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海选

    帝都的一月晚上很冷。

    夜已经深了，秦渡站在自家公寓的阳台上，近二十多米的全景落地窗，自上而下远望过去，整个帝都的夜景尽收眼底。

    已是凌晨三点，夜色浓稠，帝都仍旧喧嚣，河湾沿岸乃至高楼，都被装点上华灯，整座城市的喧嚣之中，无形又透着几分凉薄的孤寂。

    秦渡轻抿一口酒，眼前又浮现出少女微微垂着眼眸，在病房里坚定地说不喜欢了时的神情，心脏不自觉地收紧一下，这些年沉默的喜欢在那一瞬被点燃，又迅速地泯灭。

    原来他之前一直都想错了。

    本以为每次小姑娘见他时都羞怯地躲着他，是因为不喜欢。看她站在容砚身边，总是笑着，眉眼弯弯，动人极了。可见了他，却总是神情紧绷，每次看起来都像是要哭了似的。

    他是第一次喜欢人，不懂应该去如何表达，见她有了心上人，便也自觉地克制着自己。

    她喊他叫哥哥，声音软软糯糯，带几分不自觉的娇。

    他便也想着，也罢，做哥哥也挺好。

    这些年便深藏了那份喜欢，只默默地守护着她。

    原来这些年……

    他都搞错了。

    ……

    蒋平潮大晚上睡得正香，手机“叮咚”响了一下，是给秦boss设置的特别提示音，一个激灵就醒了，睡眼朦胧地抱着手机定睛一看，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我有个朋友想问，怎么让女孩子重新喜欢上他？】

    这这这……

    他这是梦中梦吗？

    自家那个冷面着跟非人类一样的boss，竟然会问这种问题？！

    蒋平潮捧着手机，匪夷所思地迟疑了两秒，回复道：【秦……秦哥，是你吗？】

    秦渡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皱眉，【是我。】

    蒋平潮：“……”

    这特么是幻觉吧？！

    这典型的我有一个朋友的开头，自家boss这蹩脚的借口啧啧啧，他捧着手机愣了好半晌，下意识地回复：【秦哥你这么帅还有妹子会不喜欢你啊？】

    秦渡纠正他：【是我一个朋友。】

    得得得。

    Boss说朋友就是朋友！

    蒋平潮无语的要死，心里好奇的要命，到底是哪个神通广大的妹子让自家boss这么困扰？

    他思来想去，琢磨着也许秦哥是在为沈月白困扰。

    之前秦渡在酒会为沈月白解难，那样冰冷的秦渡，竟然会抱着她，亲自送她回家，又大费周章地买了同款的水晶鞋送她。

    蒋平潮：【多和她接触呗，要主动点，真不是我说你啊秦哥，你想你一去剧组就是三四个月杳无音信的，女人嘛，肯定都会觉得难忍，喜欢你和追星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看得见摸不着呢？所以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小姑娘嘛，多见见她，哄哄她就行了。】

    秦渡：【……是我一个朋友。】

    蒋平潮：【好好好，是你一个朋友。】

    秦渡：“……”

    他放下手机，看着蒋平潮发来的那一段话，若有所思。

    诚然，这两年他一直在工作，处在一个连轴转的状态里，确实与星落的交集甚少。

    他垂下眼睫，淡淡地注视着自己的手腕处。

    上面似乎还沾染着少女指尖的温度，很软，带着微微的凉意。

    埋藏心里多年的爱意混杂着占有欲一并宣之于口，在夜色中淡淡地化开。

    ——不喜欢了？

    他不许。

    ……

    次日一早。

    蒋平潮作为一名优秀的职业经纪人，本着讨老板欢心的架势，第二天就整合了一份沈月白个人行程表，还贴心地在上面标出了秦渡的空闲时间，十分狗腿地呈给秦渡看。

    本以为秦哥看后一个高兴，不说给他分点干股，也给他涨一笔工资。哪晓得boss不过淡淡扫一眼，就把文件夹给退了回来，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有时间做这种多余的事，不如多考虑考虑其他新人的发展。”

