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茂和王熊神情恍惚地做完了扫描工作，把平板还给林岁寒。
林岁寒满意地点头，接下来做一些修改就能用了。
“谢谢你们，一会儿放学我请你们吃饭？”
两人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了不了不了。”
林岁寒也不强求，想了下，从抽屉里拿了两包零食，分给他们一人一包，“一点心意。”
王熊乐呵呵地收下了，黄茂小心地往旁边瞟一眼，最后也接了下来。
林岁寒常用的电子笔和笔记本都放在家里，所以今天他没多留在教室，打算做完手上的几道数学题就回家。
放学后，黄茂走前跟林岁寒打了个招呼，到了门口，他别有用意地回头看一眼。
顾晏楚转了一圈手上的笔，侧头望一眼还在专心写题的林岁寒，轻柔地把笔放在桌子上，脚步轻得像是草原上的猎豹。
两人到了偏僻的角落，顾晏楚余光一直注意着教室，不耐烦：“说。”
黄茂习惯了老大这幅冷漠样，也不觉得怎么样：“早上找上门的那波小混混已经查明来历，是顾弟弟叫来的人，本来是冲着林二少爷去的，结果正好撞上您了。”顾弟弟是顾家大少爷顾帝，因都认为其配不上这个名字，干脆就叫成了顾弟弟。
顾晏楚凤眸微眯，语气危险：“他想对林岁寒下手？”
“不是对二少下手，我看……”黄茂犹豫会儿，老实说：“最近您跟林二少走得很近，也很明显，他不可能没注意到。按照他现在的意思，多半不愿意跟林家作对，会选择拉拢林二少来对付您。”
顾晏楚拧眉：“他的筹码呢？”
“我想根据他之前对林少的调查和接触，多半是林家的主位。”
顾晏楚听完眉头反倒松了些：“狗胆包天。”
黄茂见顾晏楚不甚在意，着急：“他肯定不敢动林楼，但画个饼给林二少，那鳖孙绝对做得出来。到时候……”他就怕顾哥阴沟里翻船，被自己人从背后捅一刀。
顾晏楚嗤笑：“不可能。”
也不知道是在说不可能背叛，还是顾帝不敢动作。
“为了以防万一，顾哥您要不……”黄茂眼中浮上阴狠。
顾晏楚没回，先是姿态悠闲地点了一根烟，随后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在黄茂肩膀拍了两下：“试试吧。”他很想知道那个人面对这种情况会是种什么反应。
想到连烟草都不能抑制他的猛然跳动的心脏。
黄茂拿不准这到底是在说试试林岁寒还是让顾帝试试。
“放轻松，林楼不好相与。他不傻。”
黄茂一看老大这幅表现就知道他心里有了主意，也不多担心。
“老大啊，你对林岁寒到底什么态度啊。”他不敢说，最近他总觉得，自家老大看林岁寒的眼神让人瘆得慌，还隐约发酸。而且两人还经常一起吃饭，什么人有这待遇。
要说是试探或者钓鱼，这牺牲也忒大了点，还考验演技。
而且他也觉得，以最近林岁寒展现的性格，根本没必要这么盯着人。老大派去盯他的人，前前后后都快有一个加强连了。
尤其见了他最近的勤奋和聪慧，黄茂甚至隐秘地生出一点称赞。就是不敢说。
“他是个惊喜。”顾晏楚说完，掐灭烟，不欲多聊这个话题：“刚才那包零食呢？”
黄茂迷茫地挠了挠头：“啊，什么？哦，您说刚才班长给的那包啊，在这。”他摸出那包零食。
“怎么？您饿了？我这有一包进口零食组合袋，顾哥您尽管拿去吃。”
顾晏楚看都没看那一包进口零食，选择了林岁寒随便从小卖部挑的一包零嘴：“我喜欢这个。”
黄茂：……他那个挑嘴挑到厨师面红耳赤的老大，是不是被掉包了。
两人往教室回走，顾晏楚像是想起什么：“上次你给我找的那个特效化妆师，不错。”
黄茂乐了：“画伤口那个啊，人家专吃这行饭，您需要随时找她就行。”
顾晏楚没走到教室，先被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娇小女生堵了回路。
顾晏楚表情冷酷，不耐：“你挡到我的路了。”
女生脸蛋红扑扑的，手里捧着一个做工精致的饭盒。
她微微躬身，把饭盒举高：“晏……学长，这是我为你做的爱心晚餐，希望您喜欢！”
顾晏楚双手插在兜里，烦躁。同桌今天要早回，他再晚点都不知道能不能看见。
