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病急乱投医(13)

    鱼鲤跑了,鱼鲭只能一个人跟着沈澜去施老伯的铺子。鱼鲭最不爱去那里,每次鱼鲤与他一起,他还有个伴,这次只有他一人,他从心底里抗拒着,连动作都变得磨蹭起来。

    沈澜上了车后,鱼鲭慢吞吞的爬上了马车,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在了沈澜的旁边。

    气氛沉默且冰冷,鱼鲭半晌抬起头,却见自家公子正眯眼看着自己。

    “走,走了。”鱼鲭这才想起来让车夫赶马车。

    施老伯的铺子位于偏远的小巷子里,铺子门口狭窄简陋,门可罗雀,往里走去,里头阴暗沉闷,只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头儿坐在铺子里的小木桌旁,点着油灯,正专心的雕刻着手中的东西。

    沈澜走进铺子,施老伯便抬起了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低下了头,“今日怎么亲自来了,怕我这个老头儿死在这儿?”

    “还早。”沈澜坐在他的面前,示意鱼鲭把东西给他。

    鱼鲭将手里的袋子递给施老伯,然后乖巧的站到了沈澜的身后。鱼鲭最怕这个地方了,阴暗的房间里传出一股浓郁的木头味,闻着又像是香味又像是腐坏的味道,味道十分复杂。

    房间里四处都胡乱摆着木制品,有手指头,有胳膊,有腿,比沈澜那些藏品看着还要渗人。

    一般鱼鲭鱼鲤结伴而行,都是办完事就走,绝对不会在此处多留片刻,施老伯也每次阴森森的打趣他们俩。

    鱼鲤可爱乖巧,一般说两句就过了,鱼鲭经常顶嘴,顶着顶着往往就发现施老伯笑的阴测测的看着自己,办完事拔腿就跑。

    但此时,沈澜面前的施老伯,看起来倒是很正常。

    “哟。”施老伯接过那破损的木头,有些惊讶,“这不是你最爱的么,竟给摔坏了,谁干的?”

    说着施老伯便把脸转向一旁有些紧张的鱼鲭,“小东西,是不是你?”

    “不!才不是!”鱼鲭脸涨得通红,“不是我干的。”

    沈澜也不帮他解释,只是随意的说,“能修复吗?“

    “倒也不是不行。”施老伯仔细看了看,“需要一些时间。”

    “嗯。”沈澜看向一旁施老伯制作的其他东西,抓起一副宛如剔除了所有肉之后的人的手掌,轻轻地拨动那手掌的手指,手指嘎达嘎达的动了起来,虽然不大灵活,但是设计非常精巧。

    “别乱动,还没做好。”施老伯低头看着那木头心脏,“你今天专程来找我,还有什么事?”

    “没了。”沈澜将那手掌放回原处。

    施老伯也不说话,沈澜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房间里仿佛根本没有人存在一般的安静,鱼鲭站在一旁,双手不住的抠着自己的裤子,情绪焦躁不安,脑子里想的都是下次一定要跟鱼鲤一起来。

    “说吧。”施老伯放下手中的东西,“沈公子,您想知道什么。”

    “近日那边可有什么事发生?”沈澜不动声色的问。

    “事?那边天天都有事发生,我不懂你指的是哪一桩哪一件。”施老伯说。

    “都说。”沈澜说。

    “啊?”施老伯震惊的看着他。

    “……”沈澜抬眸凝视着他,沉默不语。

    “不过,最近确实有件趣事。”施老伯被他看得不自在,赶紧伸手在裤子上擦了擦,说,“据说锦安公主将二十多位大臣关在一间房中,也不知说了什么,出来时那些大臣脸色都极其难看,并且在那之后,苏文璋四处与人说,锦安公主并不是简单的绣花枕头,也并不像传言中那样与人有暧昧关系。”

    “嗯。”沈澜颔首。

    “还有一事,传言苏文璋家的女儿苏瑾之,与顾沂辰将军有私情,估计是私定终身,锦安公主与顾将军的婚约破坏了私情,苏瑾之伤心欲绝,苏文璋大人才参了锦安公主一本 ,其他被利用的联名上书的大臣们都气坏了。”

