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是傍晚,
太夜山上看日落格外绚烂,金紫晚霞辉映间,整片天空都美得不可思议。
晚修结束的谢流萤正在满是青叶粉荷的太夜池边散步,走到池上白色长桥边时,只看到碧禾步履轻快地从路上走过,许是池边路滑,她方跳了一步,便一下子摔倒了,只听得她惊呼一声,手里的食盒坠地滚到了谢流萤脚边。
“碧禾师姐!”
谢流萤提起食盒,连忙跑去,将碧禾扶了起来。
“好疼。”
碧禾快要哭出来了,下巴磕破了皮,手掌擦破了皮,还流着血,衣裳也弄脏了,全是泥沙。
“我破相了,呜呜呜……”
“不哭了啊,师姐乖。”
谢流萤把她拉到池边细心地将伤口上的沙子清理干净,又拿帕子帮她包扎手上伤口,细白的手指托着她的下巴看了看:“好在只是皮外伤,师姐去找师叔让师叔给点药,放心,不会有疤的。”
碧禾眼角本来还噙着泪花,可是谢流萤那么亲密地挨着自己,手指温软,眼睫细长,还能闻到他身上清甜的果香,她又高兴得哭不出来了。
“师姐是要给谁送饭么?”
“总教习让我给沧澜君送饭。真是的,沧澜君不会自己来吃吗?没手没脚了不起吗?”
碧禾觉得委屈:“还有总教习也是,明明那么多弟子,偏偏让我来送。我像是很喜欢跑腿的样子嘛!”
“师姐说的对,他们真是太过分了。”尽管谢流萤难以理解自己摔倒和别人有什么关系,但是根据谢流萤长期和大师姐待在一起的总结,女孩子生气就顺着她一起生气就对了,气消了自己就会想通。要是眼下跟她讲些虚伪的大道理计较些有的没的反而会让她憋屈难受。
“就是。”
碧禾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些。
“师姐先去上药吧,饭我来给你送。下次要小心些,不要摔倒了。”
谢流萤替碧禾整了整刘海,又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
碧禾和太夜山那些的弟子话多人又皮的弟子待久了,这会儿被谢流萤这般温温柔柔地对待,漂亮的眼睛还看着自己,碧禾只觉头脑发热,脸颊一时红的像虾子:“如此,麻烦师弟了。”
话毕又像是不想让谢流萤想错什么:“我不是个喜欢埋怨别人还不讲理的人,我方才就是,就是心里不高兴,难受,随便念叨的。”
“我知道,”谢流萤微笑,“我没有觉得师姐不可理喻,我觉得师姐很可爱。”
碧禾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觉得心脏要坏了。
……
谢流萤提着食盒走到沧澜君门前,只觉这间屋子寒气逼人,他站在屋外都觉得有寒风吹过脸颊。
他敲了敲门:“沧澜君,给送饭来了。”
“放在门口吧。”
沧澜君说完还咳嗽了两声,这声音很不平稳,明显还带着颤音,一副强忍着发出的感觉。
“您还好吗?”
谢流萤试探性问道。
“暂时死不了。”
“我能进来么?”
“不能。”
谢流萤确实有些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但是本人都说不需要了他也懒得在意:“行,我走了,饭趁热吃。”
他刚抬脚没两步,就听得沧澜君重重地低吼一声,有些狂躁的声音传出来:“别走。你进来。”
谢流萤并没有停下脚步。
“求你了。”
沧澜君的声音近乎哀求。
谢流萤轻叹一声,推开了门。
这时见到的沧澜君,竟然不是黑雾,而是人形。
身高腿长,容貌俊雅。只可惜肌肤苍白没有气色,一双乌黑的眼睛猩红了眼眶,薄唇紧抿着,额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滚下来,脖颈处筋脉盘起,扣着床柱的手也已经冒起了可怖的青筋。
谢流萤顿时后退了一步:“你……”
“可怕么?”