没给她一个多余的眼神，顾晏楚对待她的态度就像对待路边不起眼的杂草一般，脚下转了个弯，走到另外一边。
女生急了，她上前追赶两步，一咬牙，打开了饭盒。饭菜的香味瞬间四溢到走廊上。
她的语气仿佛笃定万分：“学长，您一定会喜欢的！”
顾晏楚被她的行为恶心得皱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
饭盒里全是满满的肉菜，几乎见不到丁点绿色和蔬菜的痕迹和……主食。
顾晏楚顿住脚步，鞋底与地面接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顾晏楚扭头看她，唇角勾起一点弧度，眼底却满是幽深的情绪：“你叫什么名字。”
白柔语竭力抑制住嘴角翘起的弧度，极力让声音矜持又羞涩：“学长，我叫白柔语。我真的很喜欢你。”
顾晏楚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阴郁着看了她一眼，信步转身离开。任凭后面的人怎么喊叫，连头都没回。
白柔语追了几步，周围还滞留的同学全望了过来，赤-裸-裸打量她的眼神几乎让她要羞到地底里去。
她愤恨地跺脚停下，看了一眼因为奔跑漏油的餐盒，嫌恶地把它丢进垃圾桶。
“该死，以后等你爱上我，我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你。”
*
顾晏楚回教室前，先拿出手机沉着脸发了一条信息。随后他整理好表情，走进教室。
国精放学后的教室一向静得可怕，今天也不例外。
但令顾晏楚失色的是趴在桌子上的人影——
刚才还生龙活虎做题的林岁寒，此时趴在课桌上，微微颤动着，像是在忍耐着什么痛苦。
顾晏楚差点把手机都给丢出去，他稳住心情，健步如飞地赶到林岁寒旁边，一向平稳的嗓音微抖：“林岁寒？你还好吗？”
伏趴着的人又颤了颤，一只细瘦白皙的胳膊撑着课桌，半站了起来。
林岁寒额头还有着细细密密的冷汗，说话的声音也虚弱沙哑：“还好。”
顾晏楚一颗心涨满了庆幸，随后又饱胀着无尽的压抑和躁郁。
他闭了闭眼，走过去力道适中地把林岁寒扶住，温声：“怎么了？低血糖？贫血？”
林岁寒也不清楚。他小时候日子过得苦，有点低血糖和贫血的毛病，但长大之后奖学金丰厚，就再没亏待过自己，这些毛病也再没出现过。
“应该不是，”他缓了缓气，奇异地发现自己难受的症状就像潮水般褪去，刚才失去的精气神此时又回到了身体中，“我没事了。”
林岁寒才发现顾晏楚的一只手臂环在自己的腰上，透过衣料也传递着灼灼的热度。
身上的感知恢复，腰间皮肤隔着薄布相接的痒意格外磨人。林岁寒腰侧很敏感。
他挣了挣，想摆脱这么尴尬的境地。但那只手线条优美的同时力量十足，扣住他的动作不会弄疼他，更不容拒绝。
感觉到林岁寒逃离的动作，又怕他摔倒，顾晏楚一时压不住心底那股晦暗的情绪，低声：“别动。”
林岁寒被吓了一跳，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兔子，半靠在顾晏楚怀里不动了。
过一会儿，顾晏楚冷静下来，也发觉他脸色比刚才好了不少。
他喉结动了动，只觉得手底下那截细腰甚至有些烫手。
顾晏楚克制这放开手：“能自己走吗？”
林岁寒站起身活动两下，点头：“唔，好像真的没事了。”
顾晏楚过快的心跳这才平缓下来。
他这个星期第一次在林岁寒面前黑脸，沉声：“放假去做个检查。”
林岁寒自己倒是不太在意这个问题，刚才的确挺难受，浑身发麻，可现在一点问题也没了。
不过看着顾晏楚现在还打了个死结的眉头，莫名心虚：“好。”
在顾晏楚的强烈要求下，林岁寒决定继续休息会再回家。
“你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
林岁寒想了想：“就是前几分钟的事。”
前几分钟……顾晏楚也刚好遇见那个怪人。
虽然两件事看似毫无关联，但顾晏楚直觉性地开口：“你知道白柔语吗？”
林岁寒反应很大：“白柔语？”
这个名字他绝对不会记错，这是女主的名字啊。
“你怎么知道她的？你见过她了吗？”
