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在一个月前告诉凌栉风, 他会在家里帮一个小孩子拉嗯嗯，他一定会送给那个人最鄙夷的目光。
他凌栉风就算是从这楼里跳下去，也不可能会伺候一个小孩子拉嗯嗯。
然而, 此时此刻他正等在卫生间的门口, 捏着鼻子一遍又一遍地问着“拉出来了没有”
“没有。”
“你不是说你肚子痛吗”
“球球的小肚子不听话, 一会儿痛一会儿不痛，真不乖。”姜玖认真地批评。
“那你到底要不要拉”凌栉风恼火极了。
姜玖委屈地控诉“球球以前拉嗯嗯的时候, 妈妈都会好好和球球说话的，你这么凶，把球球的小肚皮吓坏了, 所以就拉不出嗯嗯了。”
很好, 这还成了他的错了。
凌栉风无力地道“行, 你慢慢坐着玩，我不凶你。”
他回到客厅，心不在焉地打开了电视机，屏幕里正有一对俊男靓女在谈恋爱，两位主角徐徐贴近, 缠绵的配乐声响起，屏幕上仿佛四处弥漫着粉红的泡泡。
要是这两个主角换成他和姜梓苏的话，是不是很美好
凌栉风心驰神往了一瞬。
“拔萝卜, 拔萝卜”卫生间里传来了五音不全的歌声，姜玖忽然唱起歌来。
美丽的幻想被打破了。
“你能不能出来了再唱”凌栉风忍了忍。
“我一个人有一点点害怕，唱歌就不怕了, ”姜玖理直气壮地道, “爸爸都会陪小朋友上洗手间的, 不会把宝宝一个人丢在这里的。”
凌栉风这下找到姜玖的错处了, 冷笑了一声“你上次不是说, 女孩子上洗手间的时候男孩子不能在旁边看，还把我赶出去了吗”
姜玖不出声了。
凌栉风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不由得有点担心，这小家伙不会又眼泪汪汪地伤心了吧
算了，小孩子嘛，别和她计较，不就是陪着上厕所吗花不了几分钟时间。
他刚要起来，忽然，姜玖从卫生间跑了出来，“吭哧吭哧”拽着门口的一把大椅子使劲往里拖，地板随之发出一阵阵被拖曳的摩擦声。
凌栉风脑门上的青筋跳了跳。
这把椅子是非洲乌金木制成，顶尖家居设计师的得意之作，地板也是四位数起价的珍稀木材，这一拖，地上八成是一道道印痕了。
“住手。”他大喝了一声，疾步向姜玖走去。
姜玖的手一抖，椅子没拿住，眼看着要砸到她的脚背了。
凌栉风一个箭步蹿了过去，堪堪拉住了椅子。
他惊魂未定，后背起了一层冷汗。这椅子特别沉，要是砸在姜玖的脚上，说不定都能骨折了，姜梓苏可能要找他拼命。
“你小祖宗，你能不能给我太平一点”他磨了磨牙。
姜玖被他几近凌厉的眼神震慑到了，扁了扁嘴，眼眶里迅速积聚起了泪珠。
凌栉风一看不对，立刻放软了语调“我没骂你，但你为什么要调皮拖椅子玩好好地拉你的嗯嗯不就好了”话说到一半，他猛然清醒了过来，“你拉出来没有有没有擦屁股”
“球球都自己擦好了，”姜玖带着哭腔道，“球球上完厕所臭臭的，爸爸叔叔不喜欢臭臭，球球想自己洗手才来拖椅子的，球球够不到水龙头”
凌栉风的额间忍不住冒出汗来。
糟糕，误会小不点儿了。她不是调皮，而是懂事地想自力更生，可能是刚才他凶巴巴的态度让小朋友受伤了，所以不想再麻烦他了。
他赶紧把姜玖抱了起来，硬着头皮给自己圆场“谁说我不喜欢我只是去休息一下而已。而且你闻闻，你一点儿都不臭，还是香香的，来，我帮你洗手。”
一碰到水，姜玖又开心了。
坐在台面上，她趁着洗手的间隙往凌栉风脸上甩了两下水，凌栉风没躲开，衬衫立刻被打湿了，脸上也有水珠滑下。
“不许调皮。”凌栉风警告道。
“好的，爸爸叔叔。”姜玖乖乖地搓手上的肥皂，搓到一半，她举着小手往凌栉风的脸前晃了晃，“你看，我厉害吗这么多肥皂泡泡。”
“你敢往我脸上甩一下试试。”凌栉风用威慑的目光看着她，据说，在这样的目光下，凌云集团高管们的心尖都会打个颤。
姜玖“咯咯”笑着，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在鼻尖上抹了一撮肥皂泡。“爸爸叔叔，你看我好玩吗像不像个小丑娃娃”
那笑容璀璨，仿佛夏日里的向日葵，阳光、纯净，充满了无边的活力。
心底的柔软渐渐扩散了开来，凌栉风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女儿，好像也不错。
