”
易柏哽了下,脸颊又染上可疑的颜色,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离我家近。”
苏礼低头找伞,错过了他不自然的神情,勾着伞绳转了两圈“行,早点选完你早点回家。”
实习的学生挺多,一趟电梯装不下,苏礼就边着搜导航,边绕去找另一处的电梯坐。
由于还在看手机,她有些分神,按下按钮后才听到易柏问“学姐,你要坐那个吗”
苏礼抬起头,发现易柏站在二十米远的位置“那不是程总的电梯吗这边才是我们平时坐的吧”
苏礼“”
完蛋。
她用力戳了几下想取消,发现根本就取消不了,大概没人能胆子大到往这儿绕。
眼见拯救不了,她拔腿就跑,心道自己总不会这么倒霉,一按电梯就刚好碰到程懿在里头吧
嘿,还真有这么倒霉的。
她刚抬腿,电梯门悠然打开,不知道程懿是不是刚好也按了这层,男人没什么意外的情绪,甚至身体先一步思维拉住她“跑什么”
苏礼“跑酷。”
程懿完全没理会她的胡扯,低声问“去哪儿”
苏礼也不想矫情地扭捏,索性直接道“下楼,我坐那边的电梯就诶”
男人不由分说地将她拉了进来,干脆利落摁了关门键。
沉木香气扑入鼻腔,她的脑袋撞上他肩膀,一瞬间,姿势像极了拥抱。
易柏才靠近两步,就只能看见苏礼被人握住又消失的手腕,暗自皱了皱眉。
而电梯内,苏礼深知跟男人是讲不通道理的,便也没说话,打算门一开就加速往外冲。
但程懿在这短短的下落时间中,已经获知了她的去向。
接下来,不过是短短的从十七楼到一楼的里程,电梯门硬是开开关关了三次,程懿还不作为,都是让电梯门到时间后自己再关上。
问题是中途一个人影都没见,她怀疑是程懿的戏法吧,但男人又什么都没按。
好不容易出了电梯,等她走到门口时,恰巧看到弹窗滑下来的消息,偏头不可置信地复读一遍“车走了”
“什么车”程懿状似不解地侧头过来,看一眼后又道,“那坐我的”
苏礼狐疑“你送我过去”
“嗯,今天有空。”
他言尽于此,仿佛只是接了个消磨时间的小消遣,苏礼站在原地,目送他走向车库。
当程懿将车开出来时,却发现门口等待的人早已不见。
查过监控,保安这才在内线电话中恭敬地回“她坐另一个男生拦的出租走了。”
苏礼的时间紧张,一下车就直奔主题而去,挨个店铺地搜寻筛选,拿了不少布料小样,全部分类好夹进本子里,回去再挨个地比对和尝试。
将市场从头逛到尾,不知不觉已日暮西沉。
她买了根拉丝芝士棒填肚子,又回到了公司,打算今天先确定几个裤子的布料,这样明天就可以直接订购拿货了。
易柏说自己想熟悉流程锻炼能力,也跟着她一起,二人走出电梯还在讨论哪块料子更适合。
“这家的颜色饱满,而且舒适度和弹性也很够”
无意识地和某个身影擦肩而过,她全神贯注在布料上,却蓦地被人握住手臂。
她的手臂太细,男人一掌就能握住,还堪堪有盈余。
苏礼奇怪地转头,听见程懿问“怎么没回我消息”
“忙着选料去了,”苏礼说,“怎么了”
“为什么没有等我自己先走了”
少女想了想,仿佛不觉得这是问题似的“我赶时间呀,而且你开车又不是为了送我,少一桩差事还不好”
程懿只是看着她,不发一言。
最后她说,“以后就不麻烦程总送我了,现在交通很方便,我也可以和同事一起。”
“但还是谢谢啦。”
少女微微倾了倾身子,然后挥手离开,进了自己的办公间。
唯独留下程懿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他不清楚二人的关系怎么忽然就到了需要道谢的地步。
如同深海探险,好不容易撬开一个牢固的小蚌壳,但不过是个晃神的功夫,再看过去,蚌壳又已经紧闭得没有一丝缝隙了。
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如同这些天来,他对她的感受愈来愈难以用言语说明。开始关注她的状态、关注她的境况,乃至于微小到一些她自己都不上心的细节。
潜意识在他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做了许许多多计划外的反应。
商场内博弈许久,他的身体已经培养出了习惯,知道或许什么场合怎么做才是最优解、才是对他利益的最大化。
他对她好,或许只是身体的习惯性反应