    蒋平潮：？？？

    如若不是他手机上还保留着昨晚两人对话的短信，他都要怀疑这一切都是他昨晚臆想出来的梦境了！

    所以Boss怎么是这个反应？！

    口嫌体正直吗？！

    -

    沈月白这几年的名媛身份很响亮。

    家境本身优渥，还有一个非常能赚钱的大哥，未婚夫又是人人想嫁的影帝秦渡，人生可谓开了挂，在一众名媛中鹤立鸡群，万分高贵。

    她看了时装秀，又去狠狠地购物了一波，穿戴得十分耀眼，在沈曜阳的陪同下参加了酒会，身边不乏有人吹捧她。

    唯独身边有个不知趣的，竟然拉着她在夸星落，“月白，前阵子唱歌上热搜的那个‘天籁妹妹’是你妹妹吧？唱得可真好听。”

    沈月白定睛一看，说话的这女人叫关笑笑，家境资本是她身边几个里最次的一个，她是看不上的。再加上关笑笑的审美极差，总喜欢穿些花裙子，在一起总觉得掉价，有些避嫌地往旁边挪了挪，在心里暗暗嫌弃。

    星落果然上不了台面，结交的朋友都次一点。

    她这样的动作，自然没能逃过其他人的眼，在场的都是人精，深谙站队的重要性，都集体往后退一步，瞬间拉开了和关笑笑的距离，嘲讽道：“哎呀，关笑笑，听说你前几天给那小爱豆花了不少钱，人家也没瞧你一眼呢？”

    关笑笑被人戳了痛处，有点受伤，再看到沈月白的疏离，更受伤了。

    之前她和沈月白相处的极其愉快，沈月白一点也没有仗着自己家境优越嫌弃她，两人时常坐在一起聊天，感情非常好，关笑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到她了，忍不住追问一句，“月白，你怎么了啊？”

    沈月白掩唇，顾念着自己的好形象，无辜地眨了眨眼，“我没有怎么啊？”

    “那……”关笑笑想上前一步挽住她的手，沈月白却后退一步，躲开了，指了指不远处的沈曜阳，“抱歉哦，我哥似乎需要我。”

    等到沈月白走后，她的那群小姐妹都纷纷讥讽关笑笑：“欸，人家可马上就要嫁进秦家了，变凤凰咯！还哪里看得上你这样的小土鳖啊，看清现实好吗？”

    关笑笑咬牙，觉得今天的沈月白有些奇怪，不太像她以前认识的那个人。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相信沈月白会变成她们口中说的那种样子，当即皱着眉怼了回去，“我们的感情不需要你们来挑拨离间！”

    那群人像是听到了好听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

    关笑笑咬了咬唇，默默走开了。

    -

    星落赶在报名的最后一天，匆匆赶到报名处。

    那学生会的志愿者原先百无聊赖地瘫着，星落把报名表递过去，冲他弯了弯眼，腼腆地笑了笑，“你好，现在还能报名吗？”

    少女一笑，颊边两个梨涡乍现，又甜又软。

    那男生一个激灵坐正身子，眼睛都看直了，有点结巴地问：“同……同学你好，……你你你，你要报名吗？”

    星落让他逗笑了，“是呀。”

    他赶忙递过来一张报名报，脸红脖子粗地递过来，“你你你……你填好交给我我我……就行了。”

    星落颊边的笑意更盛，把手里的报名表递过去，“我已经写好了。”

    男生有些窘，把报名表接过去后有递过来一张介绍海报，“哦哦，这样……那……那你看看这个。”

    星落拿了海报，说：“谢谢。”

    男生看着她的背影，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被牵走了。

    入学快一个学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一时有些懊恼，早知道刚才多与她交谈一会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张报名表似乎也带着少女身上的甜香。他偷瞄了一眼报名表上的名字，暗暗记住了星落的名字。又忍不住掏出手机，对着报名表上星落的证件照拍了一张，传到了自己的宿舍群。

