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在国外开会的时候，程嘉慕心里一直都在惦记着顾谨华的身体的情况。

    奈何这个会议实在重要，顾谨华又是看似十分正常地待在剧组，他没有合适的理由缺席会议，只得叮嘱了顾谨华的助理时时汇报Z市剧组那边的情况。

    顾谨华的助理倒是非常习惯老板的吩咐，不管身在何处、有多忙碌，也会抽时间陆陆续续发消息过去。

    之前为了区分，程嘉慕给顾谨华的三个助理都编了号，一号是那个彪形大汉，三号是程维维，负责汇报情况的主要是顾谨华的二号助理，那位细致稳重、斯斯文文的男青年。

    原先的影帝顾谨华除了对待粉丝温柔体贴，面对其他人时都很有几分任性傲气，尤其擅长用几句话怼得人生活不能自理。

    但意外的是他的人缘却一直很不错，虽然难免会有一部分人看不惯他又奈何不了他，但更多跟他合作过的人表现出来的还是欣赏甚至倾慕。

    而在程嘉慕看来，如今占据了谨华身体的人——后来程总决定称呼他为工程师先生——那位工程师先生，虽然他的性格之于他原先的职业合情合理，放到平常生活中也算不上什么大的缺陷，但若是用在一位交游广阔的明星的人际关系上，未免显得过于冷淡疏离。

    不过在听过二号助理几天汇报之后，他倒是渐渐发觉是他自己思想狭隘。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实在玄妙，那位工程师先生依旧寡言少语、不爱闲聊，演技也很成问题，却迅速得到了剧组大部分人的信任和好评。

    原因何在？

    性格可能是一方面，沉默寡言换个角度想也许会给人沉稳可靠的感觉。

    但最主要原因还是，这位工程师先生的动手能力实在是太强了。

    什么家用电器电子产品房间门锁、电影道具摄影器材日常用品……那些坏了的、半坏不好的、用着不顺手的乃至看着不顺眼的东西，他随手就能给修好，甚至连女性化妆品瓶瓶罐罐上的细小关卡都能修，简直就是个十项全能小能手，几乎完美的契合了片子中“维修师”这个身份。

    为人不热情，但是求到他头上也不会拒绝。有他在，他身边人的日常生活细节格外舒心。

    这种特质放在某些场合可能并不明显，但对于一个千里迢迢在外地漂泊又要驻扎很久的剧组，就是十分重要的技能了。

    说实话，严锦自己也不太清楚事情怎么会不知不觉变成这样。

    顶着顾谨华的身份，远离了熟悉的环境，他已经有所注意、尽量低调，并没有像从前一样看到什么都主动动手了。

    但是……就，可能就还是，命运的驱使吧。

    若非要追究，事情的最初，大概是剧组的无人机坏了那次。

    并不是拍摄影片所用到的航拍无人机，而是剧情当中出现的一个道具，算是男二和女主之间一个重要的信物、感情戏开启的标志。但因为涉及到不少实际操作，所以拍摄中使用的还是真正的无人机。

    在剧情中，男二要同时操控着两架无人机进行拉烟表演，最后在天空中画出一个心形，借此向女主表白。

    当然，在实际的拍摄中，最后的心形烟雾会采用特效制作，前面的拉烟表演也是有工作人员操作，饰演男二的祁轩只需要手拿遥控器摆出帅气的样子，温柔地凝视女主就够了。

    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拍摄过程中，一架无人机从半空中落了下来，摔在草地上坏了。

    剧组倒是有所准备，临时紧急更换了备用的无人机，拍摄继续。

    严锦不清楚剧组对道具维修的安排，一开始也没太在意，直到结束当天的拍摄任务之后准备离开片场，看到一个工作人员正在愁眉苦脸地把那架坏了的无人机装箱，随口问了一句：“这是要拿到哪儿去？”

    “维修站。”那年轻人愁得直揪头发，一头卷毛乱飞，“不知道又要跑几趟了啊啊啊啊啊！”

    严锦走过去站住了：“我看看。哪儿坏了？”

    “这里，这里，都裂了，还有这里……”年轻人蹲在地上，垂头丧气把箱子倾斜过来指给严锦看，“电源线都断了……”

    情况明显比严锦想象中要轻得多，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愁成这样。

    严锦道：“这点儿小毛病哪用得着送维修站。工具有吗？”

    年轻人一愣，随即跳了起来：“有有有！”说着放下箱子跑出去，没一小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个铁皮工具箱，“这些够吗？”

    当然足够了。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年轻人都没看清楚是什么操作，严锦便已经将修理好的无人机递给了他：“试试？”

    年轻人抱着无人机又跑了出去，这回时间稍久一点才跑回来：“顾老师您真是太太太厉害了！感恩！”

    严锦平静地问：“好了？”

    年轻人兴奋不已：“好了！谢谢顾老师！这下不用狂奔八百里跑维修站了！谢谢！谢谢！”

