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久九白着脸偏过头去,恰巧撞进林郡深邃的眸子里。
那双眼黑漆漆冰凌凌地透出些难言的危险来。
傅久九与他对视着,心虚地咬住了嘴唇。
林郡只看了他一眼,便沉默着转开了目光。
下一刻他便勾了他的腰将他拉进怀里去,像是无奈又宠溺地对他轻轻斥了一声:“又皮了?”
“你凶他干什么?”贺彩衣护着傅久九:“这个包经典,我本来就想要两个,一个背,一个收藏。”
然后又对林郡说:“你看,小九比你强多了。”
“我是您儿子还是他是您儿子啊?”林郡冷着声。
“哦,”贺彩衣做恍然大悟状:“原来你才是我儿子,你不说我都忘了。”
“妈,您再这样我要离家出走了。”林郡跟他妈顶嘴。
“麻烦走的时候顺便把垃圾捎出去。”贺彩衣不甘示弱。
傅久九被林郡揽在怀里,温热好闻的气息将他紧紧包围住,让他忐忑的心多了一点安宁。
现场气氛一改先前的紧绷,变得轻松活泛起来,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
噗嗤一声,傅久九终于没压住,被逗笑了。
他抬起头,迎着林郡的视线,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
林郡垂眸看他,浓密睫毛遮掩下的双眸依然带些凉意。
不过那点凉意很快就在他的笑容里散尽了。
傅久九心安了些,努力稳着情绪随他们在会客室落了座。
这时从走廊深处的暗影里奔出一条狗来,傅久九吓了一跳,几乎以为是傅小八。
直到那条狗到了灯光下,他才看出了不同。
这是一条公狗,虽然同为阿拉斯加犬,却比傅小八高大不少。
性子好像也比傅小八更热情,此刻正咧着嘴露出笑脸,脚下生风地往林郡那边儿扑。
林郡亲热地对他张开手:“小林子,来。”
小林子?怎么这么耳熟?
傅久九看着那条狗整个儿扑进林郡怀里时,猛然记了起来。
林郡曾在电话里问过他:有没有想小林子?
他当时怎么回答得来着?
傅久九的脸刷地热了,他当时还以为林郡是在耍流氓,因此毫不客气地挂了电话。
原来小林子不是那什么啊?
小林子跟林郡亲热了一会儿,转身又扑到了傅久九膝上。
贺彩衣也在旁边一边逗狗一边好笑地责备傅久九:“你这孩子也是实心眼,我说喜欢这个包你就再买个完全一样的送过来?”
”我定了同款不同色的,“傅久九终于得了个解释的机会,忙顺着她的话说:“可能店员配错了,回头我帮您换一件。”
“放着吧。”贺彩衣说:“别为这个浪费你们小年轻的时间。”
这时大门开了,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携着风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身正装拎着包的助理。
那人长得和林郡有五六分相似,但比林郡年龄大些,也更冷硬些。
他一进来,房间里连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不仅林郡立刻老实了些,就连贺彩衣也沉稳了些。
“大少爷。”家里的佣人齐声行礼。
林启几乎没停步子,带着助理一路上楼一路向着他们打了个招呼。
家里的阿姨见人到齐了便张罗着摆饭。
过了没多久,助理又下来,向林家人打了招呼,然后冒雨离开。
不多时,林启也下了楼,他换了一身暖色系的休闲套装,人看着也柔和了些。
林家的饭桌上很安静,食不言寝不语,虽然略显严肃,但因为不用应酬,反而让傅久九更有安全感。
而这餐饭也让他彻底感受到了林家人对他的疼爱之情。
面前摆的菜色,几乎每一样都是他爱吃的,看得出来,是真的用了心。
他不喜葱蒜,几乎所有的菜里都特意避开了这两样。
就连汤里用来提鲜的葱末,林郡也认认真真挑净了才递给他。
傅久九低头吃饭,心底却难以遏制地升起了一股酸软的暖意。
自他母亲去世后,他好像再没被这样捧在手心般对待过了。
他猛地记起,在道和那天,林郡点的饭菜里好像也避开了葱和蒜。
林郡为他拧瓶盖,为他挡车门,下雨了将他包在衣服里,拿手为他遮雨,了解他喜欢什么,也为他将不喜欢的挑干净,只递给他最喜欢的……
都是很小的事情,却好像被他刻进了骨子里,做得自然而然,不动声色。
就连他的家人也一样珍视他。
他心底某个早已僵死的地方,仿佛被什么东西不停抓挠着,挠得活泛了起来。
有些酸有些疼又麻痒难耐。
家庭的温暖真的是……太久违了。
只有拥有又失去过的人才能理解那种渴求,渴求到平时连想都不敢想。
因为一想起来就会很痛,也因为过于清醒地知道,那样的温暖,自己这辈子都可能无法再拥有。
这一刻简直像是偷来的,对他而言,太奢侈了。
林郡给他的那些,微小而漫不经心的照顾与爱护,一丝一缕地相继缠绕到了他的心尖上,让他觉得心要融化一般,轻飘起来。
他甚至无法想象,如果两人不是已经离婚,而是正相爱的时候,他得对他多好啊?
