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Pearls的合作谈得很顺利,对方有意进入中国市场,南山传媒也有意向对接国际市场,更不要提南山背靠盛澜集团,实力雄厚,自然是上佳人选。
唯一让池茉绥感到不太舒心的事,就是每天都能见到那位被她甩了的前男友。不知怎么,她每次看到他都会生出一些歉疚,即便许亚光一直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也没有怎么和她讨论私事问题。
临行前的前一晚,Pearls公司的负责人预约了米其林三星餐厅的位置,邀请池茉绥和许亚光一同过去。
“接下来的事物主要就靠两位在北京洽谈了,许律师是我们公司多年的合作伙伴了,你在中国大部分问题都可以问他。”负责人笑着举起酒杯,与两人碰杯。
“我知道,谢谢。”池茉绥轻轻抿了一口高脚杯中的红酒。
“池小姐在中国有没有听说过许律师呢?他应该是业内有名的律师吧。”负责人放下酒杯,再次开口。
池茉绥笑着点了点头:“听说过,他确实很出名。”
说完,她转头看向身旁的许亚光,心道这位负责人莫不是看上许亚光了?怎么句句不离许律师?可他看上去也不像gay啊。
饭局接近尾声的时候,负责人突然掏出一本本子递给池茉绥。本子是粉色的,皮质外壳加吸铁石袢带,十分少女心。
“这是我女儿的,”负责人道,“Eddie Chi是你们公司的艺人对不对?”
池茉绥点头:“是的,他还是我弟弟。”
“我女儿前阵子看了一档中国的综艺节目,Eddie Chi就在其中。看完后她非常喜欢,所以想让我来跟你们要一个签名,不知道可不可以。”负责人的笑容中多了几分父爱色彩,慈祥和蔼。
“可以呀,当然可以,”池茉绥笑着接过本子,“我回去就让他签,然后尽快给你寄过来。”
“那就太感谢了。”负责人又伸手举起高脚杯和她碰了一碰。
一顿饭下来,池茉绥只觉得自己胃里充斥着牛排的油腻和红酒的酸涩,让她忍不住有些想吐。
“不好意思。”池茉绥冲许亚光摆了摆手,弯腰撑在一旁的红绿灯杆子上,努力缓解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她本来是想着这里离酒店不远,走回去正好消食。哪曾想许亚光非要陪她,说洛杉矶不够安全,还是由他护送比较保险。
事实上,池茉绥觉得如果他们真的在这里碰到什么枪击案,无非也就是死一个和死两个的区别,他护不护送对她的安危影响真是微乎其微。
“我好了,不好意思。”她站直身体,再次道歉。
许亚光颔首,随后略微落后她一步,慢慢地跟着她走。
洛杉矶的昼夜温差很大,晚上凉风习习,吹得池茉绥酒醒了大半。身上的黑色真丝顺纡方领连衣裙随风飘动,更添了几分凉意。
“你什么时候的飞机回去?”身后的许亚光突然开口。
池茉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他在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回道:“明天早上十一点四十五。”
许亚光点了点头,两人之间重新陷入了沉默。
到了下榻的酒店后,池茉绥走进电梯,刚想同他道别,电梯门却被他用胳膊挡住了。
池茉绥欲要刷卡按楼层的手一顿,目光有些疑惑地望向他。
许亚光喉头滚了滚:“我明天来送你吧。我是后天的飞机。”
重新抬起手,池茉绥一边刷了房卡,一边笑着道:“不用,我已经定好车了。晚安,许律师。”
在池茉绥露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之下,许亚光缓缓退了出来。电梯门“叮——”的一声响起,在他面前缓缓合上。
池茉绥独自站在电梯里,看着不断跳跃上升的楼层数字,不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和前任就该装作谁都不认识谁最好。尤其是这种……自己在感情里充当渣女、负心女角色的恋爱。
回到房间后,她在浴缸里放满水,又放入了一颗今天在Pearls旁边商场顺手买的泡澡球。泡澡球遇水则化,不断地冒出彩色小泡泡。池茉绥买的这颗名叫“星空”,是以偏深的湖蓝色作为基调,配合上一些嫩粉色的花瓣,还有一些闪闪发光的银粉。香味是清透干爽的感觉,简单又安神。
池茉绥泡在浴缸里,手上拿着手机露在水面外,开始给乔西越发语音消息:“老公,你来接我好不好呀?”
