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报应

    祁凡被带走以后，于少陵便发了呆，像是被抽走了魂似的，整个人有种懵懂的憨态。一直定定瞧着牢门口，也不出声。

    叶少宗主大约是也没料到会出这种变故，一时间没个主意，竟难得没顾上面子，不由自主询问于少陵：

    “现如今怎么办？推迟计划么？”

    于少陵被他一叫才回过神来，当即一口否决：“不，不能推迟。”

    他分外冷静的分析道：

    “现下周易已经开始带走弟子了，多留一天，危险就越大。决不能久留。”

    “你说得到对。”

    叶珏略略思索了片刻，赞同了这一观点，并很快更详尽的补充道：

    “魔界带走这些弟子，说明他们抓我们是有目的的。既有目的，想必这些弟子一时之间不会有生命危险。既如此，当以大局为重，那些被带走的弟子只能暂且不去管他们，等我们离开这搬到援兵，再来救他们。”

    “……”于少陵本意是怕少宗主耽误大局，却万万没想到他能这么一刀切，当即急道：

    “自然不能不管。”

    说完以后，才觉自己语气未免太急切了些，只能赶紧找补一句：

    “都是同袍道友，这样做未免不讲道义。何况，我们的兵器还在他们手里了。少宗主莫非舍得你的剑？”

    叶珏却似乎是彻底回过神来了，不爽的瞪他一眼，冷声将了他一句：

    “我若说我舍得，你可舍得？”

    于少陵总觉得少宗主这话语带双关，难得被他噎一下。

    好在少宗主也懒得和他打这种机锋，只冷冷瞟他一眼，于少陵便笑嘻嘻道：

    “大家都是同袍道友，互帮互助罢了。少宗主，不要想太多。”

    他说得正义凛然，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叶珏却只想翻白眼。最终也懒得揭穿他，只道：

    “反正今晚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按计划进行，人是要救，但一切当以大局为重。我们目标太大，人数不宜过多。我同你一起去便可，其他人先行离开。至于拿回兵器，可往后排，先救人。这样安排，你同不同意？”

    “同意。少宗主安排的甚好。”

    于少陵略有些理亏，只能通过彩虹屁来弥补。但这显然对叶珏不起什么作用，少宗主依旧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又道：

    “我做出让步，是要你一个承诺。于缺，若是遇见不可抗力的危险，我需要你答应我，必须听我安排，决不能自作主张。你能不能答应？”

    “少宗主还不放心我，我最听话的……”于少陵嘻嘻笑着，却被叶珏打断：

    “我要你一个承诺！明明白白的承诺！于缺，你别想着敷衍我。”

    于少陵知道这回是敷衍不过去了，瞧着叶珏分外认真的模样，有点儿发愁。最终只能斟酌着，给出自己的答案：

    “我可以答应你，绝不自作主张。”

    少宗主一口气还没舒完，就听见他接着补了下半句：

    “但最后决定在我自己。”

    叶珏差点被他气死，指着他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于缺，你不知好歹！”

    “我知道。”

    于少陵还是笑着，睁着那双令他讨厌的眸子，顾盼之间有种旖旎的风情，说出的话也越发讨厌：

    “少宗主是担心我，我都知道。”

    “狗才担心你。”

    叶珏像是被戳中了痛处，霎时急的面红耳赤，冷声驳斥了一句。

    他也不生气，知道少宗主这是被戳中了心思，还笑嘻嘻继续逗他道：

    “没事的。少宗主刚才不还说胡饼这东西给狗都不吃，但后来我瞧你吃的也很痛快。”

    “……闭嘴！于缺！”

    总之，两人总算将这事议定了。

    晚间，一切也按照计划进行着。

    他和少宗主起头，带着周边几间牢室吵了个天翻地覆，果然外面看守的周易全部被他们吸引了注意力，长天派便趁着这个机会缩骨溜了出去，偷了牢门钥匙，再悄悄将他们都放了出来。

    接着，他们凭借着压倒性的人力优势，齐心协力搞定了外面看守的那几个周易，还逼着他们解开了各自被封的灵力，打听到了祁凡他们究竟被带去哪了。

    然后便是兵分两路，于少陵和叶珏去找祁凡，顺便看是否能拿回兵器。其它弟子赶紧离开通天之路，去搬救兵。

    前面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但才过一炷香时间，整个通天之路便热闹起来，除了夜间巡逻的周易弟子，不少魔族也纷纷出现。