那眼神幽黑得好像能吃人,谢流萤后脊发凉,突然迈不开腿了。
“我试图恢复人形……可是……”
沧澜君的声音越来越低,无助又可怜:“真的很冷。”
很冷很冷。
“我帮您叫师父过来么?”谢流萤觉得这种情况还是师父来处理比较好。
“你能,过来么?过来帮帮我。”
沧澜君像看食物一般地盯着谢流萤,手臂已经化成了黑雾。
理智告诉谢流萤沧澜君现在不正常,他转身就要跑。
沧澜君手头化出的黑雾缠住了谢流萤纤细雪白的脚踝,直接将他拖了过去。
谢流萤被冰冷却有实感的黑雾缠绕着,由沧澜君揽到了怀里,推翻在床上。
黑雾化成了手,沧澜君紧紧抱着谢流萤,深嗅一口他身上的香气,下巴抵着谢流萤的头顶:“让我抱一会儿,我好冷。”
都是男的,谢流萤被抱一抱倒是不介意,他还以为沧澜君要吃人。
于是他从沧澜君怀里挣扎出来,翻转身子,脑袋埋进沧澜君胸口,手臂环住沧澜君的背,轻抚安慰:“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谢流萤声音是软的,身体是热的,腰肢是细的,手指是温柔的,露出来的那截后颈雪白秀美,看得他想狠狠咬下去,尝尝他温热的血液。
他太冷了,而谢流萤太温暖也太温软。
偏偏谢流萤还十分担忧,一脸正经无一丝邪念:“要不我用内力给你加热一下被窝吧。”
“不必。”
“……好吧。”
“你能把衣服脱了么?”
沧澜君只想毫无阻隔,紧紧地拥住这具温暖的身子,半哄半骗道。
“不能,”谢流萤警惕地看他,“你不是也想看什么胎记吧?”
那个人已经给谢流萤留下心里阴影了。
“不是,我说着玩的。”沧澜君也觉自己方才的要求太过失态无理。
其实若是沧澜君真的想要,只要双手化为雾气,自衣袖领口入,吸食他身上的热气,谢流萤温软可爱的身子,不是随他赏玩,随他搓圆捏扁。
不过,他还没卑鄙到那个程度。
毕竟这少年天真纯善如斯,他有这种想法都是一种亵渎。
才认识两天,他明明也不爱谢流萤,可是没来由地对他的身体有欲望。
沧澜君真的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如此肤浅看脸就硬的人。
“你每天都会如此痛苦么?”
“也不是,每月有四次机会能化人形,不过化人形很痛苦便是。”
“那么痛为什么还要化……”
“我怕,过久了,我都忘记自己的样子了……”
“尘荒君不是和你长得一样么,看看他就好了。”
“……”
沧澜君原本很伤感,被谢流萤说得噎住,一瞬间不知道说啥好。
“还冷么?”
“好多了。”
“尘荒君反噬化成什么了?”
“他还是人形,不过,他看不见了,吃东西也尝不出味道。”
“看不见很痛苦。”
“是。”
“你黑雾时能吃东西么?”
“不。”
“……那你别让师父送饭了,今天有个小姑娘给你送饭磕破相了。”
“……还以为你要心疼我。”
“……”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沧澜君竟是睡过去了。
谢流萤从他臂弯里挣扎出来,给他盖好了被子。
……
谢流萤回到自己住处已经很晚了,他伸了个懒腰,被沧澜君抱得身体都酸了。
从槐树下走过,正要进屋,忽然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撑在了门上,将谢流萤困在了自己的胸口和门板间。
谢流萤转身方要看清来人,就被一只修长大手捂住眼睛,摁着他的肩膀将他压在了门板上。
谢流萤无法挣动分毫。
来人气息清冽,身上有好闻的冷梅香气,谢流萤抓着他捂住自己眼睛的手的手腕,虽然看不见却已经猜出,声音里尽是不敢置信:“三师兄?”
洛清疏弯腰低头,唇瓣碰上了谢流萤的粉唇。
一触即分。
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
“你看着我的话,我会下不去手。”
洛清疏埋在谢流萤颈间,呼吸滚烫得仿佛要把谢流萤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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