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修方结束。弟子们终于得到解脱,三三两两揽着肩膀,有说有笑的,自修习院散开去。
谢流萤体质特殊,尽管修习了一整个早晨,也只是出了点薄汗,人家已经大汗淋漓要跑去沐浴了,谢流萤看起来依旧精致风雅,若不是颊色微红气息不稳,倒要以为他是来散步的。
冷颜霜爱干净得很,是最受不了浑身是汗的,修习一完就看不见人影。
而洛清疏看见谢流萤朝沈缨跑去后,便转了身,抱着剑离去,看不清情绪。
沈缨解了外裳坐在那茂盛碧绿的桂树下的石凳上乘凉,看见谢流萤小跑着过来,心下斟酌怎么把昨晚的事告诉他。
“师兄,热不热呀。”
谢流萤声音软软的,一手拿着扇子打开替沈缨扇风,一手拿帕子给他擦汗。
他这样乖巧体贴的模样像个小媳妇,眼睛乌黑玉润,扇风的时候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果香味,人家修习完满身臭汗,他身上还是香的,袖子里探出的一截皓腕又白又细,不扇还好,一扇沈缨心里莫名燥得慌。
“阿萤,我不热的……”
他正说些,就瞧见拂绿泽和冷清秋朝他俩又来。
“师父,拂长老。”
谢流萤的扇子收入腰间,看向拂绿泽时微笑道:“长老今天教我什么?”
这具身子太弱,高强度的修习并不适合自己,而拂绿泽指点后,谢流萤渐入门道,感觉修习不像以往那般艰难。
“今日啊,我是来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的。”
拂绿泽捋了捋胡子,蓝眼睛微微眯起:“你不是一直好奇自己的身世嘛。”
沈缨静观其变,而拂绿泽娓娓道来。
……
“所以,你是公主的儿子,是尊贵的皇嗣,是我们西域的儿郎。”
拂绿泽慈祥地笑着:“我准备明日便回西域,想带你一起走。你也一定很想看看自己的母族生活的地方吧。”
“那黑水王不仅害死了公主。现在还控制了政权,□□折磨得百姓痛不欲生。我实在看不下去,如若你愿意,我愿为肱股之臣,一同扳倒那黑水王。”
说实话,谢流萤上辈子就是个孤儿,受尽苦难,到死也未曾见过父母。这辈子也不过是魂穿,他对那位公主确实同情,但是要是探究更新的别的感情,是真的没有。
没有气愤,没有悲伤。
他甚至开始理性分析形式。
黑水王已经把政权稳稳拿捏在手里了,现在拂绿泽都小心翼翼要看黑水王脸色过活。他一个情敌之子,到了西域,若是稍微走漏点风声,恐怕自己的处境便会变得很危险。
既然占用了原主的身子,便会负起原主该负的责任。但这时候根基尚浅,跑去西域属实不太妥当。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谢流萤垂着眸子,哀伤不已:“那黑水王竟如此迫害我娘亲,迫害黎民百姓。娘亲在如此情境下让我活下来,真的非常不易。以前曾怨恨娘亲抛弃我,此番想来只恨自己无能。”
话毕眼里已是噙了泪花,眼角湿红,单薄的两片双肩微微颤抖。
沈缨心慌得替他擦眼泪:“好师弟,怎么是你无能呢,乖乖的,咱不哭了。”
冷清秋看的心疼,他这个徒儿打小懂事明理,身子娇性子不娇,师兄弟师姐妹们没有不喜欢他的。谢流萤这几句话点醒了他,谢流萤从那黑水王手里活下来尚且不易,谈何扳倒。
“我这徒弟天生愚钝,性子单纯。实在是没有那个勾心斗角的本事。公主留得命脉已是不易,既然江山易主,我还是想把徒弟留在身边。不想他去争去抢陷于危险境地。”
“生母遭人残害,母族危机不断,莫非还要窝在这小小的太夜山做那蝼蚁?清秋兄,这就是你教徒弟们的大义?可笑。”
拂绿泽袖子一甩,气得胡子发抖。
沈缨本想着拂绿泽是前辈还给他留点颜面,此时他这番道德绑架,自己也是不想再忍,一股脑将昨夜所见所闻抖了出来。
拂绿泽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
冷清秋也怔住了。谢流萤小脸惨白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气氛瞬间尴尬。
拂绿泽满脸疑惑看着沈缨:“你在胡说什么?”
“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真恶心。”
拂绿泽一副不知所云无辜者的样子,看向冷清秋:“冷兄,我昨夜大早就睡了。你徒弟怎么血口喷人!”
“二师兄从来不撒谎的。”
谢流萤拽着沈缨的袖子,小声道。
冷清秋默默看着这位多年好友精湛的表演,神色越来越僵,最后叹息一声:“我徒弟什么人我清楚得很。你不要一天天想些有的没的,至于阿萤,我必须留在身边。”
“你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给你的徒弟,剥夺他报仇的权利!”
拂绿泽双手抓住谢流萤的双臂,瞪着一双眼睛,用力摇晃道:“你不想为娘亲报仇?你娘亲怀胎十月生了你你就是这么狼心狗肺的?”
