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种可能,和珅一时间不知是喜是忧,永璘是皇子,按理说,这样的身份已经足够尊贵,将来定会封王,芸心若是能做王爷福晋,也算是天大的福分,可永璘他做不了皇帝啊!
皇上已内定十五阿哥永琰为皇太子,是以和珅很希望女儿能嫁给永琰,纵然现在只是侧福晋,一旦永琰登基,她便是皇帝的妃子,岂不更荣光?
不过这种话他不能明言,且皇上尚未表明态度,兴许只是他想太多?
思及此,和珅没多问,叩谢圣恩,回家之后便开始为女儿准备贺礼。
因着是给颖妃娘娘送礼,且又是五十大寿,寓意吉祥,马虎不得,是以和珅并未假手于人,亲自到库房去挑,最终选中的是一件八宝吉祥莲纹云锦所制成的红色斗篷。
金丝银线绣成的福纹花样端庄华美,红蓝宝石与晶石熠熠生辉,在日光下闪着耀眼夺目的璀璨光芒!
更重要的是,这斗篷曾在寺庙的佛像前供奉过七七四十九日,已然开过光,可保穿着者长寿安康。
此物和珅很珍视,本不舍得送人,然而女儿的婚事尤为重要,既然皇上让颖妃娘娘当参谋,那和珅必得讨好她老人家才是。
父亲说什么,芸心便应什么,面对父亲的安排,她异常乖顺。只因她很清楚,这是她身为钮祜禄氏的职责,享了富贵,便得做她该做之事。
两日后,芸心带着贺礼随父亲一道乘坐马车去往圆明园,后世的圆明园只剩遗址,而今她穿越时空,得见乾隆年间的圆明园全貌,实乃幸事一桩。
这园子自康熙朝便开始兴建,园中古树参天,奇花斗妍,亭阁连山石,水榭接碧天,行走其中,如临仙境,芸心不禁在想,天上的瑶台,大抵便是如此吧?
念着女儿是头一回来,和珅亲自送她过来,但他身为外臣,只能差人将贺礼送达,不能亲自去给颖妃贺寿,是以和珅只将女儿送进圆明园,未再到妃嫔所居的园子去,接下来的路,该由宫人们带着她前行。
上回去怡亲王府时,还有嫡母与妹妹陪着她,这次冯霁雯咳疾又犯,在家休养,实在不便陪她来此,芸心只能独自觐见颖妃。
向前走了几步,她心底没个着落,莫名惶恐,不自觉的回首望向父亲,和珅仍旧立在原地,温笑着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勇敢前行。
凡事总会有第一次,她不可能永远都指望旁人,纵有对未知的惧怕,但她还是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目视前方,继续行路。
花盆鞋的声音在这园林中似乎显得格外清脆,一如她的心跳声,由疾到缓,逐渐平稳。
和珅已跟宫人打点过,每到一个地儿,宫人都会耐心的为她讲解着地名和景致,芸心仔细聆听,默默记着。
行了大约一刻钟的路,宫人领着她进入一座空阔的大殿,殿后临水榭,视野开阔,放眼望去,水波粼粼卧鸳鸯,岸柳摇摇醉尘芳。在此赏景摆宴,再合适不过。
行了许久的路,芸心的脚底板僵硬又疼痛,宫人请她坐下休息,她倒是乐意,奈何陆续有人过来,且大都身份比她尊贵,宫人在旁一一为她介绍着,每来一位她都得起身行礼,芸心不由苦叹,这行宫的规矩当真是繁琐,还不如在镇上逍遥自在呢!
才应酬一波,紧跟着又有几位女眷到场,宫人照例为她介绍着,说这位是怡亲王府的郡主,芸心定睛一看,此女有些眼熟,可不就是那日在王府挤兑她的那位格格嘛!
雅岚也瞧见了她,心下冷笑:当真是冤家路窄啊!随即带着其他几位女眷走向芸心。
因着是在行宫,父亲一再交代她定得遵守礼仪,是以芸心规规矩矩的向其行礼。
雅岚啧啧叹道:“上次还跟我顶嘴呢!今日怎的不嚣张,如此安分?”
芸心从不主动挑事,若非对方咄咄逼人,她又岂会还嘴?不意再起争端,芸心故作伏低状,垂眸恭敬道:
“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不晓得您是王府的郡主,多有冒犯,还请格格见谅。”
对方态度谦恭,挑不出刺来,雅岚也不好说什么,但就是莫名的看她不顺眼,捋着绣牡丹的手绢,水眸微瞥,哼嗤道:
“到哪儿都能遇见你,真是扫兴!”
芸心有得选吗?“奉旨前来,碍了郡主的眼,实属无奈。”
奉旨?一个臣子的私生女居然敢在她面前炫耀?瞟她一眼,雅岚扬脸讥笑,
“你不就是仗着你阿玛是和珅才有幸入行宫贺寿嘛!否则单凭你一个汉人养大的镇上来的臭丫头,哪有资格入这皇家园林?”