等了很久,直到池茉绥在浴缸里睡着,她的手机都没有进来任何信息提醒。
*
乔西越下午两点钟下了手术台,回到科室里吃了几口已经糊成一团的面条,顺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看到池茉绥的消息,他先是查看了一下她的航班信息,接着回复道:“你到的时候我正好在做你那位朱同学的手术。提前帮你叫一辆专车吧。”
等到他把那糊成一团的面条两根两根分开、全部吃完后,他也没等到池茉绥的回信。鉴于这位女士时不时地就会生气,乔西越也没有多想,只是把手机放到一边,收拾好外卖,拎着袋子扔到了外面的垃圾桶里。
“乔医生,有人找你。”一个小护士探头进来。
乔西越目光越过她,看向她身后那位带着墨镜和口罩的女人。
女人走进房间,将门关上,随后取下墨镜,露出一双极漂亮的狐狸眼。
乔西越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在椅子上坐下来,从胸前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黑色水笔:“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各个医院为了追求零投诉都把惩罚机制设置得很严格,因此即便是在休息时间,乔西越也会摆出来较为良好的态度,以免病人一个不顺心,转手就给他投诉了。
女人却没有说话。她缓缓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伸手把口罩从耳后摘下。
乔西越看着她的动作,没有说话,手中的黑色水笔却在指尖转了几个圈儿。
“怎么?不认识了吗?”女人笑容温婉,奈何她的五官极为立体,颇具攻击性,因而这个笑容看起来也不怎么友好。
乔西越面无表情地用笔帽戳了戳桌面:“你来干什么?”
“西越,”女人将墨镜和口罩一起放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中透露出几分诚恳,“我回国了。”
*
池茉绥是被冻醒的。
她瑟瑟发抖地醒来,发现自己依然在蓝色的美丽“星空”中遨游,而自己的手机已经掉进了浴缸里,不知道在那儿待了多久。
她快速捞起手机,不出意外的,无论怎么按它都保持着黑屏,无时无刻不在嘲讽着她昨晚的行径。
池茉绥从浴缸里站起身,随后立刻把自己裹进毛巾里,却仍然连着打了五六个喷嚏。
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整理好箱子,最终在十点整冲出酒店,坐上了预订的Uber。
“麻烦您快一些,我要赶不及了。”池茉绥歉意道。
司机摊了摊手:“我也想快一点,但是洛杉矶的交通……你明白的。”
“还是麻烦您尽快吧,谢谢了。”池茉绥抿了抿唇,拿着一块小毛巾开始擦拭自己还湿着的头发。
万幸的是,她最终还是准时赶到了机场,没有误机。
飞机上,池茉绥问空姐要了两条被子,把整个人除了脑袋以外的部位都窝在被子中,却仍然感觉有些冷,露在外面的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她全程都没有起来。空姐来询问她是否需要用餐时,也都被她挥手拒绝了。现在这副晕沉的模样,就算是她想吃,她的胃也不想要。
下飞机后,她强撑着身体去取了行李,走出来后便开始向四周张望,意图看到乔西越的身影。
感冒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可令池茉绥更难受的,是无法使用手机。
她拖着箱子去到出租车候车点,上车后就开始睡觉。等到了家,她又把整个包给搜刮了一遍,终于从里面找出足够的现金付车费。
“你们年轻人现在不是都不用现金了吗?我们上了年纪的人都不太用了。”司机接过零碎的一沓现金,一边点着张数一边道。
“是,我本来也不用了,”池茉绥声音沙哑,她清了清喉咙,继续道,“这不是手机坏了吗?我也没办法,没来得及去修,得赶飞机。”
“原来是这样啊,”司机点了点头,随后笑着对她说,“点好了,正好啊,您下车注意安全。”
“谢谢。”池茉绥道谢后下了车,又从后备箱里拎出自己的箱子。
奈何祸不单行。当她走电梯口,看到墙上的“电梯维修”告示时,只觉得整个人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人抽走,连站都站不直了。