谢流萤被他吓得小脸有些白,沈缨忙一把把拂绿泽推开,轻拍谢流萤的背安抚,声音温柔:“听师父师兄的话便好了。”
“嗯……师兄,我害怕……”谢流萤声音哽咽,任由沈缨抱着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手指揪着他的衣襟。
“他才十三岁,还不过一个孩子,你莫要多说了。今日好生歇着,明日还要赶路。”
冷清秋拂袖,已是不想多说。
两个十多年的好友闹了个不痛快,拂绿泽冷哼一声,走的时候把石子踢得噼啪响。
……
月凉如水,万籁俱寂。
沈缨像往常一般来找谢流萤去后山修习,却远远地就瞧见一道黑影站在谢流萤窗前,用一根竹管往里头吹烟。
这拂绿泽果然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主。
沈缨一个飞身就送去一掌,那人反应机敏,旋身躲过。
沈缨扣住他肩膀欲擒住他揭下面具,那人以肘骤击沈缨腹部,飞身逃去。
沈缨吃痛,仍紧紧跟上。
一直追他追到了后山,到了断崖前。
“拂绿泽,别跑了!”
沈缨喝道。
那人却发出了怪异的笑声,那声音如斯年轻分明不是拂绿泽:“你真是蠢钝如猪呀,拂大人现在应当得手了。”
不好!
他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沈缨后悔莫及,急忙就往回赶。
可是,令沈缨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等他赶到时,一道黑影已经在树顶一跃消失不见,他低头只瞧见拂绿泽的尸首。
被拦腰截断,还斩断了手脚,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从死态来看,那人手速之快,拂绿泽根本都来不及挣扎。
他顾不了那么多,急急忙忙就进去找谢流萤。
谢流萤被药物迷昏了,人却安好。可是,沈缨可疑地瞧见谢流萤的手指上,留了一个牙印。
这一晚注定无法安睡。
拂绿泽的手下纷纷要向冷清秋讨个说法。
毕竟太夜山机关之神秘,只有太夜山弟子能破开。杀拂绿泽的,只有可能是太夜山的弟子。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沈缨成了第一嫌犯。
按照沈缨的等阶,要以这种程度杀了拂绿泽绝无可能。
可是,那个沈缨追出去的戴了面具的人,一口咬定,拂绿泽是沈缨杀的。
“掌门若不给我们一个交代,西域将永远与太夜山为敌!”
太夜山虽是修真大门派,可是那西域的巫法修真派,也着实不是好惹的。
“那你们要如何?”
“你将他逐出师门,交与我们发落!我们把他带回西域,黑水王自会处理!”
“本不是他做的,叫嚷什么?我太夜山至少轮不到你们这帮小喽啰来乱吠。”
冷清秋这番话激起了众怒,拂绿泽的手下纷纷叫嚷起来,口口声声要让西域大军讨伐太夜山。
毕竟死的人,可是他们的国师。
冷清秋欲不理会,沈缨确是不想师父遭麻烦,扬声道:“师父,弟子甘愿领罚。”
“你!”
“徒儿不争气,给师父添麻烦了。”
沈缨说到这已经是哽咽了一下:“生来被爹娘丢弃,被师父教养到这般大,师父对我犹如生父,我对师父感恩莫及。眼下无法在师父身旁尽孝,只希望不要给师父添麻烦。”
话毕扔了剑:“今日起,我便不是太夜山的弟子。”
“我不许!”冷清秋气得咳嗽,斥道:“谁给你的权利!”
洛清疏扶住冷清秋,在他耳旁道:“师父,先稳住这些蛮子罢。他们走的时候,我半路将师弟截回来便是。”
总归是洛清疏办事妥当,冷清秋的怒火平息了些:“那便如此吧。”
……
事情总是难以预料,待他们出发后,洛清疏快马加急先到达他们三日后要到达的地方,准备半路拦截。可是却迟迟等不到人。往回赶时只发现了那堆随从的尸首,还有沈缨的剑。
而沈缨的人,根本就找不到。
从伤口和杀人手法看,那些人确实是被沈缨所杀。
杀人之过岂能免。
洛清疏寻沈缨三月无果,冷清秋无奈让此事作罢。
……
半年未曾听到沈缨的消息,谢流萤也怪想自己的师兄。
于是那日夜里,他收到师兄藏在他窗台下的信,让他赶往后山寒泉并不要知会他人时,谢流萤当即就赶了过去。
十三岁的少年提着个灯笼,在后山漆黑的夜色里,小得像只萤火虫。
借着灯光看到寒潭前背对着他立着一道高大的人影,可是,二师兄没那么高……
谢流萤转身就要往回跑,可是那人跟鬼一样,那接近他的速度快得像鬼,几乎是一瞬间,他便到了谢流萤身后!
“跑什么。”
这声音低低沉沉能酥到人骨头里,好听得要命也可怕得要命,谢流萤上辈子什么阵仗没见过,仍然觉得腿软。
领子被人揪住,那人的手挨着自己的脖子,冰冷得要命。
谢流萤想跑却骤然被人捞起,那人一脚踩在了灯笼上,周遭顿时暗得看不到人。
腰肢被人挟住,那人力气大的很,轻轻一提就把谢流萤扛在了肩上。
谢流萤看不到他的脸,只感觉他一双手有力得很,能把自己的腰给掐断了。
“你放开我!”
谢流萤举着拳头用力锤他,一双腿踢个不停。那人跟没感觉似的,连动都没动一下 ,半晌结结实实给谢流萤的pi/gu来了一掌:“别动,听话。”
“唔!”
谢流萤眼泪都要出来了。
长这么大都未曾这般被人打过。又羞/耻又疼,他咬着贝齿,感觉火辣辣的。
谢流萤这会儿不敢再动,憋着眼泪,咬着下唇,委屈兮兮地攥紧着拳头。
到了月色明亮处,那人忽而说道:“听闻,将军的孩子臀上有一胎记?”
“你想干嘛!”
“验验真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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