被讽刺的芸心也不动怒,平静抬眸反问,“难道郡主不是仗着自己的阿玛是王爷才有如今的封号吗?男子们尚且可以凭借科举武举努力争取,改变自己的命运,咱们姑娘家不能做官,那就只能依仗家世,何错之有?”
一句话怼得雅岚无话可说,心下窝火的她不甘落下风,打量着芸心的着装,目露嫌弃之态,
“上天眷顾你,给你一个好家世,然而贵气和品味得从小熏陶培养,不是穿上绸缎,戴着珍珠便能冒充世家女!”
说话间,雅岚的手移向她耳边,用力扯了扯她的耳坠,扯得芸心耳朵生疼,轻嘶一声,忿然望向雅岚。
“怎的?本格格好心教导你,你实该感激才是,瞪我作甚?”说话间,雅岚的目光移至芸心的手腕间,继续说道着,
“俗话说得好,这手啊!是女人的第二张脸,我们的手像豆腐,你的手,啧啧---摸起来一点儿都不嫩滑,而且你这镯子已然断裂,又用银饰衔接,恕我直言,真的很丑呐!旁人瞧见会笑话的,这不是给你阿玛丢脸嘛!”
若非被狗撞伤,她的镯子不会碎裂,她也不必费尽心思拿银饰来镶接,或许旁人觉得这镯子很丑,但在她看来,此物意义深重,她并不嫌弃,愿意佩戴,却不知碍这位格格什么事儿?芸心很想反驳,又担心说太多会激化矛盾,正犹豫之际,一声高呵骤降,
“雅岚,我的话你当耳旁风吗?怎的又来找她麻烦?”
熟悉的声音震得雅岚心直颤,回头一看,一抹高大的身影已然逼近,明明是暖春,可他的眸子却似凝了霜的秋冬一般冰寒,“十七哥?”
这些个皇兄里头,雅岚最顾忌的便是永璘,平日里他对她还不错,但训起她来却是毫不留情,是以每每面对他时,她的气焰总是悄无声息的被熄灭,暗自思量着她这位皇兄是怎么回事,怎的总是多管芸心的闲事?纵有疑惑,她也不敢多问,面上堆着笑,瞬时变了腔调,柔声撒娇,
“没人找她麻烦啊!她向我请教如何穿搭,我好心教她,是吧芸心?”
说着雅岚侧首眯眼,意在警示她不要乱说话。
芸心与永璘不熟,她可没指望永璘会为她出气,哪怕受了委屈,她也不会当众讲出来,淡淡应道:“郡主说得是。”
是个鬼啊!他又不是瞎子,“才刚我分明瞧见你在扯她耳坠,下如此狠手,怎么可能只是简单的闲聊?”
“我只是觉得她的耳坠漂亮,才摸了一把而已,十七哥你肯定是眼花看错了。”
雅岚惯会诡辩,永璘不信她的话,又望向芸心,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说实话,免不了又要得罪这位格格,今日可是颖妃娘娘的寿辰,芸心可不愿因为自己而扰了寿宴,加之她对永璘并不信任,是以并未老实交代,只顺着雅岚格格的话音敷衍的点了点头。
算她识相!雅岚唇角微扬,假惺惺地笑道:“我得去跟旁的姐妹打招呼,就不陪你了,改日得空,我再好好教教你!”
说话间,雅岚的手搭在她肩上,摸到她的肩骨,用力一捏。
满洲女子自小学骑射,并不柔弱,力道极大,吃痛的芸心眉头紧皱,轻嘶一声,咬牙强忍着。
雅岚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了,芸心她也不指证,身为旁观者,永璘瞧着都觉窝火,
“你在我面前不是挺横的吗?怎的到她面前那般胆小,连句真话都不敢说?”
芸心之所以忍让,是有她的考量,“我不是胆小,只因这是行宫,是你们的地盘,你们才是一家人,我跟你告她的状?你会秉公处理?”
“我这人一向帮理不帮亲,雅岚有错,我自当训诫,绝不徇私。”
即便永璘信誓旦旦,芸心也不当回事,兀自笑笑,转身去往水榭边。
春日清风抚面,轻易就吹散她心中的阴霾,放下包袱的她自在澄明,不会再钻牛角尖。
远处的垂丝海棠已然盛开,粉紫色的花瓣朵朵下垂,虽无香,却娇美动人,鸳鸯藤黄白相间,如此美景,赏心悦目,实该用心去感受,至于那些不相干的人,她不会让其扰乱心境。
永璘跟上她的步伐,在她身侧负手而立,眸间尽是睥睨,“反正我是不可能像你这般好说话,不会叫自个儿受委屈,但凡谁敢给爷使绊子,爷定会加倍奉还!若是像你这般低声下气,她便会当你是软柿子,下回还欺负你。”
没有人生来就愿意被欺负,说到底,还是地位悬殊,“因为你是阿哥,身份尊贵,没人敢忤逆你,我这身份本就尴尬,怎敢与您相提并论?”
“那也得讲一个理字,她无礼在先,你有权追究,这般轻描淡写一笑而过,我想帮你出气都没机会。”
闻言,芸心眸闪诧色,“我与十七爷非亲非故,您为何要帮我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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