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纪人走后，乔西越目光转向池茉绥，问道：“绥绥，你怎么在这儿？”
他身上穿着白大褂，领口处透出里面的浅蓝色衬衫，胸口的小袋子上插了一排黑色水笔。医院的白色灯光照射在他深邃的眉眼上，清晰夺目。
池茉绥指了指身后仍然被盖着脑袋的池旭泽：“他酒精中毒，我送他来医院。”
“乔医生，您看……”身旁的小护士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乔西越没再多问，低头继续处理床上病人的情况。
池茉绥倚靠在床边，无聊地从包中拿出手机开始打游戏。她不喜欢玩联机游戏，只玩单机，就像她大多数时间不太喜欢与人接触一样。当然，乔西越是个例外。
游戏里的小羊正踩着高跷准备过鳄鱼谷，池茉绥屏息凝神，小心仔细地计算好需要跨步的长度，随后找准时机按了向前键。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身边突然凑过来一个人，身体蹭过她的胳膊。
池茉绥眼睁睁看着自己可爱的小羊落入鳄鱼谷中。她再三深呼吸了几次，压住自己的怒火，随后转头看向身旁的人，笑着道：“不知道啊，乔医生，酒精中毒的人一般多久能睡醒？刚才那位护士妹妹跟我说他现在处于深度睡眠。”
乔西越目光再次看向床上躺着的人。那人穿着黑色西装，脖颈处也系着黑色的领带，脸上却被池茉绥盖上了浅粉的西装外套，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你小心他等会儿吐你衣服上。”乔西越淡淡道。
池茉绥没有与他争辩。她低下头，重新开启了一局游戏：“我知道你刚才是故意的。这回你要是再敢把我的小羊推下鳄鱼谷，我就把你从医院里丢出去。”
下一秒，池茉绥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呕——”，接着便看到身侧乔西越的嘴角上涌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冷静了几秒，静静地看着游戏里的小羊再次掉下鳄鱼谷，随后缓缓转头。
粉色的西装外套已经掉在了地上，上面铺洒着暗红色的呕吐物，而始作俑者已经重新跌回床上，开始了下一轮的深度睡眠。
转回头，她将手机放回包里，看着前方，轻声道：“没事儿，没事儿，没事儿……他是代言人，我回头让他直接赔我两件。正好这件衣服还有个黑颜色的，我当时没买，这次一起让他赔给我！”
她说着说着，语气却越来越暴躁，最终忍不住转头看向乔西越，咬牙切齿：“要你们医生有什么用！”
乔西越笑容戏谑，他摊了摊手，随后摇着头道：“作为医生，我刚刚已经提醒过你了，是你自己不遵医嘱。”
池茉绥没再搭理他，她转身绕到病床的另一侧，从包里找出一个塑料袋，拎着衣服干净的一角把它塞进去。接着又拿出几包餐巾纸，把其他溅到呕吐物的地方也都擦干净。
做完这一切后，她看向乔西越，用嘲讽的语气道：“你们医生现在都这么清闲的吗？”
乔西越点了点头：“你去洗手吧，我帮你看着包。”
池茉绥在洗手间里前前后后涂了五次洗手液，把手和胳膊都快搓蜕皮了，这才从洗手间出来。可等她走回池旭泽的病床时，却只看见装着脏衣服的袋子正严严实实地盖在池旭泽的脸上，而她的包包连同她老公一起，全都不翼而飞了。
她走近病床，看到池旭泽手心下压着一张纸条，便拿起来瞄了一眼。纸条上只写了“回家”两个字，字迹遒劲。
池茉绥看着眼前乔某人的杰作，只觉得自己太阳穴处有些隐隐作痛。她向护士台借了一下电话，给池旭泽助理打了过去，随后又把装着呕吐物和衣服的袋子拎到一边，并在池旭泽那张引人注目的脸旁边留了一张字条，大意是让他赔自己两件衣服。
等到助理赶来后，池茉绥叮嘱了他几句，接着又让他帮自己叫了辆车，并承诺自己明天会把打车费还给他。
“没事没事，池总，不差这点钱的，您赶紧回去吧。”助理连连摆手道。
池茉绥没再跟他多说，毕竟现在她身无分文，还是赶紧回家比较妥当。
从医院走出去，夜晚的凉风吹得池茉绥打了个寒颤，她再次在心底咒骂起了乔西越。
半夜十一点半，路上的车辆相较白天已经少了许多。池茉绥抱着双臂站在医院门口，仔细注视着来往出租车的车牌号。
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缓缓停在她面前，路灯恰巧投射在前排驾驶位，照出男人清冷俊美的面庞。
副驾驶位的窗户缓缓下降，男人稍稍侧头看向窗外站立着的池茉绥，唤道：“绥绥，上车吧。”
