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渐明,街上的早点铺已经摆了摊,蒸笼和煮锅里冒出的热气在灰明天色里弥漫。
庭芜君身上有淡淡的檀香,让人心神安定的味道。谢流萤哭得久了,总算是平定了心绪,他抬起一张泪眼婆娑的脸,手指还揪着庭芜君的衣襟,眼睛红彤彤的,哽咽着道:“师叔祖……”
这称呼喊得庭芜君愣了一下。
小辈们爱如何叫便如何叫吧,庭芜君也不在意,声音温和道:“可哭完了?”
谢流萤吸着鼻子,声音还打着颤:“哭……哭完了。”
庭芜君嗅到了少年身上的清新果香,很是沁人心脾的味道。
“多谢师叔祖救我,”谢流萤总算松开了揪住庭芜君衣领的手,颇有些尴尬,“放我下来吧,师叔祖。”
庭芜君想到少年鞋子都未穿,赤足踩在地上倒也让人心疼,便道:“不急。”
只着雪白中衣的少年被裹在枣红的薄被里,露出一双玉润的腿,像只包着红纸,软白的糯米团子。
庭芜君虽看不到,也猜想到现在少年的模样应当是狼狈的。晚点街上的人多起来,被旁人瞧见了也不好。
他便又找了间客栈,将谢流萤搁在了床上。
谢流萤看他放下自己就要走,虽然人家救了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可是他还是有些害怕不想一个人待着,不由拽住了庭芜君的袖子,仰着脸看他:“师叔祖,我师父他们呢?可有受伤?啊对了,我师父是太夜山冷清秋。”
庭芜君这下明白谢流萤为何叫自己师叔祖了。
“你师父无事,不过听闻,旁的客人不过体软无力,他们师徒几个像是中了什么毒,此时还昏睡着,唇色发紫,由客栈老板送去同济堂了。好在大部分都是轻伤,只有一个姑娘烧得严重些,似是毁了容貌。”
“啊!”
谢流萤一下子慌了神,满脑子血肉模糊的一张脸,急忙问道:“不是我师姐吧?”
“不清楚。”
“不行,我要去看她。”
谢流萤翻身就下了床,却一个不稳摔倒了,一下子崴了脚,还好庭芜君反应快,一把将他拎起,膝盖才没有磕在地上。
怎么傻兮兮的。
庭芜君将他放在床上,手指温柔地托起他的脚腕探了探是否伤到骨头:“急什么。”
谢流萤心下着急一时难免失态,细想下,自己这么急确实也没用,他的医术总不能有同济堂的大夫出色,就算伤到的是师姐,这么急匆匆的,衣衫不整手脚无力,更何况连同济堂在何处都不知道,找什么呢。
谢流萤冷静了些,思忖片刻后,道:“可否劳烦师叔祖替我找身衣物,再带我去同济堂找一下我师父,我现在不知他们到底是何情况,心慌得很。顺便,有能解我体软无力的药就更好了。求求师叔祖了。”
庭芜君看不见少年的脸,可光是听到这柔软哀求的声音,感受到可怜巴巴拽着自己衣角的小爪子,就不太好拒绝。
其实这般看来谢流萤也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也知道他眼下需得靠自己,在小辈里倒也是个能沉住气的。
手中少年的脚腕触感温润,骨骼纤细,确认无碍后,庭芜君转过身:“方才便是要去替你寻身衣物的。只管相信我便可,未曾有什么是我安排不妥当的。”
庭芜君给人的感觉温柔细腻,虽然不会让人容易有亲近感,但是会让人很容易产生信赖感。
谢流萤感激不已:“师叔祖您真好。”
“等着。”
庭芜君话毕便出去了,回来时,已经带回了衣服,鞋子,还有一个食盒。
谢流萤已经将头发收拾妥当。
乌黑柔顺的长发用白玉素簪束起,露出纤白的脖颈和貌美的小脸,只是眼角还透着红,一眼能看出刚哭过。
那是件淡红色竹叶纹衣裳,是当下公子哥们喜欢的款式,花纹遍布袖角和衣摆,衣襟开的很大,颇有那么些风流的意味。
庭芜君看不见,只摸了摸料子,是绸缎的清凉顺滑,便随手买了。
不过谢流萤眉眼清润,气质干净,穿出来也没半点风流的味道,倒是显得皮肤很白,很是娇俏。
食盒里是一碗馄饨。
热腾腾的,清凉的汤飘着虾皮和紫菜,很是让人食指大动。
“药放里头一同煮了,吃吧。”
谢流萤闻声道了声谢,白瓷勺子搅了搅,舀起一个胖乎乎的汤圆,吹了吹就送到唇边。
不用看也知道少年低头吃馄饨的样子很乖很斯文,庭芜君连点大的声响也听不到,只听见偶尔勺子碰壁的声音,还有小声的咀嚼声。
