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根本算不上问题的问题，王榛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他用力推了推林木的肩膀，没推动。
“我能拒绝吗？”他干巴巴地问道，“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木盯着他闪烁的双眼，许久之后，泄了气。他像小狗一样猛地抱住了王榛，把脑袋搁在他的肩上，毛茸茸的，刺挠的很。
王榛想要挣开，却被他强行镇压了：“不亲就算了，好歹让我抱抱吧。”
青年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微哑的声音中还夹杂着一丝委屈，看着他那双睫毛长长的漆黑眼睛，王榛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了被主人丢弃在大街上的小奶狗，一时心头还真的涌上了那么一米米的愧疚感。
要了命了，这小年轻怎么这么会撒娇？
“你，你先起来吧，”他小声说，“咱们把事情好好说清楚，如果你真的是我男朋友的话，那，那我给你抱就是了。”
林木眼睛一亮：“亲亲也可以吗？”
“……也可以。”王榛沉默了片刻，自暴自弃地回答。
算了，反正算算年纪，自己又不吃亏，他想。
虽然他现在的成就绝对可以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人中龙凤，但因为小时候的经历，王榛在与人交心的时候，尤其是在面对爱慕他的人时，常常会觉得自己总是没对方想象的那么好，然后默默疏远，保持距离。
说白了，就是自卑。
曾经有人骂他，说他就是个蚌壳，刚撬开一丝缝就立马合上，王榛觉得他说的很对。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想象，如果未来真的与另一个人在一起，将会是如何的场景。
这世上真的有人，会爱上他这种在感情上不停逃避、不停后退的胆小鬼吗？
“我不明白，”他的目光迷惑，“你喜欢我什么？有钱吗？还是长相？”
林木思考了一番，他可不能像秦洲那样回答的那么煞风景。
“其实……”他想了想，回答道，“一开始，只是因为好奇吧。”
“好奇？”
“是啊，”青年拉着他坐到了沙发上，一边笑一边回忆，“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世界上居然还会有这么又穷又倔的人，人家都说人穷志短，我在你身上可是一点儿没看到。”
王榛“嘶”了一声，惊恐地想，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自己？
“还有，吹牛的时候也很可爱，不过你现在已经把当初吹过的牛都实现了吧？”林木感叹道，“高中那会儿，我看到了，你在天台上——”
“打住！”王榛忙道，再这样下去他又得重温一遍黑历史了。他道：“所以，你很早就和我在一起了？那当初我们在演唱会上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这个……”林木一下子没想好理由，顿时支支吾吾起来。
王榛一脸怀疑地盯着他：“你骗我？”
林木答不上来，干脆趁王榛不注意，凑过去吧唧亲了他一口，声音在寂静的总裁办公室里异常响亮。
王榛的脸瞬间涨的通红，他瞪大了眼睛：“不带这么耍赖的！你，你……”
他语无伦次，面对这种皮厚三尺又热情洋溢的小青年，总裁大人总有一种是在包养小鲜肉的隐秘感觉。
……别说，还真蛮带劲的。
然而，就在暧昧气氛正浓的时刻，林木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垮下脸来，杀气腾腾地接通了电话：“喂？”
“事情办好了吗？”秦洲在另一边问道。
“……办好了。”林木顿了一下，回答他。
秦洲沉默了片刻，果断道：“你在心虚。说吧，你背着我干了什么好事？”
“没有。”这回林木倒是回答的非常快速，但秦洲信他才有鬼：“反正，你给我注意点儿。对了，记得提醒一下阿榛，女主的数据有些不对，让他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儿吗？”
秦洲道：“还有，我做了个等身抱枕，马上差人送到王氏集团。你帮我和阿榛讲一声，告诉他如果想我了，就抱着抱枕睡——”
林木面无表情地掐断了电话。
自恋到极点的老男人，他在心里暗骂一声。
王榛好奇地看着他：“谁的电话？”
“没什么，一个自我感觉良好过头的家伙。”林木淡淡道。但他还是按照秦洲吩咐的，认真提醒了王榛：“阿榛，你最近要小心女主，她不太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王榛皱眉问道。
“暂时不清楚，”林木摇头，“总之，你离她远一点就行了。不要和她单独相处，别碰她经手的东西，当然，最好也不要和她讲话。”他一本正经道。
“……那我攻略个寂寞吗？想要通关的话，出卖一下色相也是没办法的吧。”
林木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不行！”他斩钉截铁道。
王榛看了他半晌，失笑道，“不会吧？她只是一个NPC而已，好好的，你生什么气？”
还没等林木回答，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自己进来。”王榛扬声喊道。
但敲门声却依然锲而不舍，无奈，他只能自己过去开了门。
开了门，白娇娇捧着一个大箱子站在门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我的快递？”王榛一脸诧异地看着收件人处王霸天的大名，刚要接过箱子，她就像是触电了一样，脸色绯红地松了手。
幸好这箱子不重，砸到脚上也没什么感觉，但女主如此异常的举动，还是引起了他的重点关注：“白小姐，你怎么了？”