    类似的小事在严锦从前的日常生活中经常发生，完成难度之低甚至都不值得让他回想，严锦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显然，其他人并不这么认为。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年轻人对别人宣传了什么，反正自那之后，严锦隐隐感觉片场的工作人员看自己的眼神都有点儿不一样了。

    之后还有一次，在片场休息的时候，小师妹李瑶诗过来跟他聊天，提到自己的新笔记本没用几天就卡的要死，玩游戏时间长了还发烫。晚上回酒店，严锦就随手帮她清理了一下，重新装了系统和软件。

    结果又被她大惊小怪地嚷嚷好厉害，还说她听说了无人机的事，问他是不是什么都会修。

    严锦想了想，很诚实地说：“没有。也就日常用的那些东西，问题不严重的才可以试试。”

    小师妹十分富有挑战精神，陆续又拿了譬如总提示内存满的旧手机、忘记了密码的密码箱、缠成一团的耳机线甚至不流畅的保湿喷雾之类的来找他，最后不仅都没能破坏“厉害”的印象，反而更加印证了他“什么都会修”。

    后来……就这样了。

    不知不觉，大家仿佛都认同了严锦“维修师”的身份，有些相处得还不错的，下了戏也会开玩笑地喊他“罗先生”。

    严锦也不介意，还是会随手帮众人解决一些小问题。虽然谁都知道他并不是真的什么都会，但依然没影响他在剧组中获得许多亲近友善与盲目崇拜。

    这样的发展，对严锦、对顾谨华都算不上坏事。

    可惜的是，人际交往上的顺遂，并没能给严锦的演戏之路带来同样的正面影响，《维修师》的拍摄非常不顺利，进度比黄导预期的慢了许多。

    顾谨华的“身体记忆”时有时无、毫无规律可言，严锦表现出来的演技水平也跟着时好时坏、忽高忽低。

    “身体记忆”在的时候，他的演技出色，无论多难的场景、多纠结的剧情，几乎都能一次过。而“身体记忆”不在的时候，他的表演就会突然失去灵气，演技平平、毫无亮点，甚至偶尔还会犯些基本的走位错误，只能一次一次反复磨。

    对比出伤害。严锦的天赋其实不差，他现在的演技，说句客观一点的话，虽然的确算不上多好，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突击，也不至于到一直NG、毫无可取之处的地步。

    若是没有偶尔的出色发挥，导演和其他人可能也不会对他一直保持如此大的期待。

    可有了时不时的影帝级演技做对比，再遇到严锦发挥一般的时候，导演就会觉得不满意，总相信他可以做得更好，一再推倒重来，最终就是所有人都跟着推迟收工、满怀怨念。

    虽然因为顾谨华的地位和严锦培养的感情关系，没有人直白地向严锦表达不满，可严锦不傻，拍摄进度缓慢、反复NG时剧组气氛越来越压抑，这些他都能感觉得到。

    他的心里同样很有压力，经常一夜一夜睡不好，彻夜琢磨着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办。

    不需要刻意减肥，他的体重也在一直往下跌，最后连远在国外的程嘉慕都知道了，特意打电话来，叮嘱他注意谨华的身体。

    而已经是这样的情形了，剧组偏偏还频频出事。

    按照片子剧情安排，维修师罗先生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唯一的伙伴是朋友送他的一只狗，名叫豆豆，长年陪他居住在维修中心里。

    豆豆没用特效，用的是招募来的狗演员，一只四岁大的、温顺乖巧又聪明的金毛。

    严锦同它培养了好几天的感情，天天给它撸毛、陪它玩耍。

    就在导演看一人一狗默契不错、准备第二天就拍摄他们的对手戏时，金毛主人却突然反悔，带着狗跑了。

    带着狗跑了……

    狗跑了……

    简直离奇。

    剧组只得重新招募狗演员。

    而这时候，更离奇的事发生了。

    狗跑了的消息一传出去，这部影片的一个重要投资商觉得这不是好兆头，突然撤资了。

    撤资了……

    说实话，这个时候再听到这种消息，经历过自身不科学事件的严锦都要怀疑剧组是不是遇到什么不科学的诅咒。

    剧组陷入了一种十分微妙的气氛，压抑中透着懵逼。

    这天一大早，严锦赶到剧组，又见到剧组的工作人员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不等他询问，爱八卦的小助理已经自然而然地凑上去打听了。

    过了一会儿，小助理从人群中蹦蹦跳跳走了出来。

    严锦觉得自己已然心如止水：“说吧，又是什么事？”

    他觉得现在就算助理告诉他剧组要散伙回高老庄他也能坦然面对了。

    小助理的语气喜气洋洋：“是两个好消息呢。”

    严锦并没有很期待：“什么好消息？”

    “新的狗演员找到啦。”小助理说，“狗要带资进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