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位作家曾写,恋爱这个东西,有很长的潜伏期,这一点像感冒。潜伏期的种种不适,在发病之后,才会清楚地表现出征兆来。一旦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某个人,就会发现,所有一切抒情式嗟叹都找到了源头,辗转反侧的兴奋、锥心刺骨的嫉妒、久无音讯的伤痛……
夜幕降临,金发男人推开大门,将衣帽交给侍者后,他轻拥着女儿的肩膀走入宴会大厅。他的动作比起年轻人更加自然,丝毫不矫饰,让有一瞬安静的观者们不由发出了然的感叹。
如果不是知道莱德家族的状况,或许会将这对父女误认成年老的绅士与他年轻靓丽的情人。
事实上,露比·莱德一点也不想参加这场宫廷宴会,但因为国王的命令,只好作罢。此外,父亲也绝对禁止她做出忤逆皇权的举动。
端着酒杯的侍者走了过来。
“我要马丁尼。露比,你喝什么?”男人看向自己的女儿。
“一杯白诗南就好。”
侍者离去后,老莱德先生露出一个意味着及格的微笑。
在家族的教导下,女性要点适合自己的酒,譬如酒精度不高的葡萄酒、桂柑酒、甜鸡尾酒等。其次,露比作为圣女,必须要尽量挑选象征圣洁的白色花香酒,而且还要配合自己的白裙子,所以她只能点这杯白葡萄酒。
“即使你未来嫁人了。”男人举着酒杯说道,“但身为莱德家的人,仍然必须遵守这些规矩。”
露比沉默不语。
安利·莱德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女儿并没有在听,她表面上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实际只不过遵循家族规定的,在任何社交场合必须表现受尊重的表情,这一点而已。
——这孩子没在听我说话。
男人轻轻蹙起眉头,然而他失去了追问的机会。因为国王与神父走过来了。
哈斯共和国的国王年龄在五十光景,白发,戴着金丝眼镜,蒜头鼻,长着四方脸,气派又傲慢。而一旁的棕发神父则是紧缩着下巴,目光冷峻,鼻沟十分明显,给人一种凛然的印象。
他们的目光碰到了一起,眼看着无法躲过,莱德先生率先行礼,他恭敬地开口:“晚上好,俄巴底亚殿下,巴兰神父阁下。”
“唔姆,起来吧,不必拘束。”
国王的视线移至旁侧的金发少女身上,在免去了她的礼仪后,像是想到什么,微微侧过脸询问神父:“说起来,莱德家的女儿最近是不是要举行成人礼了。”
巴兰神父颔首,精简概括道:“是的,就在明晚。”
见状,莱德先生连忙倾着身体,毕恭毕敬地开口:“尊敬的俄巴底亚殿下,小女的确将于明晚举办她的十六岁生辰宴,不知您意下如何……”
“时间真快啊,哈斯的小圣女都成年了吗。”国王感叹,“你们就好好庆祝吧。”
言外之意就是自己并不会到场。
安利·莱德并没有流露出遗憾的神色,他恰到好处地颔首低眉,表示了解。
“既然成年了,是不是可以开始物色人选了?虽说是圣女,不过也是个名头,这样,你看雅各如何?正好他们年纪相仿,不如趁着成人礼订个婚。”
国王的语气十分平静,这没有商量的意味,哪怕有询问的句子,都只是普通的社交辞令而已。他早就准备把露比嫁给自己那个成天花天酒地的二儿子。
“啊,那可真是——”
“国王殿下,恕我冒昧。”一直一言不发的金发姑娘忽然出声打断了自己的父亲,她提起裙摆,弓着腰做着标准的皇室礼仪,但嘴里的句子却让莱德先生又惊又怒,“露比已经有了爱慕的未婚夫人选,还希望您能成全。”
什、什么!
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竟然驳了国王的面子,这真是——这真是岂有此理——反了——这个逆女——
白发的国王没有作声,他的胸膛起伏很大,像是气极了,表情是受到一场侮辱的讥讽:“哦?什么人,比我的儿子还要好?”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是的。”
金发绿眸的少女不卑不亢,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在我心里他是最好的,幽默、绅士、帅气、强大,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好。”
老国王不怒反笑,眼神瞥向一边傻眼的金发男人:“好啊,莱德,你真是走了一步好棋,我看你们莱德家是要到头了……”
国王甩袖就走,神父平静无波的眼睛最后又看了少女一眼,紧跟而上。安利·莱德被一系列的变故搞得惶恐不安,他狠狠瞪着自己的女儿,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想扯着她去认罪,却被甩开手,只得指着少女跑远的背影气得浑身颤抖。
“殿下!殿下请等一下!小女年幼无知——”
父亲追逐着国王和那些权势名利走了,而露比小姐跑向相反的方向,对着窗外迷雾重重的黑夜,无可阻挡地乐观起来。
为什么有人可以在适合结婚的年龄和陌生人缔结姻缘呢?很多年后,她也会变成和父亲一样的大人吗?