    于少陵和叶珏躲在一块假山石后面，不敢出声。于少陵知道，一定是业魔知道他们逃跑了，遣人来抓他们了。

    但即便如此，大家已经跑了一炷香时间。想必也快到通天之路入口了，只要能出通天之路，就不用害怕这些魔族和周易了。怕就怕，他们不为追回那些逃跑弟子，而是要抓可能还滞留在这里的弟子。

    果然，没过多久。魔族和周易就不再往入口跑，而是编成无数小队，如织网一般，密密麻麻开始地毯式搜索起来。这样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他们。

    于少陵和叶珏都分外清楚这一点，面面相觑时脸色也分外沉重。

    “怎么办？”少宗主发问，表情很认真。

    于少陵沉默了片刻，便想好了决策，他先问叶珏：

    “少宗主，不知你的分/身术练得如何？”

    “……马马虎虎。”

    于少陵知道他是自谦，毕竟原著中提到过叶珏是仅此于男主祁凡的仙道第二高手。

    当然现在的时间线祁凡还是一个外门弟子，相应的，叶珏肯定也没那么厉害。但他一个元婴修为的修士也绝对差不了多少。

    “这里离通天之路入口很近。少宗主，你暂且变个分/身，我俩分开行动，我和你的分/身去引开他们。你趁乱离开这里。”

    “不妥。”少宗主想也不想就拒绝他：

    “你到时候怎么脱身？”

    “我自有我的办法。”

    “不如我以分/身之术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俩趁机逃出去不是更好？”

    “……你的分/身术只怕未必能吸引他们全部的注意力，而且分/身术毕竟不是真人，坚持时间有限，只怕不妥。”

    叶珏冷冷瞟他一眼，道：

    “我的分/身术虽不精，但也能坚持一炷香时间，且能以假乱真。相信帮我们引开这些周易和魔族，坚持到我们逃到出口是足够的。”

    “……”

    “于缺，你到底在顾忌什么？之前，你可承诺过我，绝不自作主张。”

    “可我也说过，最后决定在我。”

    叶珏恨恨瞪了他许久，才道：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和祁凡到底什么关系。你对他好的也未免太过了吧。”

    “有吗？”

    于少陵还真的在认真自省，想来想去，莫非是因为他下意识把祁凡当成未来妹夫和未来可以依靠的金大腿，表现的太过了吗？但他自认自己对旁人也不差，难道真有什么区别？他想不大通，便正儿八经的反问了叶珏一句：

    “我对少宗主莫非很差？”

    叶珏：“……于缺，我在和你说正经的。”

    “我知道了，少宗主。”于少陵笑得讨喜，眼神却坚定。

    他也明白，前路有多危险，魔族这个架势，明显图谋不小，需得赶紧脱身才是。

    他也知道祁凡身为主角，绝不可能在这挂了。

    可道理他都懂，就是不知为何心慌的厉害，所以最后他掏出了第三片金叶子递给了叶珏。

    叶珏：“……”

    少宗主明显气得厉害，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于缺，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说过最后的决定在我。”

    “那你还拿金叶子出来干什么！？”叶珏几乎要气炸。

    于少陵却笑了，是一副分外温和的模样：

    “这片金叶子，是请求少宗主，不要再和我以身犯险。”

    “……”

    “放心，若见着你的剑，我一定替你带回来。”

    “于缺，你在看不起谁！？”

    “少宗主，洗剑宗的金叶之诺，素来一诺千金。”

    这话明显戳中了叶珏的死穴，他几乎把牙咬碎，猛地变幻出一个分/身，从齿缝里恨恨迸出一个字：

    “滚！”

