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7.

小说:放肆沉迷 作者:川澜
    沈明野的视频刚刚点开, 画面还来不及变化,他脖子上的力道就猛然加倍,压得他不能呼吸, 他猝不及防, 两只手同时麻痹, 手机和袋子一起失控地掉到地上,发出沉闷响声,激起一层尘土。

    视频没有受影响,正式开始播放, 昏暗屏幕逐渐对焦, 显现出一具纤细的人体, 而那个并未系紧封口的袋子, 缓缓渗出了暗红色的血液。

    顾雪沉低下头, 一动不动地看着两样东西, 手背上绷起的青筋盘结狰狞, 透出青白色。

    他像不认识般定定盯着,不受控制地松开手, 清瘦膝盖弯折,蹲跪了下去。

    视频推进很慢,一直在拍人体的衣物,从双脚到胸口, 顾雪沉都无比熟悉, 但因为染透了斑斑驳驳的红, 又陌生到让他牙关发颤。

    浓重血腥气从喉咙深处涌上来,他僵冷的手抬起, 碰到袋子的一角, 攥成团。

    山腰上有风, 吹得草木哗哗作响,沈明野却觉得空气凝固,只有极度折磨神经的毛骨悚然。

    他砍掉林鹿的手时都没有多少惊慌,但现在窒息得想吐。

    顾雪沉的反应让沈明野异样的亢奋,他什么都没了,命都不要了,就要用最惨痛的方式报复顾雪沉他手哆嗦着摸了下身上某处,那里面藏着个控制器。

    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出来之前,他把昏迷的许肆月绑着放进了林鹿最大号的行李箱里,在她怀里塞了剧组爆破常用的那种远程控制炸药。

    他不想伤害肆月,但如果顾雪沉不按他设想的来,不肯对他动手,他达不到最想要的目的,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毁掉许肆月的方式来报复顾雪沉。

    手机上的视频拍到了脖子,马上要移到脸上,而顾雪沉的手已经把袋子抓破,随时会扯开。

    沈明野居高临下,瞪着顾雪沉嶙峋的骨节,疯癫地描述道“肆月刚被骗来的时候,以为她晚上就能回家去,我捅她第一刀,她还边哭边往外爬,嘴里叫着雪沉”

    “雪沉”两个字落下的同时,视频的画面骤然一晃,拍到了许肆月惨白死寂的脸,顾雪沉的手再也不能控制,撕扯开那个快被血泡软的袋子,一只涂满血污的断裂人手躺在里面,无名指上,有一枚他亲手给月月戴的戒指。

    顾雪沉凝视着,唇上裂开的口子渗出一道道湿润,他很轻地低喃了一声“月月”,其他音节全部碎在嗓子里,视野被猩红血雾吞没。

    那个晚上,月月穿大红的喜服嫁给他,给他象征彼此的对戒,告诉他,结发为夫妻,死生不相离。

    才三天过去,他的月月怎么可能在这里。

    沈明野最期待的场景,此刻他竟莫名头皮发麻,颤声说“刀扎进去再拔出来,血喷得很高,她爬不动了,就蜷在地上,很可怜地缩成一团,一直喊你,我去吻她,她居然还是不肯,我只好接着捅她几刀”

    他扔出一把刀来,上面沾满血迹“杀她的工具,送你了,你敢拿吗论起杀人分尸,我比不上你有经验,毕竟我是现学现卖,你可从小就亲身经历杀人犯的儿子,精神病的儿子,你这种人人躲不及的垃圾,靠着肆月的拯救活到现在,结果她被你连累,因为你,被我一刀一刀凌虐到死”

    视频还在播放,许肆月无声无息躺着,身上全是血污,长发凌乱,嘴边一片凝固的红,最后一个画面,拍到沈明野挥起刀柄,砍下她的左手。

    顾雪沉唇齿间溢出黏稠的鲜红色,顺着下巴滴答落下。

    身体被压成粉末,血肉黏成泥,灵魂钉进地狱。

    骨子最深处沉埋的暴虐在狂跳,撞击顾雪沉涣散的神经,杀人,杀了他。

    像爸爸那样,用一切可能的工具,劈头盖脸狠狠施加在他身上,让他体无完肤,或者学妈妈,对恨之入骨的人,拿刀捅进他的心脏,把他一块一块肢解,剁成碎块。

    像小时候那么多年里,无数人攻击他时咒骂的那样,继承这两种血液,他是个早晚会杀人犯罪的魔鬼,不配在人群里活着,不配幸福,他像父母一样挥起武器,捅出十一岁那年该捅的一刀,才是原本要该走的路。

    顾雪沉浑身战栗。

    他以前拥有月月,却日夜不能安心,总是被过去的梦魇纠缠着,自卑自厌,怕她只爱那个沉静温柔的顾雪沉,等自己潜藏的这些阴暗有朝一日真正表现出来,会被她避之不及。

    他暴戾,对伤害她的人有杀心,破坏欲强烈,性格偏激缺陷,连机器人的脖子都会拧断,他藏着,努力收敛着,小心翼翼捧着他的幸福,让月月爱他。

    为什么还会变成今天。

    为什么要伤害他的月月。

    顾雪沉微微张开口,血液从五脏和口腔涌出,沿着下巴滴滴答答落在土里,他缓慢抬起头,阴冷噬人的眼睛注视沈明野,让沈明野嘴里的描述戛然而止,脸色白了白,下意识倒退了两步。

