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隔音很好,门窗关闭之后,风雨声便像被隔在了极遥远的地方,成为一种轻微的背景音。
傅久九将自己埋进温暖的被窝里,只露出眼睛来,偷偷往沙发那边张望。
他很紧张,紧张到脚趾都是蜷着的,生怕林郡忽然就站起来要跟他一起睡。
好在林郡睡的很快,不一会儿,沙发那边的呼吸声就变得平稳悠长了起来。
紧张和不安随着平稳的呼吸声,慢慢变成了一种浅浅的安全感,漫过傅久九全身。
他轻轻吁了口气,十分庆幸今天的乌龙就这样化解了过去。
只是,这样的乌龙还会发生多少次?是否每次都能顺利过关?
他心里没谱。
算起来,这段时间他已经闹过好几次乌龙。
第一次,祁洛说陪他过的那些话,他没有印象,好在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追求,无伤大雅。
第二次,他不知道自己父亲搬了家,幸亏现在的房主并不认识他,否则那一关没法过。
第三次,和随林林几人相聚,他不熟悉傅久九的行事风格,点了小常。
再加上今天……
这不是长久之计。
傅久九焦虑地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
枕头上有林郡身上的味道,极淡,近乎于无,可却神奇地安抚了他内心的焦虑与不安。
他放松了些,不自觉将视线定格在了沙发上那片暗影上,呼吸也放的极浅。
直到此刻他才有余力去想,自己竟然睡到了林郡床上。
这种感觉有点奇特,不够真实,因为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可以睡到林郡床上去。
尤其,在他暗恋他的整个少年时光里,他就睡在这张床上。
遥远的风雨声与极规律的呼吸声带着天然的催眠作用,让他的眼皮渐渐沉重。
迷蒙中,他看到了一条狗。
最初,他以为是傅小八,但随即就知道那是小林子。
因为旁边还有贺彩衣和林启,他们正与林郡说着什么,三个人都含着笑,其乐融融的样子。
林郡的笑涡很深,眼睛很亮,而傅久九只能站在外围看着。
好羡慕啊,他想,林郡的家庭真幸福。
一转头,他又看到林郡正在认真为他挑着葱末。
虽然是很小的事,但他在梦里却很喜悦,只是随即又被他越了界的亲密给吓得缩了回去。
傅久九是个成年人,林郡是他唯一喜欢的人,就算真发生点什么他也不至于矫情。
可是,他们离婚了,随星原也回来了……
傅久九心里很慌,感觉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被很多人围着指指点点。
那些探究的目光如芒刺般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扎,很疼,也有点害怕。
画面如走马灯般不停变换着,他觉得很累,不由在梦中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之后便被无尽的疲倦和黑暗紧紧压住,再也无法思考。
傅久九的呼吸声终于变得自然而平缓了,有节奏地起伏着。
不像最初那样压得那么低,也不像刚才那样那么乱。
沙发上的黑影动了动,林郡轻手轻脚起了身。
他一步步行到床边,弯下腰去看他。
眼睛适应了黑暗,能看清大体轮廓。
傅久九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半张脸都埋了进去,只露出紧闭的双眼来。
他的身体蜷成了很小的一团,睡得不知道安稳还是不安稳。
林郡有时候不明白,傅久九一米八的身高,怎么能蜷成这么小一团的?
可现在看他蜷成一个包包又觉得有点萌。
他把身体弯的更低,伸手轻轻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他秀挺的鼻梁和红润的嘴唇来。
傅久九的嘴唇微微张着,夜色中看起来安全无害,十分纯洁。
他用拇指悄悄碾上去,那副嘴唇便像春水一样,在他指腹下漾出温软的波。
林郡有些心热,又碾了一下,轻声问:“你叹什么气?知道着急了吗?”
然后又闷声说:“就你倔!”
片刻后又说:“就你倔吗?傅久九。”
傅久九有点不太一样了,似乎一夕之间长大了一般。
据他了解,他最近不仅用钱上很谨慎,而且也不太和以前那些朋友来往了。
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和以前呼朋喝友,到哪里都要做人群中心的那个人几乎截然不同了。
有些以前怎么说也不听的事情,也悄摸地改了。
林郡低头看他:“认个错就那么难吗?面子就那么重要?傅久九?”