他该有多幸福啊?
他恍惚有些明白,为什么有人会为了那么短暂的幸福,就可以付出自己一生的热情了。
因为那种幸福而被珍视的感觉真的太好了,像毒.品一样,会让人上瘾。
的确,如果没有足够好的话,又怎么能让人心甘情愿掏出一颗真心去献祭呢?
只是可惜得很,当时有多好,碎后也就会有多疼。
傅久九忍不住偏头去看林郡,林郡坐他旁边,也在认真吃饭。
他几乎没有特意看傅久九,可每当他碗里哪样菜快吃完时,他总能及时为他补充。
林郡的侧脸十分立体,不笑的时候甚至有点冷硬的气质。
所以这样的温柔与细心,反而更能让人感觉到温暖与心动。
是啊,如果没有足够好,又怎么会有人甘愿献祭啊?
傅久九忍不住又想了一遍。
在林郡再次帮他夹菜的时候,傅久九终于忍不住阻止了他:“我吃饱了。”
毫无预兆地,林郡伸手在他胃部略按了按,然后才轻轻嗯了一声。
傅久九的脸几乎是立刻就烧了起来。
当着全家人以及旁边佣人们的面,林郡这样毫不避讳的亲密,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可其他人却都仿佛司空见惯般,连表情都没有丝毫波动。
吃过饭,一家人转移到茶室里喝茶说话。
贺彩衣极疼爱傅久九,并不停在言语中暗示林启,弟弟这么幸福,哥哥也应该放一放工作,考虑一下终身大事。
傅久九抬眸看了林郡一眼,林郡也正波澜不惊地看向他,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移开了目光。
傅久九不由想,如果贺彩衣知道小儿子已经离婚的话,不知道还会不会催大儿子成婚。
林启似笑非笑地对他母亲说:“那您也得先管管您小儿子,不要有对象就万事足,也得回来把家里的担子担一担,我才能有时间考虑不是?”
林郡笑了笑没说话。
“想说什么就说,”林启冷声道:“阴阳怪气惹人厌。”
林郡立刻端正了姿态,认真又严肃:“其实我想说的是,哥,找对象也要凭本事的。”
林启危险地看着林郡,慢条斯理地将茶盏磕到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来。
贺彩衣忙居中调停:“行了,一个周一顿饭,十次有八次你们兄弟俩要为这事儿吵,怪只怪你爸留下这一摊子,谁都不愿意接手。”
“不是的,妈,”林郡立刻安抚他母亲:“能者多劳,谁让您把您大儿子教育的那么好?”
林启冷冷地丢了个眼刀,到底没再为这事儿争论下去。
倒是贺彩衣提起他们的父亲,让林启想起了件事儿:“对了,妈,今天随叔叔来了电话,星原要回来了。”
“什么时候?”贺彩衣问:“那孩子还回去吗?”
“他不回去了,”林郡说:“明天我去接他。”
傅久九猛然记起来时林郡接的那通电话。
“随叔叔?星原?随星原?”他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熟悉。
可能许多年没听过的原因,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这是林郡的青梅竹马,也是他高中时期人人皆知的心头白月光。
就连这个世界,也是随星原出国后,“傅久九”才对林郡展开了追求。
随星原要回来了,这个时机巧合的有些微妙。
傅久九垂眸看着杯子里碧色的茶水:难道因为他要回来了,所以林郡才提出离婚?
傅久九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但他立刻又摇了摇头。
不应该,林郡不应该是这样的人才对。
林郡那么好,他不应该在自己心里把他变得那样丑陋。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狂风呼啸着令人心惊。
巨大的落地窗外,庭院里的海棠树被风吹的疯狂摇摆,仿佛下一刻就会被连根拔起。
天气过于恶劣,他们必须得在林家留宿一夜了。
五楼是林郡的私人空间。
傅久九从电梯里下来,踏上柔软的地毯,一边想着如何跟林郡开口去住客房,一边随着他穿过走廊,进了尽头的主卧。
门一关上,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林郡按在了门板上。
“干什么?”傅久九警惕地看着林郡。
“干什么?”林郡笑的意味深长:“干你啊!”
傅久九的脸冷了:“我们已经……唔……”
他的唇被林郡捂住了,柔软的嘴唇贴上微温的金属圈。
傅久九撞进林郡危险的眼神中,林郡的脸比他还要冷:“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
“唔。”傅久九摇了摇头。
“你故意的吧?”林郡居高临下看着他:“故意叫错称呼,故意送错礼物,你想干什么?想让我跪地求饶?”
傅久九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却忘记林郡的手正捂在自己唇上。
温软的舌尖触上滚烫的掌心时,两个人同时僵住了。
这样的动作,太像勾.引。
傅久九急得面红耳赤,双眸沁水,着急想解释一句,却被林郡紧紧捂着嘴巴有口难辩。
林郡却似全然看不到他的惶急,他施施然弯下了腰,眸子深沉似海,却带了海水的凉意,低沉的嗓音也带了点哑,暗沉沉地敲在傅久九的耳膜上:“想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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