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想这样做,于是便做了。
不过想来,也该是前者多一点。
他程懿独来独往二十多年,什么时候会关心除自己以外的事情。
不夜城灯火幢幢,陪他思绪万千。
苏礼倒是在忙碌后睡得不错,早晨一到公司就开始联络合适的店铺,进行布料的采买。
店铺信息都附在装订小样的纸板上,她直接打电话下单需要的款式和布料米数即可。
由于仓库和店铺不在同一个地方,还需要调货,苏礼下午才能拿到。
对桌的同组人员还在钻研配套饰品,下午能抽出时间的也只有苏礼了,取布料的活儿自然也归属于她。
组长反复确认“你就一个人去能拿得动吗”
“到时候叫个车就行,他们都挺忙的,项链还没设计完。”
组长目露赞许,后来吃午饭时不知道怎么和同事夸过她,大半个公司立刻都知道苏礼能干,敢于独挑大梁。
苏礼心道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当时泸景宫的布料还不是她自己选了很久。
川程后门不远处有一个车站,5号电车可以直达布料市场,并且还是c城的景点观光车,沿途可以经过很多经典地标,是最近才加的线路,苏礼还没坐过。
为了避免在前门等车又遇到程懿,她果决地选择了电车,打算找个靠窗的位置看看风景。
虽然平日里见惯也坐惯了豪车,但苏礼对这种代步工具并没什么包袱,再加上从小到大念的中学虽然有名且重点,但都不是贵族学校,和朋友一起坐公交出去玩也是常有的事。
毕竟性使然,她万事遵从的法则都是舒适和喜欢。
她查过了,这趟电车乘客少、车也新,很适合放松。
但就在她等车的时候,一辆熟悉的超跑停在了面前。
苏礼觉得自己成长了,以至于当发现程懿的脸出现在车窗后时,她的内心已经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吃烤里脊肉。
程懿“上车。”
苏礼“嗯。”
男人正意外于她今天怎么这么听话,余光便看到她走向后车门,然后绕过去上了后面那辆公交
这站只有她上车,苏礼挑了后面第一排的位置坐下,将窗户拉了拉。
车门即将关闭时,脚踏阶梯的声音响起,苏礼刚把窗户调到合适的开口,身旁就落座下一个人。
她转头看向程懿,四目相对数余秒。
苏礼“”
所以那辆兰博基尼是被你扔路边了吗
程懿面无表情地掸掸袖口,仿佛只是想讨回一个公道。
他好整以暇反问“上车”
她的表现非常坦荡“我的确上了呀。”
只是上的是后面的公交而已,苏礼琢磨着也没毛病。
男人微哂过后便没再说话,她也不去询问更多,直到公交停靠下一个站点,眼见车门马上关闭要开走了,苏礼努嘴提醒“你不下”
程懿偏眸“我为什么要下”
“你不开车了”
“让司机开走了。”他从善如流地眯眯眼,“今天天气不错,忽然不想开车,看看湖景也很好。”
好你个大头鬼。
苏礼把包抱在身前,本意是闭眼假寐逃避和他的对话,谁知被太阳懒洋洋地一照,困意席卷而来,她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是忽然被潜意识惊醒的,也不知车是驶入隧道还是天色已晚,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她心跳蓦地一停
不会坐过站了吧
往旁边一看,也早没了人影。
睡醒后的空虚感席卷而上,她忽然觉得好像被全世界抛弃和遗忘了。
就连无孔不入的程懿也不在,偌大的车厢就留她一个人。
心脏像被人下沉泡到咸酸的海水里,蔓延开自己也解读不了的复杂情绪。
不过几秒后车开出隧道,强光再度涌入,照亮站在后门处单手插兜的男人。
头顶有最新的站点信息,而一贯矜贵如斯、只会低头瞧人的程懿,此刻竟抬头看得极为认真,眉心微敛,大概是不知道手机软件早就能获知信息,还在用最原始的方式替她寻找抵达站
公车停下,苏礼没来得及收回目光。
男人转头看她,笑了一下,伸出手掌朝她勾了勾
“发什么呆下车了。”
原来没有被遗忘。
停滞的心脏无预兆地,又再度突突跳动起来。
有一点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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