他捏了一会儿傅久九的鼻子,把人憋得用嘴呼吸后又放了手,轻轻把他的嘴唇捏合拢了。
然后才捋起他的额发来,将嘴唇印在他光洁的额头上。
傅久九的体温偏低,嘴唇覆上去犹如覆在一块温玉上一般。
微微的温,但偏凉。
相对而言,林郡的嘴唇便如火般滚烫。
傅久九在梦中被烫得轻轻一颤,鼻腔里发出一声浅浅的哼吟来。
林郡谨慎地抬起头,片刻后又忍不住抿着唇笑了笑。
傅久九“第一次”去林郡家,就睡过了头。
醒来时,房间里已经空了。
窗外艳阳高照,雨后的天空一片碧蓝。
秋雨过后,空气变得更凉。
他进卫生间洗刷,出来时正撞上林郡端着餐盘进来。
傅久九有点羞愧:“怎么没叫我?”
“没关系啊,”林郡把早餐放下:“你哪次不睡懒觉?”
傅久九略笑了笑,洗脸时打湿的碎发搭在额发,看起来尤其清纯。
贺彩衣跟姐妹去喝茶了,林启一早就去公司了。
傅久九在楼上吃了早餐,林郡送他回去。
坐在车上的时候,傅久九说:“你家被子很舒服。”
“有吗?”林郡疑惑地看他一眼:“咱们家的不是更舒服?”
咱们家?傅久九心虚地偏了偏头,他可是一次都没有在那边睡过。
可林郡接下去又说:“不过结婚这么多年来,昨天的确是我在老宅睡得最舒服的一次。”
傅久九有点讶异地看他,原来林郡喜欢睡沙发的吗?
林郡说完也偏头看傅久九。
他说的这么明白,傅久九总该听懂了吧?
只是过了片刻他又眯了眯眼,为什么傅久九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
大概是之前关机的原因,陈梦菊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傅久九看一眼没接,直接将电话挂断,屏幕朝下握在手心里。
不多时,电话又响了起来,大有他不接就绝不罢休的意味。
林郡侧眸看过去:“谁的电话,怎么不接?”
“我继母。”傅久九有些不自然地回答。
林郡了然,片刻后问:“要多少?”
“二百万,”傅久九笑笑:“我没给。”
“嗯。”林郡看他片刻,点了点头。
电话再响起来的时候,两人都没管。
“对了,”林郡忽然问:“我有个发小,以前和你提过的,今天回来,大家可能要聚餐,要一起吗?”
“不了吧,”傅久九知道是随星原,便笑了笑:“你们玩的开心点。”
林郡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一句话都没再说。
车子在傅久九家楼下停下,傅久九道了再见跳下车,往单元门走去。
林郡透过车窗看着他的背影。
他的身姿挺拔修长,头发略有点长,阳光下脖颈白的反光。
他走路的样子很潇洒,头也不回。
他正看着,傅久九忽然又顿住了,转身往回小跑了过来。
风把他的头发吹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林郡的心脏忽然变得很紧,连呼吸都几乎屏住了,极度期待地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
傅久九停在了车门口,林郡在车里没动,只安静地看着他。
傅久九向他笑了笑,把手伸向他。
林郡的心脏一跳,刚要伸手去握他的手,却在低头间看到了他手心里躺着的那枚戒指。
是那枚婚戒。
傅久九笑笑,还带一点喘:“忘记还你了。”
林郡看了片刻,却没有接:“放你那吧,下次再过去难免还要戴,递来还去的说不定会丢。”
“我平时也不戴,也是担心会丢,”傅久九有些犹豫地看着手心的戒指:“这么贵重,我……”
“丢就丢了。”林郡的声音忽然就冷得厉害:“不就一枚破戒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家子气了?”
傅久九没再说什么,只默默地收拢了掌心。
也是,不就一枚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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