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再一次如约而至。
林郡被汗水勾勒出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不断起伏,他们再次在炙热的情谷欠中合二为一。
……
只是快感的余韵尚未散去,他的呼吸也尚未平稳,镜头便蓦地转向了别处。
那是一张长桌,桌上放着一份离婚协议书,他和林郡分列于长桌两侧。
林郡的眼神和在床上时完全不同,没有火,只有冰。
他淡淡地垂眸:“离婚吧。”
心痛如绞,傅久九清晰地感觉到,梦中的自己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便已是心痛如绞。
但他还是抿了抿唇,倔强得要命,冷声道:“离就离。”
笔尖走在纸上的沙沙声仿佛就在耳边,傅久九像以往的每次一样,着急地伸出手去。
想要阻止那个正在签字的自己。
傅久九从未想过自己会走进婚姻,即便是在梦里。
十七岁的那个夜晚后,他对感情和婚姻早就没有过任何期待。
他很少谈及这些。
但偶尔喝酒聊天,或因工作涉及此类话题,仍免不了被人误解为对感情和婚姻心存轻蔑。
傅久九不愿过多解释,便常会弯着眼睛一笑而过。
他长得好看,笑起来尤其甜蜜,大部分人便都愿意宽容他对婚姻的不敬。
事实上,如果内心的想法是连绵山峰的话,那么在他心底最高最险峻的地方,其实飘着一面旗帜。
那是他对婚姻的敬畏。
他见过太多人,捧不住还硬要接,结果到最后弄得自己遍体鳞伤。
那东西太神圣了,并不是他这样的凡夫俗子能够去享受或者驾驭的,所以他从不去想。
傅久九能感知到梦中的自己赌气值已经爆表。
婚姻那么神圣,不要也就罢了,可如果已经进去了,就应该好好对待,而不是拿它来赌气。
所以,即便每一次都会落空,他的手还是义无反顾地伸出去,去阻止那个赌着气签字的自己。
只是这一次,和过去的每次都不一样,他按住了。
纸张的触感及其细腻纹理,在掌心下真切分明。
傅久九的眸子慢慢聚焦,视线中,林郡英俊而冷淡的脸终于慢慢清晰起来。
他下颌微抬,眸色深不见底,正沉沉地看着自己,带着些隐忍与自傲。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傅久九微微启唇,却只泄出了几声略微急促的喘息声。
林郡冷冷看着他的动作,半晌后终于勾了勾唇角,眸子里透出缕淡淡的讽意:“怎么,后悔了?”
那缕讽意刺伤了傅久九,现实和梦中的自己,情感杂糅在一起,让他再次感觉到了疼。
明明,就在刚才,不过几分钟前而已,他们还在做着这世间最亲密的事情。
他温柔又霸道,对他说着近乎下流的情话,掌控他的呼吸,让他面红耳赤……
仿佛他们天生绝配,仿佛他们深爱绝对。
可一转眼,他就衣着严谨,双眸似剑,让他一剑穿心。
情潮还未及褪去,寒意便骤然侵袭,冻僵了傅久九的四肢百骸。
像一个蹩脚的演员般,他人都已入戏,只余自己还陷在上场戏的余韵中,久久无法抽离。
莫名的委屈冲天而起,傅久九恨恨地瞪向林郡,满脸倔强。
如果说,这个梦境之前,林郡是傅久九心中高悬于空的一轮明月,清冷皎洁,让他只敢偷偷仰视而从未有过私欲的话,那么,在这日复一日的滚烫旖梦后,现在的林郡在他心中,则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缕温柔的人间烟火气和能将人拽入地狱的七情六欲……
无论是心中的皎皎明月,还是能动他凡心将他拉入七情六欲的完美学长,他的分量在傅久九那里都过于沉重了。
这让傅久九尤其承受不住,来自于他的,那么冷酷的目光。
傅久九觉得委屈,其实林郡也没好受到哪里去。
因为傅久九的表情看起来也极凶。
白嫩的颊略略鼓着,一双杏眼圆圆地瞪着,粉粉的唇抿成一线。
其实可爱的要命,如果针对对象不是他的话,如果他不在那张纸上签字的话……
极度的安静里,傅久九缓缓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还压在那份离婚协议上。
白纸黑字,上面龙飞凤舞地签着他的名字,而属于林郡的那一边,尚还空着。
傅久九悄悄移了移指尖,下意识地将那个名字盖住了。
傅久九的眸子垂落了,林郡眸中的讽意便也散尽了。
冰冷讽意后隐藏着的什么东西,不小心泄出了一星半点,乍一看甚至像是委屈。
他的眼睛长得有些艳,睫毛过于浓密以至于像是天然的眼线,将那双眼衬的极其有神,又极其锋锐。
此刻那浓密的睫毛半敛着,眸光却随着傅久九的视线看向了他的手。
傅久九的手很漂亮,骨节匀亭,十指纤长,大部分时间都透着点凉意,但又十分柔软,握起来十分舒服。
右手尾指靠近指甲的位置处,点着一点小米粒大小的痣。
极小,本是无暇白玉上的一点瑕。
却偏偏因为那只手过于细白,反而衬的那点温润的棕十分扎眼,在那无瑕的皮肤上,隐隐透出些别样的性感来。
林郡的喉结滚了滚,这颗痣他曾用嘴唇亲吻摩挲过何止千万遍。
不止这里,还有一颗更性感,更诱人的小痣,长在傅久九很隐秘的地方。
只有他见过,也只有他亲吻过。
本就压抑的空气似乎又多了层燥热,像夏季暴风雨来临前夕,让人透不过气。
林郡忍不住微微仰头,抬指松开了衬衣最顶端的那颗纽扣:“后悔了?”