与此同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后面，司机大叔的声音从驾驶位窗户口飘出，高亢洪亮：“尾号6874，是不是你？”
“是的，师傅，是我。”池茉绥扬声应下。她走到雷克萨斯的副驾驶窗边，从座位上拿走自己的包包，随后笑着冲车内的男人挥手道别，转身上了后面那辆出租车。
“师傅，咱们稍微开快一些，”刚关上车门的池茉绥捋平裤子上的褶皱，唇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比前面那辆车快就行。”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随后乐呵呵地应了下来。
“小姑娘，刚才那辆车里是谁啊？你男朋友吗？”开到半路上，司机好奇地问道。
池茉绥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你们吵架了？”司机倒是把不把自己当外人，继续问道。
“师傅，您开车吧，”池茉绥靠在座位上，车外路灯时不时地照亮她右半边面庞，“前面那位是我的主治医生。”
“哎哟，你是从医院逃出来的啊？”司机似乎被震惊到了。
池茉绥笑了笑，微微阖上眼睑，靠着窗框小憩。
不出意外的，她比乔西越先一步到家。进了家门后，她没有急着换拖鞋，而是反手把门给上了锁。
一刻钟后，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的池茉绥听见了开锁失败的提示音，她赶忙暂停游戏，把乔西越的微信和电话号码全部拉黑，接着心满意足地重新打开游戏，伴随着不断响起的门铃声顺利过关。
果然，乔西越和她就是相克，只要他遭殃，她就会美满。
门铃声终于停止，池茉绥放下手机，去淋浴间美美地冲了个热水澡，随后快乐地躺在床上坠入了梦乡。
站在家门口的乔西越消化了很久，终于接受了自己被池茉绥锁在门外的事实。
他看着紧闭的大门冷静了一会儿，随后转身下楼。
*
赵熙平看着面无表情走进来的乔西越，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回家了吗？”
乔西越薄唇紧抿，没有搭理他，从一旁的冰箱里挑了一瓶饮料，“啪”的一声拧开了瓶盖。
“气得不轻啊，”赵熙平看着他道，“这种饮料的瓶盖这么紧，你一把就给拧开了。怎么，被媳妇儿从家里赶出来了？”
乔西越懒得理睬他的幸灾乐祸。转身坐在沙发上，他默默地喝着饮料，半晌才说了一句：“我回来陪你一块儿。”
“嗨哟，您可真是突然变得善良起来了哈，”赵熙平调侃道，“那今晚这个沙发就赏给你了吧。”
乔西越将喝了一半的饮料拧上盖子，随后侧躺在沙发上，闭上了双眼。
睡到半夜，他突然被人拍醒，便见赵熙平一脸凝重：“有个小孩在家里玩的时候翻栏杆摔了下来，叫咱们过去看看。”
乔西越翻身爬起来，捞起自己的白大褂，和赵熙平一起快步走出去。他一边走，一边抓住白大褂的衣领甩开，利落地套在了身上。
“幸好你回来了。”赵熙平看着眼前的病人，感叹道。
乔西越看了一下病人的情况，随后让护士先带人去拍片子做检查。
“应该是颜面骨折。”他看着被推走的小孩道。
“那妈妈看着快急疯了，”赵熙平一边摇头，一边道，“大半夜的，怎么还能让小孩从楼上摔下来呢，家长太不负责了。”
“谁说不是呢？”另一位骨科的医生道，“幸好只是半层楼的高度。”
乔西越没有说话，他手里拿着一支圆珠笔，拇指不断地按压着尾端的弹簧，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小孩的检查结果出来后，家长焦急地问道：“医生，有没有什么事啊？”
不等医生回答，她率先哭了起来：“我儿子要是有了什么事儿，那我也活不成了。”
“您别担心，”赵熙平安慰道，“左侧颧骨与眼眶骨折，身上有几处软组织挫伤。”
“那还能恢复吗？”妈妈的哭声更大了，“要是恢复不了怎么办？我儿子才那么小，会留疤吗？”
“可以做微创，”乔西越合上检查结果，“我们尽量做到不留疤。”
赵熙平点点头，指着乔西越补充道：“我们乔医生还是很厉害的，您先平复下情绪，孩子还需要您照顾。”
“好，好。”年轻的母亲伸手擦干泪水。
乔西越微微侧头看向窗外。宁静的街道上偶尔划过几辆车，路灯从树叶间隙中悄悄洒落，点点光斑像是散落在地上的星星。
他突然就想到了池茉绥，那个总是能勾起他怒火的女人，就像这地上的点点光斑，看似柔和轻软，却始终带着些疏离和古怪，让人捉不住形。
永远也当不成天上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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