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凌栉风万万没想到, 他第一次走进幼儿园居然是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

    其实，他已经来过这里两次了。第一次他走到门卫，被保安拦住了, 问他要看入园接孩子的家长证，他头一回听说“家长证”这几个字，拿不出来, 被盘问了半天也说不出孩子的班级和姓名，最后在保安怀疑的目光下狼狈离开。

    第二次则是两天前, 他总算查清姜玖在哪个班级了，也知道小不点除了叫“球球”还有一个大名叫“姜玖”, 原本他想借着接孩子的人流一起混进幼儿园，结果那天刚好姜梓苏来接姜玖的，他要是出现的话, 不知道会给姜梓苏怎么嘲笑，就只好躲在树后隐身了。

    今天来, 他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这家幼儿园所在的小区, 是凌云集团旗下的一家房地产公司开发的, 他让卓文彬查了一下资料, 刚好看到幼儿园和公司的租用权合同快要到期，就决定利用这个和园长交流沟通，然后借着查看幼儿园现状的名义在家长们来接以前去看看姜玖。

    这样既不丢脸, 又满足了小不点儿的愿望，两全其美。

    没想到刚好碰到了这么一场纠纷。

    卓文彬打了电话，没过一会儿，侯志豪的爸爸和凌通地产的总经理一起赶过来了, 一个个脸色煞白, 再三保证在幼儿园的续租合同上绝对不会有什么暗箱操作, 侯志豪的爸爸还一把把老婆孩子都揪了过来，让他们赶紧向姜玖和小朋友们赔礼道歉。

    侯志豪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候妈妈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此时此刻，她恨不得穿回到半个小时以前，把这个名叫“球球”的漂亮小姑娘捧在手心哄起来。

    这可是凌云集团总裁的女儿，凌栉风那是谁啊是她老公上司的上司，是安城富豪圈的顶级存在。

    她老公的前程，这下全都要败在她和儿子的手里了

    陆园长再三向凌栉风表示了感谢，这起纠纷得到了圆满解决，幼儿园的园舍也有了保障，也算是意外的惊喜。

    她风趣地道“没想到凌总这么低调接地气，居然把女儿送到我们这个幼儿园里，我还以为你们这个阶层的，最起码也要是新外、宝山那种起步的呢。”

    新外和宝山是国内最有名的两家私立幼儿园，据说里面的孩子都要学习三门外语，还要接触马术、击剑等贵族运动。

    凌栉风尴尬得很。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场美丽的误会，只好含糊着道“小朋友找到投缘的小朋友和老师才是最重要的，你们也不错。”

    丁老师在陆园长的耳边耳语了两句，陆园长又惊又喜“凌总，真是虎父无犬女啊，原来你的女儿是个天才儿童，一百以内的加减法已经滚瓜烂熟了，太厉害了。”

    凌栉风有点纳闷。

    这小不点儿居然这么聪明看不出来啊。

    “凌总，一起去办公室坐一会儿吧”陆园长盛情邀请，“正好和我们聊聊育儿经验，以后我们可以向家长们推广一下如何培养发展孩子的天赋。”

    凌栉风哪里会去，他即不是姜玖的爸爸，也压根儿不知道姜玖有什么天赋。

    看了看时间，他摆出一副公务繁忙的样子“不了，等会儿还有个会议，马上要走了。”

    “那球球你不接走了吗”丁老师奇怪地问，现在离放学的时间已经很近了，正常来说，家长都会把孩子接走。

    凌栉风点了点头“不接了，有人会来接的。”

    他只是来看看姜玖，那天姜玖让他来幼儿园接她，虽然他没有答应，但心里好像搁了块小石子似的，一直膈应得难受。

    现在算是完成任务了。

    办公室里，小朋友们都已经各自散去了，咚咚他们回了教室，穆允忻和侯志豪都跟着家长走了，毕竟脸上挂了彩，需要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只有姜玖和林卫栀手拉着手站在门口还不肯离开，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凌栉风的身上。

    凌栉风想了一下，在姜玖面前蹲了下来“没事了，以后不用怕，要是还有人欺负你，给我打电话。”

    姜玖咬住了唇，好半天才失望地问“你不是来接我的吗”