    【[图片]太好看了啊！！！】

    很快，宿舍里的那群禽兽们纷纷发来消息：

    【卧槽！漂亮啊！！！】

    【这是哪个学校的妹子啊？咋没见过！】

    男生激动地手指颤抖：【是我们学校的！】

    当晚，帝音的校花易主，学校的BBS全被星落的证件照刷屏，。

    那照片上，星落梳着很干净的马尾，小脸通透白皙，穿一身白衬衫，身后是蓝色的背景布。

    1L：【这妹子看起来好纯啊？真的是我们学校的？在学校里晃荡了一年都没见过她。】

    2L：【没见过+1】

    3L：【没见过+2】

    33L：【嗨呀，这妹子我们班的。同班同学也就见了两三面。】

    34L：【说起来前几天唱歌上热搜的也是她。漂亮MM多才多艺啊。】

    45L：【嘻嘻，人家考进来的时候专业课第一好吧！虽然之前第一次唱歌全班都笑死了，[视频]】

    46L：【哈哈哈哈哈这特么专业课第一？我老婆好可爱！】

    原本也就几个人口头过把瘾，直到有会PS的男生把星落的背景布给换成了红色的，又把自己的照片P在星落身边：【不好意思，我和老婆已经领证了，谢谢大家祝福。[图片]】

    这一举动引起不少人的效仿，也都纷纷变成了P图大赛：【楼上起开，这是我老婆！[图片]】

    【一群禽兽啊！放开我老婆！[图片]】

    直到400L有一个人留言：【一群□□丝意淫什么呢？指不定人家被金主爸爸捧着呢。】

    【楼上说尼玛呢！】

    【红眼病滚开行不行？】

    【我的老婆我来守护！】

    帖子内很快变成了两方骂战，直到有人单独挂出一个帖子。

    【多图解析校花穿搭，身价竟然超五万？】

    帖子里从星落的衣服到饰品，一一列出了对应的价格。

    一开始众人不信，纷纷diss楼主红眼病红的都快滴血了：【人家白富美不行啊？】

    【楼主哪里来的穷逼，一身五万贵吗？】

    直到楼主又附上了一张星落笑着坐进保时捷里的照片，帖子内的两级分化更严重了，一帮站楼主，认定星落被包养，一帮站星落就是白富美，两边人吵得不可开交。

    当夜，校园BBS的服务器就陷入了瘫痪，所有帖子都被清空，哪怕灌水的新帖一发出也石沉大海，这样的状态足足维持了一周，bbs才恢复过来。

    一月中旬，期末考也接踵而至，大部分人没了那个闲心刷八卦，都一头陷进了期末考的备考中。

    星落已经停了两年的课，仅能凭借着复习的成果和以前的记忆考试，但好在并不难，她考完试的第二天，正好去参加《超级新声代》的海选。

    近些年，这样的综艺选秀节目都十分火爆，造了不少明星，但都没有再遇到过一个像秦渡这样的奇迹。

    各大综艺节目都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怪圈，走实力歌手流派的，例如《我最响亮》、《我要当歌手》之类的节目出来的冠军，都是歌红人不红，出的新曲广为大众所流传，却都不知道歌唱者是谁。

    而走偶像歌手流派的，例如《偶像的品格》、《你最闪亮》之类的节目推选出来的爱豆，全靠粉丝支撑，每天在社交媒体上营业维系粉丝，但大多都为大众所不耻。

    《超级新声代》与这些节目并没有什么不同，但节目的制作人野心很大，希望能够选出造型不错的优质的歌手，一开始本是找寻娱乐公司合作，希望能多些已经准备过的练习生，可无奈节目组没拉到什么投资，并不被娱乐公司所看好，塞来的艺人和纯新人没什么两样。

    总导演这才一气之下开放海选，在各大省市投放报名点，又单独和各大音乐院校合作，托人找关系期待能够请到秦渡，虽然被拒绝了但也放出了相关消息……

    总之，这么一番操作后，海选现场人山人海。

    为了证明选拔的透明和公平，所有报名的选手们都被邀请到了云水体育中心，偌大的体育场馆内，坐满了上千怀揣梦想的选手们，有各大音乐学院的学生、也有素人，还有小部分娱乐公司的爱豆，大家一同坐在等待席上等待。

