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程断线的思绪飘远,捏着筷子的手无意识地去夹菜,和夏砚伸过来的筷子撞上,一下回过神来。
对方已经去夹别的菜,贺程动作顿了顿,继续夹住其中一块,直接放进对面人的碗里。
心里那股闷气还在,怎么也压不下去,他埋头扒了一大口饭塞进嘴里,泄愤般用力嚼了好几口。
随着米饭下肚,火气也跟着降了一些下去。
夏砚交好的朋友不算多,那些经过时间的过滤留下来的,都是他自信能同自己保持一辈子交情的,因而对待这些朋友,他都竭尽所能地去施以善意。
所以他自认为的那些能够帮助程晨橙更好地了解贺程的举动,看在程晨橙眼里,就成了太过喜欢而压抑了情绪的可怜之举,传到贺程耳中,难免又多出一层含义。
夏砚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让另外两人产生了多大的误会。
他从那段单向感情中脱身时,忘了自己曾无意识地告诉过贺程,他喜欢程晨橙。
如果他还记得,也许一切会变得简单很多。
见眼前人一声不吭地光吃白米饭,夏砚伸筷,夹了片嫩白的鱼肉放进他碗里。
“肉还有很多,你多吃点,我没那么饿。”
贺程觉得自己真的委屈,还很可怜。
对方只不过是给他夹了块肉,余下的气,刹那间就都消了。
自己这脾气,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昨晚晨橙的社长兴致有点高,一直在给我和晨橙劝酒,晨橙毕竟是女孩子,所以我就帮她把酒挡了,社长好像有点不太高兴,后来直接就变成我和社长两个人喝酒了。”
贺程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脸上表情有些复杂,最后归为一片平静:“这种情况的话,以后能不喝就不喝,他劝酒,你就挡回去,实在挡不回去的话,随便编个理由,说你自己不能喝。你看你,酒量不算好,一次性喝这么多酒,对身体伤害也大,万一出点什么事,该怎么办?”
夏砚摇摇头:“都是晨橙认识的人,不会出什么事的。而且我那时候是作为她的男朋友去的,有这一层身份在,再怎么不能喝,也是该喝一些的。”
他只在高中毕业酒会时碰过一次酒,那时候只图新鲜,也不贪杯,一整晚下来,也没喝多少。
这次事发突然,他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到底如何,再加上对方一直劝酒,作为晨橙的男朋友,自然是不该拒绝的。
最后会被灌倒,也算是意外——他没料到自己酒量这么差,好像总共才喝了三罐不到?
“对了。”夏砚想起来,“我昨天是怎么回——”
余下的话,在看见对方转变的神色时一下卡住,哽在喉间怎么也蹦不出来。
贺程阴沉着脸,墨色的眼眸中酝酿着飓风,这般反常的模样有些骇人,使得夏砚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程晨橙的面子重要还是你自己的身体重要?你这么为她着想,她知道吗?不知道的话,你跟个傻子一样做这些有什么用!”
夏砚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收回视线,垂眸盯着塑料碗里的白米饭,忍不住低声反驳:“不需要她知道。”
为好朋友做点事情,自己知道就好。
贺程却是想岔了,又瞧见他一副自知喜欢得太过卑微而不敢正视自己的样子,气得就想把这桌子直接给踹了。
胸腔因为震怒起伏几阵,闭上的眼重新睁开时,情绪已经缓和了些。
他伸手按住桌子,因为一时的隐忍,明眼可见的几根青筋绽于皮肉之中,猛然起身的动作有点大,但出口的声音还是被刻意压住了,听起来倒是和平常无异,仿佛刚才风浪将袭的预兆,只不过是另一个人的错觉。
“你先吃,我出门冷静一下,冷静完了就回来,还有,以后别再给我提那个女人,我对有关她的任何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
门被人关上,夏砚呆楞地看着对面一下空了的椅子,心里突地升起一股名为委屈的情绪。
他帮了朋友,贺程怎么反而还生他的气呢?
这好像还是他和贺程认识这么久以来,贺程第一次有这么大的脾气。
——如果篮球赛那次不算的话。
……
夏砚兀自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明白导致贺程这么生气的原因是什么。
但他没再深思,拿着手机按下了号码。
还有一件事,好像还没解决。
——程晨橙口中那个“不是好人”的人,昨晚他没见到,不知道后来还会不会做什么。
程晨橙很快就接了,听完她的解释,知道那是个乌龙并且对方其实已经有女朋友后,夏砚总算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了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贺程还没真正见过程晨橙,现在他会知道这个人,也是因为自己平日里会时不时地在他面前主动提起。
但照贺程刚才的意思来看,他对程晨橙的印象,似乎变差了?
甚至还说出了“以后不要继续在他面前提程晨橙”这种话。
本来没想通的事情,这一刻好像有了点头绪,难不成,贺程是误以为昨晚的事是程晨橙导致的,所以才这么生气?
念及此,夏砚登时就慌了,忘了两人似乎才刚闹过矛盾,直接给人打了电话过去。
贺程已经到了楼下,本来想给程晨橙打电话,一看来电显示的备注,许是已经看见了对方此刻如何焦急的样子,心情很快好转。
他故意让对方等了一会儿,在电话要自动挂断前,适时地接起电话:“怎么了?”