    凌栉风硬下心肠，摇了摇头“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姜玖伤心地看着她，扁了扁嘴，却没有再说话，默默地垂下头。

    “凌总，会议时间马上就到了。”卓文彬提醒道。

    凌栉风和老师们拜托了几句，客气地道了别，疾步往外走去。

    他的心里很乱。

    姜玖和姜梓苏的脸在他脑中轮番出现，挥之不去，仿佛艳丽的罂粟花，引诱着他驻足。

    快到楼梯口了，他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姜玖还垂头丧气地站着，像一只可怜的小鸭子，丁老师蹲在她面前，拿着餐巾纸在她脸上擦着，轻声细语地安慰着。

    小不点儿这是哭了吗

    胸口仿佛被什么重击了一下，他停下了脚步。

    “过来，”他沉声道。

    姜玖愣了一下，仿佛一株在烈日下晒蔫了的花被浇上了泉水，她一下子精神了起来，本能地往前走了两步，想想不对，又哼了一声，神气地把头一拧，拧成了九十度角。

    凌栉风又好气又好笑，几步就到了她面前，长臂一伸把她抱了起来。

    “老师，麻烦有人来接的时候告诉她一下，孩子我接走了，”他示意卓文彬把名片递给了丁老师，“她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

    坐在车里，姜玖有一点点开心。

    虽然她还不理凌栉风，但是她理卓文彬，一路好奇地向这位卓叔叔发起了“十万个为什么”的攻击。

    “为什么大人总是要开会啊”

    “卓叔叔，你这辆车为什么不会自动开啊”

    “卓叔叔我们去哪里啊”

    卓文彬哪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只好求助地看向后视镜里的老板。

    凌栉风沉吟了片刻“今天的会议先取消，现在回家，哦不，先去趟超市，看看买点什么给小孩子的吃的喝的玩的之类的东西。”

    卓文彬愣了一下。

    他跟随凌栉风多年，深知凌栉风的行事风和脾气。凌栉风自律甚严，尤其是在工作上，鲜少有这样翘班的时候，他以为今天把姜玖接回去，也只不过是接去办公室，到时候让秘书们照顾一下就算是很客气了，没想到凌栉风居然要陪她去超市。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个小女孩是不是真的是凌栉风的女儿呢

    当然，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是一个优秀的特助，不八卦是他的天职。

    车子一转，朝着凌栉风的公寓开去。

    “想吃什么”凌栉风问姜玖。

    姜玖很想回答，可是一想到他和绯闻女友的照片、一想到他这么久才来幼儿园接她、一想到和小伙伴们说的换爸爸，她就又生气了。

    把头拧了过去，她装着看窗外的风景，不想理人。

    凌栉风哭笑不得，仔细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是不是还在生那个绯闻女友的气”

    姜玖认真地点了点头，委屈地道“我不要后妈。”

    这阵子有点忙，凌栉风还真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他立刻问卓文彬“上两天是不是有我和章晨颜的绯闻通稿”

    卓文彬愣了愣“我倒是没有关注这些，要不我让凌云娱乐的人去了解一下”

    “行，如果有的话让他们都删了，然后安排一个声明，表明我目前单身，和章晨颜是普通朋友的关系，请媒体不要过度解读并保留诉诸法律的权利。”凌栉风吩咐。

    卓文彬吃了一惊。这种绯闻通稿会出，一般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营销号为了博眼球瞎写或者爆料，另一种则是当事人之一为了炒作或者逼宫。前一种情况，对于凌栉风不适用，营销号不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这通稿应该就是后一种情况，是章晨颜和她的团队找人发的。

    要是凌云集团以官方的名义发了这个声明，这不啻于是在打章晨颜的脸，说明两个人是彻底没戏了。

    “这要不要和章小姐那里商量一下”卓文彬不得不尽职地提醒。

    凌栉风皱了皱眉。

    这么多年了，他和章晨颜也就是最近约了两次饭，每次都还吃了一半就匆匆结束，如果说他原本还有和章晨颜进一步发展试试的念头，从第一次约会时的状态看，也已经没有可能性了，后一次约饭，也只是为了向章晨颜表达一下歉意。

    “她敢发这种通稿，就要做好准备，我和她的关系，她心里应该最清楚，早点快刀斩乱麻让她死了这条心，对她也好。”