五层楼的楼梯,她拎着箱子一步一步缓缓挪了上去。用指纹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她只庆幸自己家的门锁不是钥匙或者房卡。否则,以今天她这种运气,恐怕忘带是难免的了。
屋内一片漆黑。池茉绥把箱子扔在一旁,又把脚上的鞋甩了,跌跌撞撞地走进主卧浴室,把脏衣服卷成一团扔进框里,随后将水温调到最热,站在花洒下冲了起来。
滚烫的水从花洒中洒下,烫得她一个激灵。池茉绥手撑墙壁站着,让热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彻,随后又随意地用洗发水洗了下头发,也没再涂护发素,就这样走出了浴室。
强撑着穿上睡衣,她将头发用干净毛巾包好,整个人扑在了床上。不用褪黑素的帮忙,她直接就陷入深度睡眠,连楼上邻居装修都没能吵醒她。
乔西越进家门时,率先看到的就是横躺在门口的箱子和鞋子。他蹙眉把它们摆整齐,这才换上拖鞋走进亮着灯的主卧。
一进屋,便看见池茉绥面色通红地趴在床上,脑袋上还裹着毛巾。乔西越伸手碰了一下她的脸颊,随后摇着她的肩膀把她叫醒:“别睡,起来,我先给你拿药,然后帮你把头发吹干。”
池茉绥眼睛睁开一条缝,她只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糊涂,连看人都带着重影。不过,乔西越这个恶毒男人的声音,就算是做了声音处理她也听得出来,索性便将眼睛再次闭上,不去看他。
“绥绥,张嘴,量体温。”乔大夫拎着家里的医药箱进来,试图掰开池茉绥的嘴。
池茉绥只感觉喉咙疼得快冒烟儿了,她烦躁地推了一把乔西越:“你能不能滚远点儿!”
乔西越的手一顿,随即拿出对待患者的耐心,仍然劝道:“快,听话。你发烧了,严重的话要去医院。”
池茉绥只觉得所有委屈在一瞬间涌上心头,她一把推开乔西越的手,翻了个身,用手背挡住自己的眼睛:“去什么医院?要你们医生有什么用?还有,我没发烧。我要是发烧了,刚才入关就过不了检疫了。”
乔西越把医药箱放在旁边,伸手用力把人给转过来,沉声道:“刚才没烧,现在烧起来了。张嘴——”
池茉绥刚想伸手推开,外科医生灵巧的手却越过她的胳膊,把温度计放在了她的腋下,随后再把她的胳膊推回去放好。
“乔西越,你放开我!你凭什么强迫我看病!”池茉绥开始在床上挣扎。
“闭嘴,”乔西越抬腿坐在了她的腿上,又用手按住了她的两只胳膊,“你要是不想汞中毒窒息而死,就别乱动。”
池茉绥听了,扭动的幅度瞬间减小许多。她虽然烧得有些糊涂,但对死亡这件事仍然还是没什么兴趣,更不要说金属中毒、窒息而死这种可怕的死法。
“要是安乐死我还能考虑一下。”池茉绥停止挣扎,认真道。
乔西越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劲道却仍然没有放松,甚至更紧了几分:“你烧糊涂了。”
“发烧烧死会很痛苦吗?”池茉绥再次发问。
乔西越懒的回答她这种小学鸡问题,定定心心地桎梏住她的动作,以防她一个开心把温度计抽出来,扔到床上哪个角落里去。
“乔西越,”池茉绥阖上双眼,声音也变小了许多,“你今天为什么没去接我?”
“你没看到我的消息?”乔西越一边回答,一边扭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
池茉绥沉默了。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直到乔西越把温度计从她腋下取出。
还好,37.7°。
从医药箱中找出一包冲剂和几粒药片,乔西越帮她把冲剂冲好,看着她把药尽数吞入腹中,这才又回去帮她吹头发、收拾被她搞得一团糟的浴室。
卧室的灯被一一关闭,池茉绥伸手拉住了乔西越的手,轻声唤道:“乔西越。”
“嗯,休息吧,明天就好了。”乔西越拍了拍她的手,接着便收了回去。
池茉绥缓缓翻了个身,面朝外侧。她摸摸自己的脸,随后从床头柜上抽出一张纸巾轻轻蘸了几下。
“晚安。”她看着卧室里的一片漆黑,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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