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怕了吗？”他问，轻轻撩起对方的一缕头发，是白色的，冰冷又柔顺。
“为什么不说话。”他放下发丝，侧过头凑近，将鼻尖埋在对方的颈窝。那里依然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任何回应。
他抬起头来俯视对方，恍然大悟。
原来「他」已经死了。
他的另一只手紧握着一直长.枪，枪的另一头一直连接到对方的心脏，然后将「他」贯穿到入云的铜柱上。
「他」的血顺着铜柱向下流淌，也顺着长.枪和他的手向下流。开始是温暖的，后来变得滞涩寒冷。
「他」缓缓抬起头，雪白的发丝从肩膀滑落，然后被胸口的巨大伤口染红。
啊，你是————
不！！！
路明非大叫一声，浑身冷汗地惊醒，伸出双手仔细查看，确定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迹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的心脏还在砰砰狂跳，眼前一阵阵模糊。梦中杀人的感受实在过于真实，甚至让他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曹操。
但是疯狂鼓动喷流的血液让他稍微明白了自己的剧烈情绪。
“我活着回来了！”门口室友大大咧咧又欣喜的声音响起，“因为那个到处喷火的家伙，现在食堂都没什么人，所以我顺了一份回来……当然，用的是师弟你的卡……”
他看到路明非，表情中的惊喜和玩世不恭收敛了些许：“……怎么了吗？”
路明非怔然地看着他，慢了半拍才去摸自己的脸，手中是一阵温热的触感，就像……
他打了个寒噤，用力眨眼才发现那不是一片猩红，只是眼泪。
奥列格轻轻拭去刀刃上的血迹，置若未闻窗外龙族焦躁的吼声。
接下来就不是他的任务了。
他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的零，小女孩似乎才发现她面对的是个危险的龙族，再也不复之前“男女朋友”之间的亲昵和放松，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绷着。
他没在意，漫不经心地问道：“这种程度就没问题了吗？”我觉得路明非依然无法与那个初代种抗衡。
“老板不会让路明非死的。”零中规中矩地回答，她坐在奥列格的正对面，中间隔着一张餐桌，双手放在桌面下膝盖上。
“……”又是这种态度，源于恐惧。
奥列格有点不爽。“你是我的‘女朋友’。过来。”他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
他在示意我过去，坐到他的身边。零想。他是龙王，还是我的任务目标。他很强，我应该听他的。
“不许过去。”就在零试图起身的时候，另一只手压在的她的肩膀上，力度大到零几乎以为自己的肩膀要被卸下来了。“不用再和他保持…那种关系了。”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谁，是目前唯一可能和自己对面的白王抗衡的存在。
但是……她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到对面龙王的身上，他已经有点不耐烦地皱起眉了，似乎根本感觉不到她身后这尊大神的存在。
她额角滑下一滴冷汗。
奥列格在「那人」出现的瞬间就看到他了，他的手下意识地紧握住了刀柄，但是在「他」阴沉丝毫没有忌惮的目光看向他的时候立刻转移的目光看向零，似乎一点也看不到「他」的样子。
「他」已经恢复得这么强了……
奥列格内心暗暗吃惊，看来真的不得不想办法去弄回自己的半身了。他的眼睛盯着零，用余光观察了「他」瞬间，「他」并没有动作。
应该是没问题吧……他有些忐忑。「他」刚才的意思是不打算和自己保持‘交易’关系了，决定直接开打吗？
「他」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着挂念了几千年的人。
没想到他变弱了这么多，「他」想，这次本是「他」下定决心和一时冲动共同作用下主动现身让他看见自己，对方却看不见他。
「他」有点失望，也松了一口气。果然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让「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冲动、不计后果。本来是为了让零做掉他身边蠢蠢欲动的人们，没想到自己连对方主动和信任的手下亲近稍许都忍受不了，自己打乱了自己的步调。不过这样也好，「他」就可以无所忌惮地看看他了。
他变了许多，又似乎一点也没有变。「他」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目光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贪婪，一寸寸地光明正大划过他的全身，让剩下装傻的两人都毛骨悚然。
奥列格被他看得汗毛倒竖，打了一个寒噤，然后‘疑惑’地四处张望片刻，成功地让对面的二人紧张起来，「他」也不敢再那么无所顾忌了。
三个人各怀心事地僵持着，一分一秒都变得极为难熬。
不过好在，远处的噪声突然大了起来，「他」神色一凝，像是泡沫一样消散在了空气中，最后一秒还是朝着白王的方向。
奥列格和零都无声地气息一懈，随即又因为撇到了对面坐着的人而警惕起来。
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到刚才发生的修罗场，奥列格起身做出要送客的动作：“应该是路明非杀死了龙王。”
零肯定了一声，带上椅子走到门口，她的手刚刚触碰到门把手，门就向外打开了。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黄金瞳还亮着，带着一身的硝烟味道。他向门内看到了奥列格，觉得这个场景莫名地眼熟。