    星落报名的晚，号码牌在第一千名以后，第一天应该是轮不到她的，但谁也不能把握现场面试的速度，星落就安静地坐在看台上观望。

    帝音的学生们被分到了同一个场地，林啾啾是第286号，到了比赛日难免有些紧张，小手冰凉地抓着星落的手，“星星，你说我能不能过啊？我都和我爸夸下海口，不说第一名，进个前一百还是轻轻松松的嘛！哎呦，我真怕海选都没过，牛皮吹破好尴尬的。”

    星落笑着安抚她，“啾啾，我们肯定能过的。”

    怎么说也是帝音的学生，歌唱水平还是高出普通人一截的。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道突兀的女声穿插进来，刻薄地说：“海选要是没过你不如退学好了，说出去都丢我们帝音的脸。”

    有几个女生很配合地讥讽地笑了几声。

    星落回过头，说话的女生坐在高她们一个台阶的位置上，被一群女生围着，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她不认识那女生，林啾啾倒是认识，当即涨红着脸怼了回去：“我过没过关你什么事，徐盼儿信不信等你出道了我去论坛上写你的黑料哦！”

    徐盼儿家里有关系，大学期间就动不动出去参加活动，还会接商演唱歌赚钱，时不时会晒一些和网红们的合照，看起来特别光鲜。大家都很羡慕她，知道她出道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此话一出，星落就皱起了眉头，林啾啾这话落了一头气势。

    果不其然，那群女生笑得更开心了。徐盼儿的指甲涂得红艳艳的，单手捂住嘴唇，愉悦地挑了挑眉：“你倒是去写啊，我要是红了还在意你这个？”

    说完，徐盼儿的目光又在星落身上转了转，嘲讽道：“哟，刚刚没注意，校花你不是白富美么？怎么也来参加这种比赛啊？叫你‘爸爸’给你开个后门呀！”

    那几个女生又嘻嘻嘻地笑起来，女孩子到了这个阶段，都比较会打扮，徐盼儿之前是公认的校花，稳坐了一学期的校花交椅，哪晓得星落只是在学校里露了个面，校花的头衔就轻而易举地易主了，自然对星落也敌意满满，话中全是刺。

    林啾啾气红了脸，“徐盼儿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徐盼儿说她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嘲讽星落，林啾啾气得要死，撸着袖子就想冲上去干一架，被星落拉住，急得不行，“星落，你放开我！我今天非要和她好好说道说道！”

    星落抿着唇，摇了摇头，“不要去。”

    这边的骚动已经引起了不小的注意，有无数人看热闹似的在往这边看。她不在乎徐盼儿说什么，只是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她也知道，家里能让她来参加比赛，也有的是办法让她离开。

    哥哥沈曜阳开的就是娱乐公司，想要把她拉下来简直易如反掌，她想要低调一些。

    可这样的息事宁人，让徐盼儿的气焰变得更嚣张了一点，冷哼道：“装什么装。”

    星落淡定地拉着林啾啾坐下，林啾啾气的不行，“星落！你怎么可以允许她这样说你！我好生气！”

    星落对着林啾啾眨了眨眼，“以后进娱乐圈，要面对的非议更多，难道你要对着每个人都解释过去吗？”

    林啾啾一哽，莫名被她说服了，可还是觉得气不过，双手紧紧握成拳，做了个加油状，“星落，咱们好好比赛，争取徐盼儿不淘汰，我就不淘汰！”

    林啾啾真是太可爱了，星落忍不住掐了掐她圆乎乎的小脸蛋，笑着说：“你说的对！”

    两个女孩子打闹的时候，场馆内忽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林啾啾八卦，当即转过身去问：“怎么了？怎么了？”

    一开始众人都只是观望的状态，也都不知情。

    直到有带了望远镜的眼尖的人，一眼瞧见刚刚走进场馆内的男人，即便他戴着口罩，也有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Pu神啊！”

    “是秦渡！”

    “Pu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