    “好，我马上安排。”卓文彬立刻答应了。

    凌栉风捏了捏姜玖胖胖的小胳膊“怎么样，这下满意了吧”

    姜玖其实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她听明白了一点，就是凌栉风和章晨颜没关系，章晨颜不是凌栉风的绯闻女友，她不会有后妈了。

    她立刻高兴了，拍了拍凌栉风的肩膀，老气横秋地表扬道“爸爸叔叔，这次你很乖，等会儿球球分给你一颗棒棒糖”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想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两个手掌，皱着小眉头发起愁来，“不行，球球答应妈妈，要生气十天不给爸爸亲亲的”

    “这样啊，”凌栉风板着脸道，“那就不去超市了。”

    姜玖赶紧收回了一只手，嚷嚷道“五天，不能再少了，爸爸叔叔，我要吃板栗子，还有好多鱼，蘑菇力也要吃”

    从超市里出来，凌栉风拎了几大袋零食和玩具，姜玖则抱着一盒“好多鱼”，一口一个，咬得“嘎嘣”响。

    超市离公寓不远，凌栉风让卓文彬去处理章晨颜的事情了，自己则领着姜玖慢慢走了回去。

    看了看时间，才不到四点，也不知道姜梓苏什么时候会打电话给他来要女儿。

    他有点迫不及待了起来。

    公寓很快就到了。这是一个凌云集团自己开发的高档楼盘，全是别墅和平层官邸，凌栉风自己挑了个九楼的，三百多平方的房子，还有一个顶楼的空中花园。

    房间收拾得特别干净，就连落地玻璃都擦得锃亮，整体的色调和装修给人一种清冷华贵的感觉；从落地窗往外看去，奢华的楼间距和郁郁葱葱的绿化，让人有种在都市森林的错觉。

    当然，球球可不会欣赏这些，她把鞋子一踢，立刻爬到了沙发上，沾着碎沫沫的小手在沙发上一拍，立刻留下了一道印子。

    凌栉风的眼皮跳了跳。

    “把手洗干净再玩，”他警告道，“别把沙发弄脏了，会有小虫子爬进来的。”

    姜玖用手在沙发上擦了擦，碎沫沫没有擦掉，反而更多了，她只好嘟囔了一句“我喜欢小虫子。”

    凌栉风走了过来，站在她面前，严肃地道“小朋友要听话，不能调皮捣蛋，要不然”

    凌栉风板着脸的样子有点可怕，姜玖迅速地把“好多鱼”放在了茶几上，警惕地捂住了小屁股“你要请我吃竹笋炒肉吗不行的，打孩子的爸爸不是好爸爸，要被小孩子换掉的。”

    凌栉风哭笑不得“谁要打你了我是说，要不然我就把你送回家去了。”

    姜玖撒娇“我够不着洗手，你抱我去。”

    凌栉风无奈，只好抱起她来，警告道“手别乱动，别碰到我的衬衫”

    话音还没罗，衬衫领子已经被揪住了“爸爸叔叔，你的这个纽扣好漂亮啊。”

    纽扣当然漂亮，这衬衫是限量款的，每一颗纽扣都来自顶级设计师的精心设计，现在落入了沾着碎沫沫的魔爪。

    还没等凌栉风再次警告，那双魔爪自然而然地往上，捏住了凌栉风的耳垂。

    不适的感觉从耳垂蔓延到全身，凌栉风觉得身上有只小虫子在爬过来爬过去，恼火地道“你捏我耳垂干什么”

    “爸爸叔叔，你的耳垂没有妈妈的软，”姜玖捏得很惬意，却还埋怨，“妈妈的捏起来可舒服了。”

    “放手。”凌栉风沉着脸道。

    姜玖嘟起了嘴，不太情愿地缩回了手“爸爸叔叔真小气，耳朵都不给球球摸。”

    凌栉风气结，又不得不抱着她给她洗完了手，这才拿毛巾反复清洗了一下自己被摸脏的耳垂和纽扣。

    刚刚把毛巾挂好，衣袖被拉了拉。

    他告诉自己，对小朋友要和蔼可亲，不能以大欺小。做了几遍心理建设，他耐下性子问“怎么了”

    “爸爸叔叔，”姜玖憋红了脸，“球球要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