他不自觉地凑了过去，在姜玖的鼻尖上蹭了蹭，共享了那撮肥皂泡。
姜玖哈哈大笑了起来“爸爸叔叔你也变成小丑了，好好玩”
玩闹了好半天，衬衫都湿了，总算把姜玖太太平平地重新抱回了沙发上，凌栉风长出了一口气，准备给姜玖看动画片安静一会儿。
姜玖盯着茶几上买来的零食袋，跃跃欲试“爸爸叔叔，球球的小肚皮又有点饿了。”
凌栉风很头疼。他怀疑刚才姜玖要拉嗯嗯，就是因为出超市的时候喝了一瓶酸奶、吃了一块果脯，然后又抱着好多鱼啃了一堆，吃太多太杂了才会肚子疼。
“不行，”他威严地道，“现在吃太多，晚饭要吃不下了。小朋友要乖，妈妈才会喜欢。”
他算是发现了，和姜玖要好好讲道理，不能凶，要是凶了反而会适得其反，产生让他头疼的后果。
姜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零食袋，开始曲线救国“那这么多零食宝宝挤在袋子里会不会闷死了我们把它们拿出来排排队好不好”
“排排队可以，但是不能吃。”凌栉风退了一步。
姜玖很高兴，一样样地往外拿“牛肉干最大，排第一，棒棒糖最小，排最后面”
她很耐心地排了一堆，从茶几头到茶几尾，最后她为难地拿着一片波力海苔看向凌栉风“爸爸叔叔，它没地方排队了。”
凌栉风不知是计，顺口应了一句“那怎么办”
姜玖的眼睛一亮“球球帮忙把它吃了，它就不用排队了，爸爸叔叔，球球说得对吗”
逻辑简直无懈可击。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凌栉风的心一软“行吧，就吃一片。”
姜玖心满意足地撕开包装，开始一点点啃着吃波力海苔了。凌栉风刚要去倒点水喝，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凌沐雨打来的。
“哥，太阳从东边掉下来了吗”电话一接通，凌沐雨的声音就咋咋呼呼地响了起来，“下午的会议因为你的私事取消了听老卓说，你又去带孩子了是不是上次那个”
问题连珠炮似的一下子蹦出了三四个。
“你怎么这么八卦”凌栉风不悦地道，“好好在财务部上你的班，要不然扣你工资。”
“真的带孩子去啦”电话里看不到人，凌大小姐丝毫不惧怕哥哥的威胁，继续探听消息，“你还说她不是你的女儿，不是你女儿居然能劳动你的大驾带，这说给谁听都不信啊。”
“你爱信不信，我能凭空变出个女儿来”凌栉风没耐心和她扯皮，“没事了吧，我挂了。”
“行，我已经在你楼下了，开一下门，我和小朋友来玩一会儿，为哥哥你分忧解劳。”凌沐雨笑嘻嘻地道。
亲妹妹到了楼下，就算再不情愿，凌栉风也没法不开门把人轰走。
也好，姜玖虽然可爱，但他管了这一个来小时也有点心力交瘁，还是换个人接把手让他喘口气。
姜玖见了凌沐雨很开心，她记得这是姑姑，说话很有趣，比凌栉风亲切多了。
两个人一起窝在沙发上看动画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没过一会儿，凌沐雨催促凌栉风“哥，你怎么还呆在这里，赶紧去忙吧，刚才有好几个经理找你，你邮箱肯定塞满邮件了，球球这里有我呢。”
凌栉风也的确要去处理一下公务，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别再给她吃零食了。”
“ok，没问题。”凌沐雨给他比了个手势。
目送着凌栉风进了最里面的书房，凌沐雨特意调响了电视机的声音，然后朝着姜玖“嘘”了一声，偷偷摸摸地打开了手机。
姜玖有点兴奋了起来“姑姑，我们是要干坏事吗”
“对，别告诉你爸爸叔叔，”凌沐雨压低声音道，“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好不好”
“好。”姜玖一下子坐挺了，紧张地催促道，“我们要干嘛快一点，别被爸爸叔叔发现了。”
“来，看摄像头。”凌沐雨搂着她，打开了微信视频。
屏幕上“叮”的响了一声，随后出现了一个人像，是个很漂亮很有气质的中年女人，姜玖挠了挠头，好奇地问“她是谁啊”
“来，这是奶奶，给奶奶打声招呼。”凌沐雨低低地叫了一声，“妈，快看，这就是哥藏起来不给我们看的女儿。”