顾晏楚将林岁寒所有的震惊和不解看在眼里，内心不解，脸上面不改色：“没有，只是听到有同学提起。”
林岁寒恍然。原来冥冥之中，男女主的缘分这么早就展开了。那如果他推一把，男主是不是能早点见到女主，也能在女主的帮助下早点走出心理阴影。
不过他转念一想，万一自己这只小蝴蝶造成的变数太大，反而破坏了两人的缘分就不美了。
林岁寒只觉得自己像个糟心老父亲，担忧鹅子孤单、又害怕孩子早恋。
林岁寒那张带着几分清冷的脸难得流露这么多情绪，一会儿喜悦一会儿忧愁，最后还用令人后背发毛的眼光盯着自己。
顾晏楚转移话题，莫名厌恶跟林岁寒谈起那个女人：“一会儿你怎么回去？要不我送你到门口。”
林岁寒婉拒，看他一眼：“你……”
顾晏楚立刻垂眸：“你是不是觉得刚刚我太凶了，对不起。”
他放在桌上的手蜷起来，也不再直视林岁寒，只留给他一个带着几分落寞的侧脸。
刚才凶人霸道的样子像猛兽，现在道起歉来像只柔软的小动物。让人觉得这人之前的失控完全是场错觉。
林岁寒的确觉得刚才黑脸的男主有点吓人，但他看着面前人紧张抿住的嘴唇，改了话头：“没有，你也是担心我。”
“嗯……你……注意身体好吗……身体真的很重要，”顾晏楚头垂得更低了，林岁寒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想要岁寒好好的。”
读出了顾晏楚的未尽之言，也想明白顾晏楚刚才失控的原因，林岁寒反而有点愧疚。是不是自己又让小可怜没了安全感？
顾晏楚的母亲操劳过度，最后是因为生病走的。他对这方面肯定很敏感，也是心中的一道疤。
林岁寒看着顾晏楚乌黑的头顶，都怕下一秒就见着这人的眼泪，他结结巴巴地安慰：“我会去检查的，一定去检查，你别担心。那个，现在医疗技术很发达，条件也好了，很多病都能治。”
顾晏楚身子都隐隐颤抖起来。
林岁寒简直要绝望了，觉得自己越描越黑，索性破罐子破摔：“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唉，就是，”他忍着羞耻感，“你别伤心了，我会陪着你。”
顾晏楚颤抖的身体一顿。
他嗓音略微沙哑，像是什么场合郑重的应答：“我愿意。”
等林岁寒走后，又想到他刚才可爱慌乱的样子，顾晏楚终于忍不住那股忍得颤抖的笑意，嘴角越翘越高。
顾晏楚随手摆弄着之前那袋弄到手的零食：“在顾忌我的母亲吗？既然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怎么能让你逃跑。”
顾晏楚站在窗前，等那个清瘦的背影消失在车里，他的眼神彻底冷下来，像是沁了一块冰，还留有余热的天气也让人觉得通体冰凉。
他完善了刚才的指令。
【查白柔语。是否跟林岁寒有交集。是否有渠道知道我的喜好。着重调查，她最近的表现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尤其是跟以前的不同。】
他不吃主食不吃蔬菜的喜好，按道理来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人知道。白柔语刚才的盒饭和语气，让顾晏楚生出十万分警惕。
他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巧合。有，也只是真相的一层伪装。
顾晏楚抽出一根烟，犹豫着瞥了一眼旁边整洁干净的课桌，又把那支烟摁回去。
修长的手指摩挲会儿手机屏幕，又加了一条指令：【注意林岁寒的检查结果，有异样立刻报告】
*
因为知道了女主的些许动向，最近跟男主的关系也有了不错的进展，林岁寒的心情非常不错。
他回到家，在玄关换了鞋，语气亲昵，面带笑容：“方姨，今天我有点事，你晚点再做饭！”
喜悦持续没多久，林岁寒踏进客厅，看见里面坐着的人影，笑容逐渐消失。
“林楼哥，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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