零走出奥列格和楚子航的宿舍，双手紧紧贴着裤线，这样熟悉又死板的姿势让楚子航若有所思。
他决定去侧面敲击一下零的言灵。
楚子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奥列格率先关上房间门，挡住了楚子航探究的视线，也成功让那道目光停留在了自己身上。
精神系龙族总是对精神波动要稍微敏感。弱一点的可以感知到情绪，强一点的可以窥视到思想。
“…方便的话，可以透露一下零的言灵吗？”楚子航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这对于我的判断有很大帮助。”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奥列格说，接了一杯咖啡抿了一口。“我说的话就一定是真实的吗。”
“你不屑于说谎。”楚子航说，在心里默默补充，在遇到路明非和零以前。
“……”他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像是才发现自己在观察蚂蚁的时候，那些小小的昆虫也在观察着自己。
我并不是不屑于说谎，他在心里纠正，只是没有必要。但是现在……
值得让我为之撒谎的人出现了。
“好像是一种辅助类言灵，”他回答，声音不带着一丝感情，“没什么攻击力。”
这时候，窗外传来了一声悲烈的嘶吼。是那种是去挚爱的剧烈苦痛，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所有闻者都噤声。
楚子航下意识地看去，像是猜到了发生了什么，神色肃穆。
空中绽放出巨大的燃烧龙骨十字，象征着王者的觉醒。
奥列格转过身，在楚子航看不到的角度轻蔑地微笑了一下，对这些一次次试图冲破最终命运的龙族带以悲悯的嘲讽。
是时候了。「他」想，悲剧的序幕已经拉开了。「他」看着空中燃烧着巨大的十字，无意识地露出了和奥列格极为相似的笑容。
“龙王诺顿苏醒。
龙王康斯坦丁已确认死亡。龙骨由卡塞尔学院获得。
路明非存活。
奥列格存活。”
酒德麻衣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迅速输下这样一行字。虽然她知道老板很有可能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她们三人分别有不同的任务，原本她以为只是负责辅助路明非杀死挡路的一切龙王，充当他的隐形奶妈，结果后来遇到了一位让她都有点砰然心动的男神后老板就无情地踢走了路明非在任务榜单NO.1的地位。
“这个，我老婆。”当时老板面无表情地指着奥列格的照片说，“或者说是我姘头。”
苏恩曦本来还对着在入学照中也依旧颜值爆表的男神的脸流着口水，下一秒就因为这话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了，用力咳嗽着。在老板杀气腾腾的眼神下再也不敢觊觎‘老板娘’的颜值。
酒德麻衣吓得刚辛辛苦苦上完油的手里剑都掉了，再三打量了一下学生证件照上的人究竟是男是女。
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眼神几乎呆滞又傻愣愣的。
老板似乎觉得对他们的打击还不够大，又接着说：“他已经成年了。我们是千年的老相好了，他是白王，我们早就认识了。”
他观察着三位属下的表情，三脸麻木他也看不出来什么。“他很强，不用你们保护。但是我优先看重他的性命。”他在苏恩曦颤颤巍巍才问出的“为什么”后思考了一会，然后严肃地回答：“我想和他结婚。”
三人从头到尾都处于被雷得说不出话的状态，所以就听着老板最后轻飘飘地拍板下定论：“这就是你们未来的老板娘了！”一脸兴奋真的跟新婚的郎君一样。
（这之后她们三位主力的功能就稍微发生了些许变化。苏恩曦除了收敛资金，还额外充当着‘老板娘’的人形移动钱包，源源不断地为他暗中汇钱；酒德麻衣变成了形同虚设的‘老板娘保镖’；零被任命进入卡塞尔学院把其他看上‘老板娘’的男女都隔离，同时可以的话充当他们‘夫妻’之间的链接。）
酒德麻衣到最后也没敢问为什么老板娘是男的、是白王，也没敢考虑这究竟是老板单方面认定的呢，还是老板娘也承认的……但是如果真的是‘老板娘’的话，为什么不去见他呢？她又联想到了黑王和白王征战的历史，然后怀疑老板是不是有家.暴倾向导致的离婚……
老板是认真的，眼神也是认真的。在看到有人试图接近奥列格时，老板估计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眼神有多么可怕，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们全都碾成渣渣，然后再把老板娘……
她很不符合形象地哆嗦了一下，收回思绪，利用小型无人机监视着诺顿的踪迹。狂怒的诺顿已经没有多少理智了，甚至都没有多少掩饰过自己的动向。让她真正在意的还是奥列格的态度，她明显能看出来他对路明非带着敬畏和疏远，根本不像老板所谓的那种关系。
噫，单相思的不要太过于明显。
结合龙族历史酒德麻衣就能把老板无疾而终的情史猜个七七八八：先是看上了人家，使用了错误的告白方法，可能还把人家打死了（就现在来看，似乎是打了个半死），然后自己伤心半天，还有了一堆孩子（这么想想复合更不可能了），结果在几千年后才发现人家没有死，激动得想要扑上去，又因为没有身体做不到这一点……
路明非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他瑟瑟发抖地站在寒风中，一旁是装备着贤者之石的狙·击·枪。他刚刚打偏了，因为致命的对于龙族的怜悯。
龙族已经死了，□□化为了一片片的碎屑，只有骨骼微微蜷缩着，纤细瘦小，像是祈求拥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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