“奶奶好。”姜玖乖巧地朝着屏幕招了招手，“奶奶你好漂亮啊，比大明星还要好看。”
周敏乐得合不拢嘴了“宝贝，来，靠近点让奶奶看清楚一点，噯呦，这双眼睛可真好看啊，你爸爸太坏了，怎么就不带回家里来让奶奶看看呢”
“奶奶，你是爸爸叔叔的妈妈吗”姜玖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问，
“对。”周敏越看越挪不开眼，那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又黑又密的眼睫忽闪忽闪，那小奶音更是要把人的心给萌化了。
姜玖立刻告状“奶奶，你能不能管管爸爸叔叔啊，他老是凶我，还骗人，都不来幼儿园接我。”
周敏乐了“这个奶奶管不动，得叫你爷爷了。”
她往旁边让了让“你别偷看了，快跟小朋友说说话。”
又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屏幕上，姜玖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软软地道“爷爷，你和爸爸叔叔长得好像啊，爸爸叔叔是天下第一好看的，你是第二榕榕哥哥不算。”
凌正赟被夸得老脸一红，定了定神，严肃地问“为什么叫爸爸叔叔”
姜玖的脸一垮，垂头丧气了起来“爸爸不让我叫爸爸，要叫叔叔，我就叫爸爸叔叔了。”
“这小子太不像话了，”凌正赟恼火地道，“依我看，这孩子十有八九就是他的，和他小时候像了个六七成。”
凌沐雨有点心虚，仔细地盯着姜玖看了一会儿，老爷子的话夸张了一点，说实话，也就是偶尔姜玖挑眉臭屁的神情有点像。
但很可能孩子就是像妈妈嘛，她反正是不相信，能让凌栉风这么放下身段陪着的，会不是他的骨肉
“我也觉得有点像，”她在一旁煽风点火，“哥太不像话了，都不知道你们俩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他结婚生宝宝吗居然还不肯认这个女儿，我都气死了，哪家小孩子无缘无故跑过来找爸爸啊，肯定是我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始乱终弃了孩子的妈妈，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
凌正赟朝着女儿使了个眼色，然后安慰姜玖“球球别怕，爷爷以后好好管他。”
姜玖来了精神“要打他屁股吗”
她想看爸爸叔叔被打屁股。
凌正赟语塞“这个可能有困难。”
姜玖有一丢丢小失望，不过又安慰道“爷爷，还是别打屁股了，好爸爸都和小孩子讲道理的，你一定是好爸爸。”
“咔哒”一声，书房的门开了，凌沐雨的手一抖，立刻和爸妈道别关了视频。
“你要不要一起吃饭”凌栉风走了出来，“我定了广场的一家泰国餐厅。”
凌沐雨连连摇头“不了，我还有约，马上就要走了。”
她转头一看，嫌弃地道“哥，你看你怎么带孩子的，辫子都给你弄得乱糟糟的，来，球球，姑姑给你重新梳个漂亮小辫子。”
凌沐雨的手挺巧，替姜玖扎了两个羊角辫，在脑袋两边一翘一翘的，挺可爱，凌栉风还挺满意的。
两个人领着孩子正要下楼，可视门铃响了起来，凌栉风一接通，保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一脸的为难“凌先生，这里来了好几个小朋友要见你，说是他们的小妹妹被你拐走了，让你赶紧把人放出来，要不然他们就要叫警察叔叔来抓你了。”
凌栉风一阵头疼。
这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熊孩子
“滴滴嘟嘟”的音乐声从姜玖的手腕上响了起来，姜玖愣了一下，赶紧接通了手表电话。
“球球，”林卫榕清冷的声音响起，“我们在楼下，让你那个坏爸爸开门，我们都不放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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