    “皇帝临墨近日常去锦安公主房内,逗留时间很长,锦安公主也不知怎么的,自那之后便不再出寝宫了……诶,诶你怎么走了,我还没说完呢。”施老伯不解的看着他。

    沈澜站起身,“不必听了。”

    他出门上了马车,鱼鲭如同被大赦一般赶紧跟了上去,钻进了马车中。

    “公子,您为何听这些?那老头儿又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鱼鲭上车后十分疑惑,不由自主的问。

    “你不必知道这些。”沈澜看了他一眼,“鱼鲤去了哪里。”

    “明善堂,将您的药方送过去了。”

    “去明善堂吧。”沈澜将身子靠在车厢边的软垫上,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鱼鲭掀开窗帘看向窗外,外头行人摩肩接踵,街道上热闹非凡,不远处就是明善堂的铺子,鱼鲭很远便看到明善堂的门口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看着有些颓然,那人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子诚这是在干什么?”鱼鲭不由自主的喃喃道,“光明正大的偷懒吗?大白天的。”

    沈澜眼眸一动,看向窗外。

    只见谢子诚抱着膝盖坐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依稀可以辨认出“云小七”三个字的口型。

    沈澜伸出修长的食指,揉了揉太阳穴。

    云小七……

    三日后的晚上,月光在迷雾般的云中穿梭,庭院中忽明忽暗,夜色朦胧。

    沈澜坐在月色下,将几味药细细的分装在纱布袋中,束上口子。那些药都是他从库存中挑出的最好的部分,全都是千金难求。

    也不知,还用不用的上。

    沈澜忽然就想起那天晚上的画面,那张扬笑眼盈盈的姑娘,在月光下瑟缩成一团,眼中满是对死亡的恐惧。

    忽然,他听到远处的后门处传来一丝丝怪异的响动。

    他将桌上的药全数收好,然后朝着后门走去。

    “你别把锁弄坏了。”一个女子压低的声音。

    嘎达嘎达,锁发出清脆的响声,不一会儿那声音又消失了。

    “别弄了,我爬上去吧,你托我上去就行。”

    “等等,你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要不我还是去正门那边敲门算了?”

    “……不行不行,这么晚了,一会儿打扰他们睡觉了。”

    “唉,我就不该晚上来,都怪皇帝哥哥,耽误我时间。”

    “可是我这样进去会不会很不礼貌?”

    “沈澜本来对我就有意见,他那么烦我,我走了他肯定松了一口气。”

    沈澜看着紧闭的门,微微挑眉。

    “但是我如果明天早上从隔壁房间出来看着他笑,他肯定惊讶的不行哈哈哈。”

    “吱呀——”

    后门应声而开,临子期的笑声像是被人掐断了似的戛然而止。

    沈澜一身单薄的外衣,衣裳随着开门的动作翻飞不止,他褐色的眸子看了一眼临子期,随后便落在了临子期身后的男人身上。

    努尔巴图此时再走已经来不及,临子期表情僵硬的看着他,然后看了一眼努尔巴图,只见努尔巴图充满戒备的眼神看着沈澜,微微拧了拧眉头。

    两个男人在夜色中对视,气氛不止一丁点尴尬。

    “晚,晚上好啊……”临子期万万没想到这个时间点,沈澜竟然就在后门处,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被听去了多少,只觉得自己的尴尬几乎可以装满三室两厅。

    “不是走了?”沈澜目光转向她,“还回来做什么?”

    “没,没走!”临子期听他这么说,赶紧解释,“我家,我家出了一些事情,实在是太着急了,所以当时也没来得及说一声……”

    临子期听他这么一说,不由自主的有些愧疚,赶紧解释道歉,但是话说到此,她又蓦然反应过来,自己道什么歉啊,不是他不愿意给自己医治自己才先走的吗?