似乎很迫切地想得到傅久九的答案般。
傅久九从不知道林郡竟是这么咄咄逼人的一个人。
他被逼得厉害,忍耐着深深吸了口气。
犹记得自己内心最高峰处,插着的那面关于“婚姻神圣论”的旗帜。
然后,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十分没有底气,有一点颤:“一……一千万不行,至少要五……五千万。”
他举起一只手来,五根手指一水儿地张开,表达着自己“五千万”的欲望。
只是话一出口,他就怔了当地,因为这次的确和以往大不一样。
以往无论怎么亲密,他与梦中的一切都始终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膜。
他可以感受和看到梦境,却无法参与。
可今天,他不仅触摸到了,还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除此之外,今天的梦境在一直向下延伸,并没停在他阻止“傅久九”签字而一把按空的那个场景上。
一般情况下,那时候他就该在自己的卧室醒来了。
傅久九极惊诧地看向林郡,而林郡也正在看着他。
很显然,他也听到了那句话,以致于那双眸子里的讽意再次升腾而起,冷意更甚。
他只是那样看着傅久九,连一个字都没有说。
那目光让傅久九有些无地自容。
一千万,协议上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自己也已经签了字。
即便他被逼得厉害了,即便他想将事情缓一缓,可是……
而更让他惊异的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的视线里变得只剩林郡一人,而不是像以往一样,他像旁观者,可以看到林郡和“傅久九”两个人。
举在颊边的手慢慢握掌成拳,傅久九慢慢将自己的大拇指塞入了唇齿间,缓缓用力。
疼,疼疼疼疼……
到了此刻,他基本已经确定,现在的他并不是在什么梦境里,而是在一个真实的场景中。
他惊恐地张大眼睛,看向林郡,甚至忘了放松咬着手指的牙关。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瞬间蕴了泪,犹如两颗水洗过的琉璃,澄澈通透我见犹怜。
林郡的表情依然是冷漠的,但背脊却在傅久九咬住手指的瞬间便不自觉地挺直了。
他迅速起身,长腿一跨,三两步到了傅久九身边,沉着声低喝道:“你干什么?”