在这个荒腔走板的国家里,所有人都换了又换,只剩下一座座不变的神像雕像,像是青春期结痂的痤疮痘印,长着粗糙的年轻面貌。
晚上好、您好、殿下、阁下、皇权、伯爵、家族、名声、威望、钱财、成人礼……这些客套话又杀死了多少人呢。
露比小姐讨厌这些人的冷漠。属于王室的冷漠。
她喜欢的那个人就是很好。
挑不出错来。
*
圣殿内部。
木川帝人又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
搞不清楚究竟是感冒还是吸入太多灰尘,总之他到处找纸巾,最后实在没办法,用圣殿大厅拐角处木桌上放置的不知名丝质手帕擦了擦鼻子。
诶嘿奇了怪了,这到处都金光闪闪的地方,突然冒出来一张木桌子。怎么看都很可疑。
停下四处探究的脚步,木川摸着下巴,靠近平平无奇的木桌,试着敲了它一下。
没反应。
倒是头顶的鸽子扑腾两下翅膀,又扇起阵阵灰尘。
黑发少年捂住鼻子,歪着脑袋又摸了一把桌子,这时他才发现,木制表面居然有细细密密的纹路。他立刻弯下腰,顺着不太整齐的边沿摩挲,还有些温热,像是草叶一样凹凸不平,带着尖刺。
微微一用力,木头的板面居然被他掀起来。
“哇哦。”
木川帝人挑挑眉,看着桌洞中的三道夹板,夹板内部还摆放着无数骰子大小的木块,颜色不一。他随意拿起其中一枚,在半空抛掷片刻,又扔回通道内,第一夹层的木块互相撞击着,幅度不大地晃了晃。
……
幻影旅团团长正在观察壁画。
在最初被吸入念阵之时,他有试着摆脱,不过对方的力量实在太大。更何况解决谜团的契机就在里面,倒也正好顺势,只是事发突然,和其他人全都分散了,看样子是施念者故意所为。
他所在的这个狭窄通道内偶尔能听见水滴的声音,犹如钟乳石滴答,潮气满满。道路的墙面全被彩绘壁画布满,虽然有些斑驳陈旧,但天使画确确实实被十字架环绕,画中房屋的尖顶与黄昏时氤氲的雾霭相纠缠。
黑发男人停在壁画前,认真读着上面的故事,不由露出了然的神情。
“原来如此,时间顺序是这样的吗。”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时,壁画上的图案却忽而模糊不清,整个墙面画像如同受到撞击,抖动片刻,五彩的颜色搅成一团,不消数秒,又换了绘画的前后顺序。原本放在前方的天使位移到后面,不仅如此,就连装饰的百合花都上下颠倒。
库洛洛:“……”
这是在耍他吗???
另一边,小滴和玛奇正绷紧全身的肌肉,念在手中若隐若现。
她们被五芒星图腾传送到疑似水中牢笼的祭坛上,周围全是血池,扑鼻而来的腥味让人感到不适。两人背对背,全神贯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攻击,趋势待发地弓着脊背。
“哗啦——”只见又是一个人头丧尸从血池中跳出,小滴扬起凸眼鱼,甩手就是一锤。
浑身挂满白浆和血液的人形物受到重击,直挺挺地飞了出去,掉进血池内,飞溅出巨大的水花。
“不行,这样没完没了。”
玛奇冷静地扯断念线,紫色的猫眼环顾四周:“我们从那边的平台——”
她甚至还没说完,血池内部却骤然泛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冒出无数小泡泡。紧接着就在两人默然的注视下,水的高度越降越低,最后竟露出了白白净净的池底,下方空无一物,人形物全都消失了。
玛奇:“……”
搞什么鬼???
……
木川帝人捧着满手从其他夹板内挑出来的小木块,哗啦一下全都倒入了桌洞的第二个夹层里,他无聊地开始垒方块,由大到小,叠得高高的。
“这个绿色的东西是什么?不然就放到这吧……这个红色的……干脆一起……”
他玩得很开心。
可惜有人不开心。
丛草遍地的黑暗森林内,飞坦正在用剑劈树枝。
幽深的黑色覆盖下来,面目狰狞的树木在暗处发出悉悉索索的动静,古木参天,遮天翳日,四处弥漫着飘忽不定的迷雾,宛如所有生灵都未曾涉足此地。狭窄的老参道长满藤蔓,弯弯曲曲地顺着土壤攀爬而来,仿佛墨绿的蜈蚣正缓慢爬过。
藤蔓所到之处,树木交错断裂,泥土碎石沿着它们路过的地方四处迸射。飞坦执起剑刃,横劈下去,一刀斩断再次袭来的藤条,随意甩甩刃上的绿色汁液,不爽地啧了一声。
正当他开始有点烦躁的时候,原本就昏暗的视线骤然被什么东西遮盖,噼里啪啦从天而降一堆莫名其妙的人形丧尸,不分青红皂白砸在他面前,还粘着粘稠的血液。
非但如此,这些恶心的东西居然还组成了高高的竖长条,垒在一起,朝他发起攻击。
飞坦:“……”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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