    “这位是?”沈澜竟主动问努尔巴图的身份,临子期心中惊讶不已,但还是解释道,“这,这是我哥哥。”

    努尔巴图微微蹙眉看着临子期。

    “我哥哥云……云小五。”临子期说,“对吧小五哥哥,你是不放心才送我过来的,现在我安全了,你可以回去了。”

    沈澜微微挑眉,看着临子期仿佛到家了一样努力把自己这位哥哥推出门。

    可是这哥哥显然并不是个听话的,他被推到门口之后,忽然转身看着她,说,“你要小心,我会在附近守着你的。”

    临子期心里一咯噔,转头看着他挤眉弄眼,小声说,“你说什么呢!赶紧走!”

    努尔巴图对沈澜行了个礼,迅速的转身走了。

    临子期赶紧关上了后门,顺便把锁也给锁上了。她转过头朝着沈澜嘿嘿的笑,笑容里带着些谄媚和厚脸皮。

    “不好意思,让神医您见笑了。”

    “你就这么自信我会留下你?”沈澜挑眉看着她。

    “也没有啦,就继续死乞白赖的求您救我罢了。”临子期笑嘻嘻的看着他,月亮一下子从云中冒出了头,月光照在她的身上,给她整个人都仿佛蒙上了一层幻影,她就静静的站在他的面前,半点都不真实,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您会救我的吧?”临子期问。

    “你觉得呢?”沈澜反问。

    “那当然会,您这么善良温柔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行医救人四个字,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死的,对吗?”临子期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沈澜并没有什么反应。

    临子期咬了咬嘴唇,“要不我从这个门再出去一次,给你表演一个三顾茅庐?“

    她说着转身真要出去,沈澜忽然一动,捉住了她的手腕。

    “行了,别闹了。”

    临子期身子就这样僵在了原地。

    沈澜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情绪,那是夹带着些许的无可奈何和妥协的声音,仿佛面前的临子期只是个玩闹的孩子,吵闹了一整天以后,被家长捉住了手。

    她只觉得手腕被一双干燥的大手轻轻捉住了,那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轻轻地触在自己的皮肤上,温暖的有些灼人。

    半晌,她才转过身愣愣的看着他,什么东西流到了嘴里她都一时间没有发现。

    临子期伸出空余的一只手,摸了摸鼻尖下,温热的液体流了一手都是,借着月光一看,满手的猩红色。

    她又呆呆的看了一眼沈澜,只觉得他那张诱人的脸在月光下越来越模糊,仿佛在梦里似的。

    美……美色误人啊。

    在晕倒之前,她脑海里只想到这四个字。

    ……

    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云小七回来了。鱼鲤最开心,她第一个进了云小七的房间,却看到云小七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直没有醒来,而沈澜则坐在她的床边,定神为她施针。

    “公子?”鱼鲤担忧的看着云小七,“她还好吗?”

    “不好。”沈澜将最后一根针扎进她细软的皮肤。

    鱼鲤咬着嘴唇看着沈澜,眼神复杂却十分易懂。

    沈澜当然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是怪他没有及时替她治疗。

    “你走吧,我还需集中精神。”沈澜道。

    鱼鲤也不好说什么,看了一眼可怜的云小七之后,转身告退。关好门以后,她一转身,差点撞在了鱼鲭的身上。

    她定睛一看,鱼鲭神色慌乱,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了?”鱼鲤问。

    “那个,那个……我发现公子昨晚的衣服上有血迹。”鱼鲭耳根红红,小声地附在鱼鲤的耳边,神秘兮兮的说。

    “血迹?病人的?”鱼鲤问。

    “是啊,还有哪个病人……”鱼鲭看了一眼临子期的房间,脸一路红了上去,“我,我听说,女孩的第一次,都是……会流血的。”

    “啊?什么第一次?”鱼鲤莫名的看着他。

    “你没在医术上看过吗?”鱼鲭气急,又不知怎么解释,“你看公子一直不愿意医治她,昨晚在她的房间呆了一晚上都没出来,今天就给她治疗了……”

    “会不会是……以身相许才……”鱼鲭僵硬着猜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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