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哄哄的网吧里，亓凛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戴着耳机，瘦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游走，电脑显示屏上是的游戏界面。
“Quadra kill!”
语气惊叹的游戏提示女声响起，但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操纵着英雄继续追杀前面努力逃走的敌方最后一个人。
“ACE！”
一切归一平静，对方五个人头像都灰了，没过几秒，公共聊天区弹出来几条消息：
[我就喜欢胡萝卜]：对面的哥们，失恋了？火气挺大啊
[我就喜欢胡萝卜]：你操作不错啊，考虑一下加个好友？
[似水画年]：？？？
[似水画年]：你脑子进shi了吧？菜还这么多废话？
[我就喜欢胡萝卜]：我就问问能不能加个好友，关你什么事了？
[似水画年]：******
……
亓凛看着对面的两个人莫名吵了起来，没在意，操纵着英雄往前走，对面的见识了他的操作，刚复活的不太敢来跟他正面刚，缩在塔里等着团战。
不给对方任何反扑的机会，亓凛快刀斩乱麻地干掉塔底下的人，麻溜推了塔，正好队友的位置离他不远，看他攻上了高地，就都来组团推最后的水晶。
“Victory!”
界面浮现出蓝色的飞翼状图案，最中央的偏棕色框里写着“胜利”。
亓凛切了界面，毫不意外看见自己得了MVP，他表情平静地退出房间，点了匹配。
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亮，继而又暗下去，亓凛余光瞥了一眼，没拿。
“还玩啊，你下午又不去上课了？”
一只短肥略黑的手拍了拍亓凛的肩，声音带着哑意，但很温和。
亓凛抬头看了眼手的主人，对方带着黑框眼镜，身体虚胖，穿着迷彩短袖和花裤衩，要多肆意有多肆意，要多不羁就有多不羁，随意得很，很有自己的审美和特色。
“不去了，胖叔，陪我玩把？”亓凛偏了偏头，拿眼神示意对方。
胖叔笑了一下，腰上的肉轻微一颤，说：“算了吧，老喽，手速跟不上了，你玩吧，我给你找盒酸奶去。”
亓凛看他往隔间方向走，路过谁都会停下来打个招呼，脸上挂着和蔼的笑，一点也不像网吧老板的样子，反而像是逗鸟遛狗盘核桃的老大爷，然而事实是，他的年龄才刚进入中年人行列。
隔间是胖叔平时午休的地方，亓凛偶尔也会在里面眯会儿，地方不大，但堆满了零食饮料，算是胖叔的欢乐基地。
亓凛看了眼屏幕，还没匹配到队友，他往椅背上靠了一下，看了下手机，拿了起来。
清理了各种推送和广告，他顿了下，点进了企鹅APP。
前面的对话框都缀着小红泡，最上面的是[柠檬味可爱肥宅]，小红泡里的数字为“19”。
[柠檬味可爱肥宅]：狗子，两点四十了，你怎么还没来上课？
[柠檬味可爱肥宅]：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你同桌心情不太好
[柠檬味可爱肥宅]：你俩……吵架了？
……
亓凛往下翻了翻，下面的都是些表情包，最后一条是几分钟前，四点三十五。
[柠檬味可爱肥宅]：狗子，他知道了。
亓凛皱了下眉，打字。
[亓霸]：不是让你别说吗？
刚发出去没多久，对方昵称下面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没一会儿，孙乐霖就给他发了一段话。
[柠檬味可爱肥宅]：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就班空里去上了个厕所，一回来就看见郁野脸色不太好，冷冷的，虽然他一直都那个表情，但我总觉得他是有点生气了，然后他就问我了。
亓凛干脆点了取消匹配，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打字：
[亓霸]：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柠檬味可爱肥宅]：大概……都说了吧？
[亓霸]：孙子，平时你也没这么怂啊，怎么他一问你就全说了？
[柠檬味可爱肥宅]：嘤嘤嘤，你是没见他那个表情，我都感觉他要抡人了。
亓凛抖了下胳膊，重新仰回椅背，手指灵活地打字回复。
没过一分钟，茗河一中新校区九号楼三层十五班教室里的孙乐霖趁老师捣鼓PPT，低头看了看，发现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几条消息，
[亓霸]：别跟我嘤嘤嘤，老子一拳一个抡死你。