    于少陵也不生气，朝他郑重的抱了抱拳，连同他的分/身一起，真的滚了。

    果然他们一现身，外面魔族和周易就是大乱。

    一大部分被叶珏的分/身吸引走了，还有一小部分对他紧追不舍。

    这是于少陵早就料到的情形，倒也不大慌张。

    通天之路的花园地形复杂，岔路甚多。靠着这个优势，每每到了岔路口，追踪者便要兵分两路，终于追着他的人越来越少。

    当只剩下一名魔族和一名周易时，他便不再跑了。而是和他们正面较量，很快就将他们制服。他换了那个周易弟子的衣衫，装扮成他的模样，隐没在茫茫夜色之中。

    于少陵按照从周易弟子口中套出的情报，很快找到了关押祁凡他们的地方，所幸因为外面的天翻地覆，这里看守的人数明显不足。而最为难搞的业魔魔尊，也不在此处，想是去外面镇场子了。

    于少陵凭借着这身周易的装扮，非常顺利的见到了祁凡和其他几位弟子。祁凡见到他时也很高兴，于少陵替他们解了封住的灵力，便一同逃了出来。

    外面依旧兵荒马乱，于少陵想趁机去取回他们的兵器。

    但除了祁凡，其他人都不同意，理由也忒简单。现下重要的是要逃出去，兵器什么的，可以以后再来取。

    话是没错，但于少陵还是想试试，便同他们商量道，不如兵分两路。他和祁凡去取回兵器，顺便吸引火力，这些弟子趁乱逃出去。

    可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话太没信服力了，那几个弟子听了后，反而不愿意。生怕于少陵会坑害他们，偏要和他一起行动。

    于少陵心中颇有些不舒坦，但想着大局为重，便忍了这一时之气。

    总算是相安无事到了锁他们兵器的地下库。于少陵费尽千辛万苦，才撬开门，那几个弟子便一哄而入，把他甩在身后。于少陵只能匆匆一瞥，见不管是他的白玉箫，还是少宗主的魔剑，就连祁凡才得的天魔血都在这里。终于松了口气，进去拿回自己的白玉箫和叶珏的佩剑，转眼一看，却见天魔血不见了踪迹，而祁凡两手空空，明显没有拿到，他顿时眉头一皱，看向最先进来的那名弟子：

    “交出来！”

    他声音冷厉的很，夹杂着不动声色的杀气，终于让那弟子承受不住。慢慢变幻出藏好的剑。

    但同时变故也在一瞬发生，业魔扛着大刀竟突然从天而降，直奔天魔血而来。

    于少陵一惊，眼看离得最近的祁凡就要做个刀下亡魂。

    他却莫名看清了祁凡此时的神情，一点也不像是要面临生死危机，而是分外冷静的抓过他身前的那名弟子，毫不犹豫的用他挡在自己身前。

    一瞬间，于少陵只觉得心冷。

    可很快，数道剑气袭来，打散了业魔的攻击。

    援兵终于来了——

    洗剑宗不愧是修仙界第一大派，这种时候总是来得特别及时。

    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叶珏，而在他身旁的却是几名仙风道骨的老者。业魔似乎认出了那些人，也不欲多纠缠，携着他的一众魔族小弟风一般的离去了。

    而后便是善后事宜。叶珏作为少宗主，自然忙得厉害。但于少陵总算能安心了下来。他看见祁凡拾了天魔血，悄无声息的来到他身旁。他叫他，一如既往：

    “阿哥。”

    于少陵却不大想答应，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脸色很有些冷淡。

    一瞬间，祁凡脸上的喜意悉数褪去，仿佛有些费解般的，他盯着他，像是在困惑：

    “阿哥，你在生气吗？”

    “……”

    “为何？”

    于少陵本不想说的，可看着眼前祁凡毫无愧疚、懊悔的眸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你开始，想用那个弟子挡刀吧？”

    祁凡没说话，只幽幽望着他。他便叹了口气，道：

    “我原不想说的，但你既然问起了，我便还是说一说。虽然俗话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你方才那样的行为，我却依旧是不认可的。用别人的命救自己的命，是要背债的。一报还一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当然，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我也只是说说我的活法罢了。你随便听听，若不喜欢，便不用放在心上。”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感觉自己都快像个老妈子。

    不想祁凡只是盯着一处出神，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于少陵叹了口气，正想懒得再去管这些事时，便突然听见祁凡道：

    “我倒是觉得阿哥说得甚对。一报还一报，欠债的，总要还。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便死死盯着他的眼，幽森的一双眼里像是有万丈深渊，要吞噬了他，万劫不复。但仔细一瞧，却分明又是什么都没有。

    后来他才知，何为欠债总要还。

    何为一报还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