傅久九抬眸看着他。
林郡的眉眼冷凝,容貌昳丽,离得越近便越是好看得惊心动魄。
傅久九的确惊心,并近乎惊恐,咬着手指的牙齿不由地更加用力。
下一刻,他的手腕便被握住了,两根手指探进他的口腔,撬开他的齿关,代替了他自己的那根。
拇指被咬出了深深的齿痕,还好没见血。
林郡垂眸看他,不动声色地搅了搅那两根被咬住的手指,疼痛之外的温热湿滑,让他的喉结滚了滚。
傅久九被他搅得身体轻轻一颤,猛然记起,在梦中,他也曾这样搅过他。
他如梦初醒般松了齿关。只觉耳尖发烫,慌乱地想逃开他的领地,却被他紧紧握着手腕不能如愿。
林郡的掌心很热,暖烘烘的,让傅久九在慌乱之余有了种矛盾的安全感。
他的眼睫低垂着,目光落在傅久九柔软的发顶和透出粉意的耳尖:“如果你不想离婚……”
“离,离,离,离,离……”傅久九看向他的目光有点惊慌,不停地说着离。
离婚,要离婚。
傅久九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现在已经不再是梦中的傅久九与林郡的事情,而是他和林郡的事情。
他对林郡,对他们的感情,他们的婚姻,甚至他们为什么离婚,完全的一无所知。
更没有与此相关的任何记忆。
所以,他也没有必要被所谓的“婚姻神圣论”所制约。
“什么?”林郡的手在半空顿住了,指尖上属于傅久九唇舌的温软柔滑还尚未散去。
他的眸中现出短暂的迷惘与震惊来,似乎没听明白傅久九在说什么。
出于职业关系,傅久九的想象力与创造力要比普通人更高一些,发现,接受新事物和新概念的能力也比普通人强得多。
除了时尚编辑的身份外,几乎没人知道,他其实还是一名漫画画手。
自大二那年至今,他的漫画《执刃》一直在网络上连载,并收获了不少漫迷。
而其中恰恰涉及到许多关于空间穿越与转换的设定。
傅久九的大脑转的飞快。
鉴于目前得到的所有信息来判断,排除所有不可能的推测,那么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他穿进了平行世界。
一个和自己原世界命运完全不同的平行世界。
这个世界中,他与林郡结了婚,而现在又走到了离婚的地步。
……
傅久九不知道他们之间经历过什么,更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但根据常识来判断,很大概率是他们之间出现了极严重的问题。
从梦里的情形来看,离婚是林郡提出来的,他是被离婚的一方。
林郡给了他台阶,他只能下,他必须得离,不然会被一眼看穿。
傅久九的手因紧张而紧紧握着,恍惚中觉得有东西硌到了自己。
他机械地看过去,那是一枚现实世界中并不存在的白金戒指,正安静地套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
“我说我不后悔。”傅久九起身,回答他的问题,并将那枚婚戒摘了下来,放在离婚协议上。
他的脸色苍白的厉害,连粉润的双唇都褪了血色。
眼睫湿漉漉地半垂着,看起来甚至有点惶惑。
林郡幽深的眼神长久地盯着他,那目光竟渐渐漫上了点恨意来。
傅久九看起来那么脆弱又不安……
可他偏偏就是要跟他倔到底。
林郡蓦地偏开头去,不再看他。
他怕自己再看下去就会忍不住心软,会像过去一样输得一塌糊涂。
这是一场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的较量,总得有人输,但,不该每次都让他一个人输。
他的唇抿的死紧,拳头也在暗处隐隐捏紧了,生怕自己会忍不住说点什么或者干点什么。
恰在此时,一条黑色的阿拉斯加犬从二楼奔了下来,闯入了他的视线,并向他飞快地奔了过来。
狗狗绕着他转了两圈,又迅速跑到了傅久九身边,拿鼻子亲热地蹭他的膝盖。
傅久九看到它,眼底现出了巨大的喜悦,他蹲下身去,亲热地搂住狗狗的脖子,温柔地叫它:“傅小八。”
傅小八嗯嗯呜呜了两声,亲密地蹭傅久九的脸。
傅久九抿了抿唇,红着眼圈,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了亲人一样,随即凑过去,啾啾啾地亲了傅小八几口。
然后他站起身,像是有了依靠般,斩钉截铁地说:“傅小八归我。”
林郡的脸彻底冷了下来,一双眸子也是又黑又冷,像寒夜的星子。
他偏头冷笑:“想要傅小八?没门。你只有一千万,怎么可能养得起傅小八?”
傅久九:(⊙o⊙)
什么?一千万养不起傅小八?
他有些怀疑人生地眨了眨眼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千万,对他而言,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他说养不起傅小八?
他以前一个月工资也只有小一万,不一样把傅小八养的生龙活虎?
林郡看他呆呆的样子,以为他是在为未来的生活忧虑,于是放缓声音,循循善诱般:
“你算没算过,你一个月买包包鞋子,各色珠宝,服装饰品,为了面子请你那些朋友吃喝玩乐送礼物,还要为你的爱豆打CALL,包直升机包游艇,送跑车……”
傅久九又眨了眨眼睛。
“你算没算过,”林郡说:“一千万够你用几天?你能自己养活你自己吗?你有赚钱的能力吗?你凭什么跟我争傅小八?”
一问四连,直击灵魂。
傅久九:……(⊙o⊙)
他还是太不了解有钱人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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