像是兔子啃萝北一样的。
庭芜君纳闷,自己怎么就看不见呢。
一碗馄饨下肚,谢流萤果然感觉有劲多了。
……
谢流萤到达同济堂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师父师兄师姐。
由庭芜君领着进了内堂,一眼看过去是昏睡的师姐。
师父和洛清疏已经清醒了,冷清秋还躺在床上,洛清疏已经下了床准备出去。不过他俩唇色还有些惨白,看起来不太精神。
其余师兄弟们都是昏睡着,不过在旁的医理间。
看到烧伤的不是冷颜霜,谢流萤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可是又突然紧张起来。这来的女弟子就两个,冷颜霜和碧禾,那便是碧禾师姐了。
谢流萤为自己心里有因为受伤的不是大师姐而感到庆幸的想法感到羞愧。
“师父,碧禾师姐,是她受重伤了吗?”
问这句话时谢流萤声音都颤抖了。
冷清秋没说话,只是长长地叹息一声。洛清疏看着谢流萤没事才是真正的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
“她的脸和背烧伤了,大夫正在替她治伤。”
谢流萤半晌说不出话来。
烧伤不比刀伤,实在是很难毫无痕迹地愈合的。
想到碧禾师姐连脸上稍微擦伤都能哭半天,该如何接受这个事实,谢流萤就心中不是滋味。
“都是为师不够小心,竟是着了小人的道,让一行弟子落到这副田地。”
“到底是何人,这般阴险,为了不让我太夜山一派在试炼大会上显现身手,要
冷清秋很是自责,顿时咳嗽不已。
“大可不必如此自责。”
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个穿着深紫色衣裳的人摇着折扇自门外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家奴。
他看起来很年轻,高瘦身材,瓷白肤色,头发不似寻常男子一般束起,长发完全散着,衣服也穿得随意,可是不难看出,他的衣服是上好的料子,折扇上的字迹平常人一看是鬼画的草书,内行人一看便知是大师之作,手腕上胡乱戴着一大串乱七八糟的链子,可是每条串的都是珍贵的珠宝。他的眼神看起来似乎有些惺忪,一副慵懒的模样。他浑身上下穿的每一件东西都写着他有钱很有钱但是他的眼神还有他的状态写着他真的不在意。
“哎,这下的毒是七叶花之毒,无色无味,连同济堂最好的大夫也察觉不出来,更何况是你这个外行,实在无需自责。”
冷清秋抹了把胡子:“长陵王世子赵楚?你怎么在这?令父可还好?”
赵楚收了折扇:“我来这给家父寻着安神药。可别提了家父的处境了,那陆将军在朝廷一直针对家父,咄咄逼人要家父将家财捐出,让他扩充军队呢。也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呢。家父十分头疼,近来称病已经半月余未曾上朝了。”
赵家富可敌国,陆辞先拿他家开刀也是正常。
这边冷清秋还在思索形势,那边赵楚不知不觉已经踱步到了谢流萤身侧,折扇轻佻地挑起了他的下巴,仔细端详起来:“这是您太夜山的弟子么?”
谢流萤肌肤奶白,红衣娇俏,因为哭过眼角还红着,稍微调戏一下耳垂已经红了。
“您太夜山还能养出这般极品,这长得也太过貌美了些。宫里我去过,三千妃嫔,不如他有味道。”
这稚嫩青涩又甜蜜诱人的,那妃嫔像是开的正艳的牡丹,谢流萤像枝头挂着的一个带着红尖饱满多汁的桃子。
能想象酸里带点甜的滋味。
赵楚原以为都是洛清疏这般木头疙瘩似的没点意思。
洛清疏正要上去拎开赵楚,谢流萤已经拨开他的扇子,躲到了庭芜君身后。
庭芜君听着赵楚的描述,神色有些微变,而洛清疏看到谢流萤第一个躲到庭芜君身后,面色已经冷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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