[亓霸]：这样，你先试试能不能补救一下
[亓霸]：我晚自习去学校
[亓霸]：对了，他生什么气是因为被骂？
孙乐霖点了下对话框，但迟迟没有敲一个字，看着老师的视线扫过来，他把手机往桌肚里一塞，心说我怎么知道郁帅逼为什么生气。
他晃了下脑袋，趁着老师不注意这边，悄么声往后边看了一眼，郁野表情冷淡，一直耷拉着眼皮，看着又不像是睡着了。
刚打算收回目光，郁野蓦地抬了抬眼皮，和他对上了视线，孙乐霖一时受惊，浑身都颤了一下，放在下面的脚不小心踢到了自己的桌子腿，“嘭”的一声。
罪魁祸首郁野睫毛颤了一下，继而又耷拉下了眼皮，眼底是一片凉意。
本来中午就心情欠佳，谁知道下午来了一直被人指指点点，那种试探打量的目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有点反胃。
直到他去找赵广平说不换组合，才知道了一点上午的事。
老赵的办公室很小，不隔音，离着最近的班又很乱，走廊里有人在讨论上午表白墙的东西，他耳朵不聋，听见了。
“哎，据说发表白墙的是郁野他们班的，我觉得可信度挺高的。”
“什么人呐，郁野是个基佬？莫名有点恶心。”
“据说还喜欢带美瞳，娘娘腔一个啊，草，我对象还真情实感喜欢他的脸，吐了吐了。”
“你倒是不需要担心被带绿色帽子，人家喜欢男的哈哈哈哈哈。”
“不是说他跟他同桌有一腿吗？俩男的是不是那啥的时候更爽？”
“草，你有颜色了，离我们远点，我们纯洁着呢。”
……
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打了上课铃，他不知道是谁说了那些话，心里有点发沉，形容不出来那种心情，说是完完全全的愤怒生气似乎又不像。
正巧碰到了孙乐霖，对方上午一直对他躲躲闪闪的，郁野感觉对方应该是知道点东西，就问了一句，没想到对方一股脑全说了。
差不多知道了来龙去脉的郁野太阳穴突突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空了快一下午的座位，笔尖点了一下纸面，不走心地记下了一部分知识点。
晚饭空，外面的走廊格外热闹，郁野做完一篇阅读理解，扫了眼走廊，数不清多少只眼睛在看向他，像是隔着玻璃围观什么稀奇的动物，眼睛里有着明晃晃的打量。
他停了笔，偏小的脸庞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很白，像上好的白玉，比例优越的五官略微立体深邃，有点混血的感觉，挑不出什么瑕疵毛病，但又无端透着一股低气压。
如果说平时的郁野给人的感觉是清冷疏远、不食人间烟火，那么现在的他不仅冷，还有几分戾，所以走廊里围观的人没敢太放肆，只在外面驻足观望。
郁野呼出一口浊气，不去想外面的喧哗，沉下心来继续做题。
这场无聊的观望以一个人的到来结束了。
“都在这里站着干嘛呢？这都几点了，还不回教室学习，刚开学第二天你们就集体飘了？你，那个瘦高个儿，你给我站住，还有你旁边那个女生，都给我站那里别动，好啊，当着我的面连小手都拉上了，几班的？”
中气十足的男高音蓦地响起，穿透力极强，整个楼层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不少想看热闹的都悄么声探出脑袋看那对被老赵抓住的小情侣，暂时忘了被传了一下午谣言的郁野。
没几分钟，上课铃就打响了，那对小情侣就跟在老赵身后走了，估计要受点老赵爱心赠与的人间疾苦。
班里不算乱，英语张从前门进来，端着自己的茶杯。
英语题不算难，郁野没一会儿就做完了三分之一，英语张转圈看的时候，走到郁野旁边停了下来，看着郁野对答案。
少年的字很干净，词组写的很漂亮，属于考场满分作文的印刷体，他眉眼精致，眼睫微敛，手指瘦长，端坐的姿态很规矩，浑身透着入骨的良好教养。
他的完形填空错了两个，那张怎么看都不会感到腻的脸上露出几分疑色，似乎不太理解。
英语张忍不住伸出手指了一下空后面的一个单词，低声说：“注意一下，固定搭配。”
郁野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神色温和了很多，他低声说了句“谢谢老师”，然后拿红笔把那个词组圈了起来。
英语张点了下头，端着茶杯开始往前转了。
本以为今天晚自习就这样安安静静渡过，谁知道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有人敲了一下前门。
“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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