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义庄。
“你去检查一下尸体。”陆绎朝出溜在队末的许念吩咐道。
哎呦我去,这种好事,你总能第一个想到我,我真是谢谢您嘞!
这三伏天里,死了快一个月的尸体,让她去验看,可真是疼惜她。
不过,许念还是很专业的,快速上前,岑福几人已经将棺木打开,许念从怀中掏出一方淡青色锦帕,捂在口鼻处,俯身仔细查验三具尸体。
陆绎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勘验尸体。
半晌后,许念才直起腰身,左手握拳捶了捶后腰处,缓解酸痛,“大人,经过属下勘验,我认为,第一个死者许茂文,应该不是凶手所杀的第一个人。虽然许茂文身上的刀口杂乱,可是看这胸前每一刀刺入的深度,足见凶手下手时,无一刀犹豫。”
“普通人第一次以利刃杀人,一见血,前几刀都会有犹豫,除非凶手是江湖中人,见惯生死。可从他用刀的手法来看,他没有习武背景。倒是具备一定的医学知识,能多次避过要害,折磨死者,最后才一刀刺穿心脏,干净利落,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你的意思是,凶手之前还杀过人?”陆绎也仔细看过许念所说的那些刀口,确实全都对得上。
“去查!最近两个月内,金陵城中可有突发意外亡故之人。”陆绎朝岑福吩咐道。
“是!”岑福真乖,领命就走,从来不会多问一句,夸一句绝世好狗腿绝不为过。
“大人,你再来看李青州的尸体,他是目前最后一名死者,对比过前面两人,凶手明显对李青州有着更加强烈的恨意,前面两个,前胸被刺了二十几刀,然后一刀刺穿心脏,殒命。可你看李青州,他的前胸基本被刺烂了,刀口密集覆盖,我仔细观察过,这些伤口,并不是同一时间造成的,前后大概间隔了近两个时辰。所以,李青州最后不是死于心口这致命一刀,而是失血过多而亡。”
“对于他心口处,这被反复刺穿的三刀,最后一刀,凶手的凶器断裂,造成这样一个横向被划开的伤口。”许念用腰间的匕首小心的剥开伤口,陆绎朝她凑近几分去看,两人都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一个冷冽,一个幽香。
“从刀口走向来看,凶手惯用右手,这最后这一刀,会导致他的右手掌心到虎口处被划伤。”
“能确定凶器吗?”陆绎说着翻看了一下手上的尸格,却没立即起身,许念根本没多想,也凑过去看,上面凶器一栏是空白的。
“应该是手艺人用的刻刀。”
两人头挨着头,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四目相接,一时静谧无声。
“大人,有发现。”周鸿匆匆而入,打断了那份不明旖旎。
陆绎直起身,左手背后,紧握成拳,右手挎着绣春刀,语气不明,声音冷冷道:“说!”
“大人,您所料不错,李青州几人虽不是同一个书院的学子,但他们几人是好友。我们一番问询过后得知,死的这三个,还有一个叫卢文秀的,他们经常去集雅斋淘些似《如意君传》一类的风流画册。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如意君传》其实就是古代小黄|文。
“是狐朋狗友吧!几人臭味相投,自是志同道合。”许念手里轻甩着方才的那方捂住口鼻的锦帕,不紧不慢说道。
“那个卢文秀呢?”陆绎总是这般冷静。
“钱泰已经去卢府传唤他了。”周鸿一板一眼道,说完便自觉退下。
聂捕头在几人进入义庄后,就尽职的站在门口等候,他倒是想前后脚跟着陆绎伺候他,可陆绎根本没将他看在眼里,这种逢迎拍马,阿谀奉承之辈,是他最厌恶的一类人之一。
对!你没看错,是之一。我们陆大人的内心os,不比任何人少。
许念回到应天府衙给他们安排的住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她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和躺在棺材里的腐尸差不多,简直无法忍受。
想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平日里洁癖严重的陆绎,今天竟然和她一路走回来了,都没嫌弃她。
“大人这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不正常。最近两天,我还是躲着点儿为好。”许念一边泡澡,一边不忘告诫自己。
许念换了身浅青色云纹绣锦服,白玉簪束发,一派温润公子模样,手里一柄宣纸紫檀折扇,扇面是她自己所画,画上红衣美人撑伞,青丝微扬,欲转身回眸。留白处还提了几句,“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你看这扇面,再看看这提诗,就知这公子也不是什么正经公子。
许念出门前,探出个小脑袋看了眼旁边陆绎的房间,房门紧闭,听不到屋内声响,立马准备开溜。
唰!
