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朝日没有想到的是, 所谓的大变活人,童叟无欺,变也是真的, 活也是真的, 唯一造假的地方,只有“人”的部分。
开场是作为预热的动物游行。打扮华丽的狮子猴子老虎小熊, 相继在驯兽师的指挥下列着队跳过熊熊燃烧的火圈,穿着粉红蕾丝边裙子的小熊后腿站立, 以一个相当人性化的姿势骑着小车绕场一圈,在台下的观众冲它呼喊时,还会停下来向人群挥手致意。
驯兽师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穿着缀满宝石的长绒衫, 在灯光下显得容光焕发,骑在一头小象身上骄傲地挺起胸膛。朝日听到隔壁先生带来的小姑娘兴奋地问道“父亲, 一会结束后我能去摸摸那头小熊吗”
她父亲轻而缓地问道“为什么想要摸小熊呢”
小姑娘眨眼“因为小熊毛绒绒的很可爱它还会骑车呢”
“可爱么”男人意味深长地沉默了一会, 握住女儿拽他衣角的手“既然你想看, 那就看吧。”
小女孩高兴地扑进她爸怀里。
呼吸法练多了耳聪目明,朝日不自觉地听完了全程。这种马戏团动物的待遇她是清楚的, 八成这孩子结束以后摸到后台,看到的就是城市化移动猪圈, 从此以后再也不想看小熊了。
朝日虽然同情,但也远没有到打算打开笼子解放全动物的地步, 她只觉得这爸爸怪怪的, 为了女儿的愿望甘愿走后门承诺带她去后台,却一点不担心小女儿看完之后的心理健康。
好父亲。
接下来是一对据说有心灵感应的双胞胎姐妹, 随机在场下挑选一个幸运观众上台, 猜他手里的牌, 因为双胞胎姐妹实在是两个美人,在场的大家都很积极。
大家还不常看到这种规模的表演,气氛在小丑从先前还空无一物的帽子里掏出一大把糖果抛向场下的时候燃到顶点,身穿金色晚礼服的主持人在欢呼中走出来,向观众深深鞠一躬。
“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就到了今晚第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他把他镶嵌着金边的帽子摘下来向空中用力一扔,闪着金光的圆顶礼帽在掌声中升上天空“欢迎我们的不死女郎松川奈子小姐”
那道耀眼的金光在顶点被女性纤细的手一把接住,紫发的美人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半空中,向着地面一跃而下,彷佛一片飘飘荡荡的柳絮。朝日的位置就在池座下面的第二排,离她相当近,连她眼尾闪闪发光的银粉都看得一清二楚。这时候这位奈子小姐看上去已经抛下了所有的紧张,她微笑着接住向她扔来的花束,在落地的瞬间把帽子递给了主持人。
重重的帘幕后面,工作人员已经搭好了台子,表面冰凉的大理石桌面光滑如镜,天鹅绒的桌布层层堆叠一直垂到桌角,这位“不死女郎”微笑着躺在了她的专属睡床上,她的搭档,一位身着黑色晚礼服的男性从后面走出来,微微俯身行了一礼,然后干脆利落地一挥手。
和她刚刚登场的方式完全相同,半空中毫无预兆地降下了一把铡刀,拦腰把她砍成了两截。
“”
朝日差点没跳起来。在她身边坐着的鬼舞辻无惨异常清晰地听到了一句“我靠”。
被「净琉璃」强化过的感官异常灵敏,寻常的魔术根本瞒不过她的眼睛,这么近的距离足够她把全过程完全收入眼底。
太实在了。这表演太实在了
根本不是什么错位魔术或者道具,这位叫做松川奈子的小姐,确确实实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分为二了。
喷溅的血迹和骨茬如此清晰,如此真实,离得人们如此之近,以至于全场的人都呆住了,扑鼻的血气一瞬间在舞台上蒸腾而起,浅紫的天鹅绒被血迹浸透变成深沉的黑红,有那么一分钟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然后此起彼伏的“天哪”“妈妈”“我的上帝啊”“警察呢”“救护车”乱响一气,朝日的“我靠”完美融入进人群中。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舞台中央这突然快进到恐怖片现场的样子,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后背一直窜到后脑勺。
朝日终于知道自己刚才到底是觉得哪里不对了。
在人群彻底骚乱起来之前,那位表情凝固在微笑时就被一砍两段的美少女动了一下,在小孩们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中,她歪过头,毫不费力地抬起自己的半边胳膊,冲台下离得最近的那个观众眨了眨眼。