“晨橙是我的好朋友,我了解她,她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如果她知道我的想法的话,一定也会不赞同的。昨晚事出突然,她肯定也没想这么多,所以我帮她挡酒的事,从头到尾都和晨橙没有关系,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生气,但是晨橙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我很喜欢她,所以才会不自觉在你面前提起她。以后的话,我还是想跟你聊聊她。”
夏砚因为着急,说的话有点语无伦次,但贺程一下明白过来,这通电话的关键词,就只有“程晨橙”三个字。
他登时被气笑了:“我他妈管她什么程晨橙还是程两橙!我认识你就够了,一点也没兴趣认识她!她好不好关我屁事!你不知道我在气什么?我他妈气的是你不知道爱护自己的身体,酒是你能乱喝的吗,多少不会喝酒的人因为酒精中毒直接被拉进医院,你是不是想我在重症病房里看见你才高兴!夏砚,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我老实告诉你,我现在很生气!你给我待宿舍里好好想想,等我回去了,怎么哄我!”
没再听那头有什么回应,他直接挂了电话。
一想到夏砚打电话过来不是来哄人的,而是特意来解释一句什么狗屁程晨橙是个好女孩的,恼得就想把手机摔了。
他贺程,这辈子还真没受过这种委屈!
……
程晨橙换好衣服,看着对面黑气压身瘟神附体般的人,再一次郑重提醒:“说好点到为止你撒完气就好的,不小心碰伤我一下,我不但马上就给咱妈告状,还会收你一大笔精神损失费!”
贺程没回话,直接朝她扑过来。
虽说是发泄,但贺程也的确没伤到人。
两人在台上对打了近一个小时,贺程感觉憋着的气跑得差不多了,抬了抬手。
程晨橙早已熟知他这个动作的含义,原本要抬起的脚,又落了回去。
她浑身黏着汗,拿干毛巾随意擦了下,接过贺程递过来的水,灌下一口后,才抬眼看他:“现在舒坦了?你在夏砚那里受了气,别老是找我发啊,我难道不委屈吗,我可比你还委屈呢。”
贺程撩了把汗涔涔的刘海,闻言似笑非笑地半掀嘴角,刚运动完男性荷尔蒙勃发的模样,带着点让人心痒的性感:“这人咋就这么痴情呢,就算他那是颗石头心,也该被我撬开一道缝了吧?你说我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去看看眼睛,我怎么就看不出他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了?还偏偏要这么藏着掖着跟个可怜鬼一样地喜欢你,你说他到底图你啥啊?一没胸二没屁股的,我这饱满具有诱惑力的腹肌给他随便摸,你说这难道不香吗!”
“人身攻击过分了啊!”程晨橙当即瞪圆了眼,又一下子泄气般地往后倒去,她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怏怏地说,“别说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要是早知道夏砚还喜欢我,我当初也不会和他交朋友。唉,明明他之前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怎么偏偏这件事,硬是藏着不肯说呢。”
“他要说了,不就连那三年都没了?”
语气酸溜溜的,让人想忽视其中的醋意都难。
“你既然这么懂他,那能不能麻烦你再加把劲,让他把对我的喜欢,赶紧转移到你的身上呢?”
贺程登时黑下脸:“感情这东西,你以为跟ps一样,鼠标一挪,就能把名字删除打上另一个这样简单?”
程晨橙不置可否,拽着他的衣角爬起来,一脸认真地拍拍他的肩:“也是,这种事急也没用,那你继续加油吧。夏砚还这么喜欢我,不就证明他是个长情的人吗,只要你最后能让他喜欢上你,那你现在尝到的这些苦,绝对都是值得的。”
“所以,你还得再婊一点,你越婊,伤他越深,我上位的机会越大,懂吗?”
“……”
“对了,听夏砚说,昨晚你们社的社长,一直灌你们酒?”
程晨橙听见那两字,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一个人渣,没事,我已经退社了,以后也不会和他有交流了,就算来找我,我自己也能解决。”
贺程咧嘴一笑,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很是温柔地纠正她的话:“不,你解决不了,名字是?”
程晨橙上一次看见他这样笑,是在初一那年。
一个人回去的路上,在巷子口撞见一个“露/阴/癖”,那人露出东西后并没有就此满足地直接走开,瞧见她一下僵在原地,得寸进尺地朝她走近,站到她面前后,一把扯住她的手就要替自己把鼓胀的东西释放出来。
程晨橙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整个人都吓傻了,手被对方拽住,根本不敢躲。
瘦小的身子抖得跟筛子一样,泪水成串成串往下落,梨花带雨的样子刺激到对方,脸上的淫/笑越来越刺眼,眼见二者就要接触上,一块砖头猛地从身后砸过来。
原本还猖狂的人,登时发出一阵惨叫,来不及转头,就被人用力踹到了地上。
来人咧着嘴笑,下一秒,眯了下眼,抬脚毫无预兆地踩上软物,在那人的吃痛声中,重重碾了碾。
贺程松开脚,走过来拿袖子胡乱在她脸上擦了一把,接着解下自己的书包丢给她:“去找人借个电话过来。”
她两颊淌着泪,无声地表示困惑。
贺程尚显稚嫩的脸蛋上,写满了不在意:“我伤人了,现在去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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