    顾雪沉不像在看着活人,连他自己本身的样子也已经不是个活人。

    沈明野心惊肉跳,突然有想逃的冲动,他以为自己为了报复能忍受痛苦,然而这一刻面对顾雪沉的眼睛,超出预料的没顶恐惧感让他恨不能痛快地死。

    顾雪沉去抓那只断手,想要捧起。

    沈明野生怕他太过了解会发现端倪,一脚踩上去,碾着手指。

    顾雪沉只停了一瞬,毫无预兆起身,没碰那把血淋淋的刀,拾起脚边不远散落的废弃建筑钢筋,面无表情捅进沈明野的肩膀。

    沈明野惨叫摔倒,极力挣扎,躲着所有可能致晕昏迷的部位,害怕失去意识还会清醒过来再受折磨,想逼顾雪沉快点攻击要害,把杀人坐实。

    顾雪沉垂着眼帘,血珠溅到他衣领上,他不为所动,拔出钢筋,冰冷穿入沈明野的左手,他踩住他喉管,嘶声问“她人在哪”

    沈明野冷汗涔涔,疼得半昏半醒时开始后悔,眼前的顾雪沉被阴影笼着,一身暴戾的死气,能把他千刀万剐。

    钢筋再次抽掉,砸进他颤动的右手,让他惊恐万状的暗哑声音说“伤她的地方,都不能留。”

    顾雪沉眼里的光完全消失。

    以前有人说,拿着武器挥向别人的,是畜生。

    他原本不是,月月用稚嫩的小手把他从悬崖边拽上来,往后的路再孤独荆棘,他不怕疼,也不觉得很苦,只要她生动地活着,他就能沉默地走下去,一天一天守着她。

    她是他唯一一盏烛火,在他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里放肆燃烧,他用手心最软的地方呵护着,被烫伤烧坏,也觉得幸福。

    烛火熄灭了。

    他一个人留在黑暗里,要让吹熄的人付出代价,他再去陪烛火。

    找到她,抱着她,不管在哪都好,山巅悬崖,河流深海,能容纳两具身体的小小角落就好。

    许肆月被捆得极紧,蜷缩在漆黑的行李箱里,她动不了,不管怎么翻滚扭动,都无法摇晃箱子半分。

    她不知道过去多久了,雪沉,雪沉

    许肆月极力制造响动,一片死寂里,她突然听到有吵闹人声和错乱的脚步,似乎由远及近,又要离开。

    她生理性眼泪汹涌地流出来,拼命挣动,终于有人察觉到她的存在,带着哭腔惊呼“这里有人”

    箱子的拉链粗暴拉开,她被手忙脚乱地扶起,身上绳索被割断的一刻,她腿和胸口之间紧紧夹着的炸药才暴露出来,整个地下室一片骇然。

    许肆月视野发黑,模糊看到似乎是警察,而她身边抱着她痛哭的人,居然是许樱。

    她陡然想起,进入别墅之前,她意外捕捉到的那个熟悉影子,不是她的错觉。

    许樱满脸是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姐,我太笨了,你陪姐夫养病我一直不敢去打扰你,看到程熙姐朋友圈说你们要来凤山工作,我就算好时间,偷偷一趟航班跟来了,想看看你,帮你的忙,没想到”

    没想到她做贼似的跟到了别墅区,本来想守在外头等许肆月忙完出来,结果许久也没动静,她实在忍不下去,给许肆月打电话无法接通,才试探过去按门铃,意外发现靠近之后没有信号,惊慌意识到出事了,马上报警。

    警察废了好大力气破门而入,直接撞见了躺在血泊里的林鹿,许肆月不见踪影,她死不放弃地找,在地下室发现了行李箱。

    许肆月狠狠攥着许樱“几点现在几点雪沉他是不是已经来了”

    许樱忙说“我刚才给姐夫打过电话了,姐夫没接”

    她恍惚感觉到什么,神色忽的悚然“我我不久之前好像看见了一辆明城车牌号的越野车从别墅区旁边绕过,直接直接朝后面的那座山开过去了”

    赶来的警力有限,多数在处理炸药和林鹿,许肆月身边暂时没有人盯着,她踉跄着起来,拨开许樱疾奔出去,艰难辨认着方向,朝那座山冲过去。

    没有阳光,天阴得风雨欲来,到处是瑟瑟的寒意。

    许肆月冷得发抖,鞋在半路丢了一只,她看到熟悉的车停在山下,车门大开,半山腰隐约有让人牙酸的响动。

    远处隐隐有警笛声传来。

    不是去别墅的,而是另一拨,直奔着这座小山的方向。

    许肆月呛咳了一声,踩着石头和断裂的枝丫,磕磕绊绊往山上跑。

    阴沉天光下,有一个人穿着早上分别时的黑裤和白衬衫。

    他最心爱的帽子掉在了土里,黑裤都是尘埃,白衬衫喷溅着刺眼的红,沿着纹理蔓延而下。

    那么优雅修长的手,握着一根曾经伤过他幼小身体的钢筋,朝着他脚下奄奄一息的躯体暴烈捅下去。

    许肆月盯着他的背影,哭喊出来“雪沉”

    她赤着一只脚飞奔过去,一把搂住他没有温度的腰,死死抱紧“我活着,我在他是故意的雪沉,我来保护你了,再也没有人”

    许肆月心如刀绞,崩溃地呜咽“没有人能欺负你。”

    天地静止。

    心跳呼吸全部消弭。

    她手臂搂着的身体坚冰一样,渐渐开始颤抖,有些扭曲的声音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

    片刻后,男人低哑的哽咽声中,一道闷响,钢筋从他染血的手中滑脱。

    许肆月的手被顾雪沉碰了一下,又触电一般收回去,他想用尽力气握紧,却缓缓拉开。

    他没有回头,遮掩着自己脸上前胸的污迹,语不成句“月月,我身上有血,不能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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