森白与鲜红交织的断面还淋漓地呈现在人前,那头光芒流转的紫色长发浸泡在鲜血里,美人纤细雪白的食指竖在艳红的嘴唇中央。
她说“嘘”
这幅画面带着某种冲击性的诡谲美感,让尖叫迅速地平息下来。
后面的搭档配合地上前,提起华美桌布的一角,把松川奈子的两截身体包裹在里面。层层的黑布把她完全裹住,只剩下一个头露在外面,依旧保持着美丽且神秘的微笑,她的目光环视四周,就是没有落在朝日这个方向。搭档打了个响指,在绒布的边缘开始开出一朵一朵的鲜花。
花开的如此密集,浓烈的花香在一息之间驱散了血腥味,整条桌布很快就被换成了花朵从桌面上扑簌簌地落下来,松川奈子完好地从桌子上跳下来,刚刚断成两截的腰部丝毫没有接合的痕迹。
数不清的硬币纸钱像雪片一般扔到台上,这一个活生生的美人在血泊里举起手里的捧花,向疯了一样欢呼的观众致意,雪白柔韧的腰弯成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
朝日目瞪口呆。
她在这一刻疯狂地想念主公,脑子里闪过了诸如许多这世界太险恶了,这是什么终极压榨,鬼舞辻无惨竟可怕如斯这样的念头。
主公曾经向朝日提到过鬼杀队的财务来源,因为产屋敷家族祖传的智技过人,主公一家以各种名义进行了投资,包括桃山每年的桃子和桃干产出销售,各种紫藤花制品等等,这样的地主公多的数不清,因此鬼杀队才能有源源不断的后勤保障而不用队员多做除了杀鬼之外的事。
迄今为止朝日很少见过沉迷物质享受的鬼,绝大多数鬼都像个深山野人一样满脑子只知道吃,只有那位在与世隔绝的地方搞宗教传销骗信徒钱的童磨,和靠在火车上偷抢客人财物的车井有过明显的金钱需求,简直凄凉得让人掉下眼泪。
现在看来,在捞钱方面,他们被老板鬼舞辻无惨甩出十条大街。
理论上来说等级越高的鬼,神志就会越清醒,越容易出现和人类相差不多的物质追求,这位松川奈子除了自愈得快之外,气息弱得朝日一开始都没有发现,只在台上血鬼术发动的瞬间有一丝波动,再一看她开演前愁眉苦脸的样子,必定觉得这血汗钱一点都不香。
仔细想想,这个东京马戏团只在晚上演出,白天就销声匿迹,美其名曰准备道具,事实上这有什么道具可准备呢这是给鬼时间做一些心理准备啊。
“膝丸,”小女孩结结巴巴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他们好强啊”
同样目睹了一切的膝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太刀青年少见地附和朝日。
这位鬼中之王简直是个致富鬼才,一边让手下养的鬼光明正大地干这种勾当,把鬼的身体素质利用到了极致,一边只要演出结束的时候允许饥饿的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挑两个顾客吃掉,既要了观众的钱,又要了观众的命,简直零成本高回报。
这算什么欺负鬼杀队员没时间看表演吗
第一个小高潮过去,穿插的动物表演又开始上台,朝日却已经完全失去了欣赏的心思,念头在脑子里急转。
她犹豫自己要不要表演结束了之后去找这位松川奈子小姐了解一下情况,为自己的杀鬼提成添上一笔。
就算是鬼,被砍成两截也是会痛的吧难怪她一副上台前抑郁的样子。
做鬼也不容易啊。
随着回忆的进行,之前那段短暂的交集中,每一个细节都在朝日脑海里重新铺开紫发少女攥紧的双手,微微颤抖的肩背,和恨不能直接跪下去的脚下一软
嗯
一个鬼在什么情况下会脚下一软是因为害怕表演吗
有那么怕吗
一个隐隐的猜想带着一丝凉意从脊背慢慢地爬上来,就在朝日带着愈演愈烈的不妙感仔细想下去的时候,什么人冰冷的手指按上了她的肩膀。
朝日差点蹦起来,她惊吓之下的一扭头差点把自己脖子扭断,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殷红的眼睛。
隔壁座的先生带着一丝傲慢的不满指了指地上“小姐,你的爆米花掉下去了。”
“哦哦对不起”朝日弯腰。
她全身都绷紧了,如有实质的阴影笼罩在她身体上方,让这方寸之地仿佛从整个喧嚣热闹的会场中硬生生地割裂开来。
男人华丽而又阴沉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响起来。
“刚才的表演,小姐觉得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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