“白，白小姐？”白娇娇的脸顿时煞白了起来，她用看负心汉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王榛，眼睛里刷地闪过一道彩虹般的绚烂水光。
她泫然欲泣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已经是……那种关系了吧？你怎么，还叫我白小姐呢？”
王榛张了张嘴，眉毛拧成了一团——这才几天的功夫，女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主动了？
他打开了系统面板，却被上面的数值吓得差点儿心跳骤停。
好感度：75；黑化度：45；愉悦值：20。
这这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全都不记得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突然感觉如芒在背，后面林木的目光仿佛要把他的身体洞穿了似的。恍惚间，王榛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醋坛子打翻的味道，冲得他脑壳疼。
林木走过来，眼神沉沉地搂住王榛的腰：“你有什么事吗？”
白娇娇猛地瞪大了眼睛，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现场气氛一度非常尴尬，王榛绝望地想，失忆前的我，你要把自己给坑死啦！
但既然林木也是玩家，那他就不是现在的重点，等通关出了游戏自然有大把时间和他掰扯。王榛回家心切，干脆狠下心来，掰开了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底气不足道：“你……你不要开玩笑，我的真爱，只有白小姐一个。”
闻言，林木周身的气场瞬间压抑到了极点。
“叮咚~【秦傲天】黑化值+12，目前数值：60。”
没有注释。
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开关被打开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王榛一愣，下意识与林木对视了一眼，却被青年漆黑眼眸中酝酿的沉沉风暴给吓到了。
但很快，更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
林木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地变得透明。
“你，你怎么了？！”王榛大惊失色，想要去拉他的手，却猛地穿透了他的身体。
林木深深地看着他，垂下眼眸，轻声道：“我的时间到了。”
“什么？”
青年仰起头，忽然对他扬起一抹笑容：“阿榛，我存在的意义很简单，只是想要弥补当初没有为你唱那首歌的遗憾而已。这是他的执念，也是我的心愿，而现在这件事已经完成了，所以……”
“但这和你快要消失有什么关系啊！”王榛大喊道，眼神惊慌，“你，你不会有事吧？”
林木的眼神严肃起来，他虚虚地抓着王榛的肩膀，快速道：“下面的话一定要认真听我说完，阿榛，你立刻去告诉秦洲，告诉他在这个世界里，我是他的锁，也是促使他丧失理智的催化剂之一。记住，一切的关键在于不破不立，那个人的意图我明白了，是——”
他消失了。
留下一句最关键的话没能说完。
王榛怔怔地凝视着青年消失的地方，内心一片冰凉，直到白娇娇用迷茫的眼神看向他：“刚，刚才是怎么了？”
她不记得了，他想。
明明刚才发生了如此荒唐的事情，一干大活人从原地消失不见，女主却眨眼间忘的一干二净。
王榛猛地推开了她，冲出了办公室。
他孤身一人站在王氏集团高耸入云的大楼底下，望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只觉得庞大的孤寂感扑面而来，几乎要把他压垮。
他颤抖着掏出手机，下意识地拨通了一个电话，虽然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号码的主人是谁。
电话一秒接通，男人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喂？阿榛，有什么事吗？”
这声音无比熟悉，仿佛刚才才在耳畔响起，却又因为岁月流逝的缘故染上了丝丝缕缕的陌生感。
但无论如何，它都给予了目前正处在混乱之中的王榛，些许珍贵的抚慰。
“秦洲，”男人的名字被他脱口而出，王榛深吸一口气，快速道，“你现在，能不能过来一趟？”
“怎么，想我了吗？”秦洲还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只是含笑问道。
“……嗯。”对面传来一声低低的应和声。
但秦洲的神情却瞬间严肃起来。他沉声道：“阿榛，你别动，我马上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榛站在原地，用力吸了一下鼻子，许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焦急的询问声，他才缓缓低下头，注视着自己手腕上刚刚结痂的那道伤疤，轻声道：“没什么。”
“只是突然听到了一首歌，有些感触而已。”
半小时后，秦洲风扑尘尘地来到了他面前。
王榛捂着胸口，一脸迷茫地问他：“我觉得我的这里缺失了很多东西……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些记忆找回来，你能告诉我吗，秦洲？”
他看着面前样貌陌生的男人，决定孤掷一注。
秦洲喘着气，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突然伸出手，将他用力抱进了怀里。
“放心，”他说，“无论多少次，只要你回头，我都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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