折扇打开,一边扇风,一边施施然的朝外走去,一派潇洒恣意。
欢欣雀跃间,刚要转过院子的小拱门,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清清冷冷道:“陈小旗的精力,总是这般旺盛,若能将此精力放在查案上,本大人会更加欣慰。”
说着欣慰,可语气里哪有半分欣慰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讽刺她。
许念回身刹那,一秒变脸,笑的温文尔雅,“大人有所不知,下官穿成这样,正是要出去暗访。”
“暗访?暗访有必要打扮的如此招摇吗?”陆绎毒舌道。
招摇?许念真的很想晃着陆绎的肩膀大声告诉他,“我这是寻常装扮。寻~常~!”
可她不敢。
“大人,属下正是要去永和楼查案,这永和楼可是这金陵城中最出名的酒楼,是个探听消息的好地方,只是对客人的着装有一定要求。所以,大人,你懂得哦?”许念轻摇折扇,以缓解内心的尴尬,“恰顿饭怎么这么费劲呢!”
“带路。”陆绎言简意赅。
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陆绎,左手轻握成拳背后,一袭绛紫色直襟华服,繁复锦纹,鎏金发冠,当真俊美不凡。微微侧头回眸,骄阳也不能掩其风华。
“磨蹭!”
只要他不是对着许念,一脸嫌弃的说出这两个字,她依然会觉得他是整个京城中最靓的那个崽。
风度翩翩的两人走在街上,一个冷肃沉稳,一个玉树临风,只站在那儿,就是整条街最亮眼的风景。许念轻摇折扇,不时光顾一下路旁的小摊。
“老板,你这是什么糖啊?”许念看着柜台上整齐摆放的一大盘浅粉色方形糖块,闻着有股蜜桃的香甜味。
老板是个四五十岁,白白胖胖的妇人,笑起来还有双下巴,很是富态,许念注意过她的手,指甲修剪的十分干净,“公子,这叫双蜜糖。是用蜜桃和蜂蜜所制,我还特意加了少许薄荷汁,味道清甜凉爽,夏日吃来也不会觉得腻,还能去火降暑,公子来点儿?”
“来一包,多少钱?”许念接过老板递过来的一块双蜜糖,立马放入口中,一股蜜桃的香甜味溢满口腔,不是很甜,慢慢吃,就能品出薄荷的清凉感,让人一下子神清气爽,当真不错,“老板,给我来一大包。”
听到许念的话,老板的双下巴笑的更双了,“诚惠,三十二文。小公子,别人来买都是三十五文的。”
呵!老子这张俊脸,竟然才值三文钱。真想告诉老板,“您还是按原价收吧!”
三十五文,可真是不便宜,一文钱能买个馒头,这一包糖,许念掂了掂,也就一斤。
许念刚准备收起折扇放回腰间的扇套中,不留神就被一旁的陆绎抽走了,他潇洒的一把打开折扇,看着扇面,唇角微勾,笑的意味深长,“看这笔触,扇面是陈小旗所画,这画中人是你男扮女装的意中人?”
‘男扮女装的意中人’是什么鬼?我的审美在你心中如此猎奇了吗?
“大人怎么会这么想?”许念完全跟不上陆大人的思路。
“你不是喜欢男子吗?”陆绎将扇面中背影窈窕的红伞美人朝向她,“掩饰,我懂。”
你懂什么了你懂?我TM 的都不懂。这分明就是个女人好吧?你不要胡说啊!
“大人,下官还小,目前并未考虑过婚配之事,大人说笑了。”许念准备立马结束这个话题,太要命了,许念将纸袋口朝向陆绎。“大人吃糖,这双蜜糖味道很特别。”
陆绎定定的看了许念几秒,才一脸挑剔的从中拿了一颗糖放入口中。
许念左脸颊鼓鼓的,显然糖块被她顶到了这里。
她好奇去看陆绎,却见他神色平静,与刚才无半分不同,她吸溜了一下甜津津的口水,快步走到陆绎身前,后退的看着他的脸,“大人,你嘴里的糖呢?”
陆绎神色清冷,边走边轻摇折扇,很是写意风流。
许念不死心,倒退着就是想要看到陆绎是怎么吃糖的。
“小心!”陆绎一把抓住了许念的手腕,将她拉向自己。
小巷口突然冲出几个小孩,从许念身后追逐着跑远了。因为惯性,许念一下扑到了陆绎怀里,她的脸蹭过陆绎的下巴,碰到了他的脖子,原来,他不止人看着清冷,连体温也比常人低。
回过神来,许念连连退后,“多谢大人。”
陆绎刚才揽住了她的腰,他现在还有些恍惚,男子的腰有那般纤细柔软吗?想着,他还悄摸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腰,劲瘦有力,和眼前之人的完全不用。
“大人,走了?”看着呆愣在那里的陆绎,许念开口提醒道。
看着又吃了一颗糖的许念,右脸颊又鼓鼓的,陆绎微微低头浅笑道:“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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