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小家伙可怜巴巴的瘪着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丽娘叹气,服了他,道:“你也甭给我装可怜了。我生没生过我自己不知道?你是不是同家人失散了?还是家里人不在了?你老实跟我说,我不会撵你走的。”
孩子见她这般说了,终于垂下了头,眼泪啪嗒落下来,哽咽道:“我……我走丢了,我爹娘哥哥都不见了,我饿了三天了,所以才……”
丽娘怔了怔,想这年月,逃难的人多极了,能逃得过去的也不知道有几人,他父母兄弟或者已经遇难了也未可知。既然相遇,也是缘分,跟着她倒也彼此有个照应。
“几岁了?”
“五岁。”
“你叫什么?”
“卢睿。”
名字倒是个好名字。
“行了,别哭了。”她温柔的弯下腰,伸手刮了刮他灰灰的鼻子,见他两颗泪珠子滑落下来,落下两道小沟,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
“去洗个脸,回头娘给你买套衣裳。”
孩子听见她说“娘”这个字,不由得惊喜的抬脸望着她,她肯认他了!
丽娘走到井边对他招招手:“还不过来?”
孩子终于弯起嘴角,露出两行雪白的贝齿,发自真心的笑了起来。
丽娘给他洗了脸,这才发觉这孩子先前满脸是灰,洗过之后倒是十分白净,大大的眼睛红红的嘴儿,长得非常可爱。
白得了一个漂亮儿子,说起来,丽娘倒是觉得自己也算是赚了。
家里头虽然基本的家具都有,但是日常用具床上铺盖的都缺少,杜婆婆告诉她,说清水镇中央有几家杂货铺子,各样东西都有卖的,她便锁了门带了睿儿一起去铺子里买东西。
镇上的人都是熟人熟脸,她这个陌生人仿佛投入湖心的石子,引得镇上人侧目。
“那谁呀?”
“不认得,听说今早崔先生救回来一个女子,难道是她?”
街边屋子门口,两个择菜的女人议论起来。
“一个女人带着孩子,难不成是个寡妇?”
“啧,寡妇呀!瞧她那副妖妖娆娆的样子!”女人酸唧唧的说,“那一扭腰,不知道勾了多少男人的魂!”
这话入了丽娘的耳朵里,她权当没听见。她原先在婆家的时候死了丈夫,不知道听到妯娌说了多少酸话。她虽然是个寡妇,但是她又不是那种招蜂引蝶的浪□□子,行得正坐的直,她怕人说吗?
到了杂货铺子跟前,她对里头的掌柜道:“掌柜的,给我一套铺盖、一袋米,外加油盐酱醋柴火各来一些。”
掌柜的抬眼,眼前仿佛都变亮了,店前这女子十七八岁年纪,虽然没戴珠翠,只穿了一件丁香色的布裙插了一朵红绒花,但是那乌黑油亮的发髻、一张芙蓉般妩媚俏丽的脸庞,宛若朝霞明艳动人,无需装饰亦是动人。
再看那身段,当真是丰胸细腰,柳腰盈盈一握,这样的女子扭着腰摇着臀在路上走上一走,怕是个男人都酥了骨头。
掌柜立即满脸堆笑,道:“夫人,你买这么些,可不好拿呀。你住哪边,我叫人帮你送去。”
丽娘道:“我住东街那个青砖院子隔壁。你送隔壁的黄泥院子就可以。”
掌柜一听,眼底笑出几分暧昧:“啊哟,你住崔先生隔壁啊?那里我认得,正好崔先生今日也在这边买了几样东西,待会我一块让伙计送过去。”
“谢谢您。”丽娘道了谢,便牵着孩子出来了。
街边择菜的两个女人却听到了掌柜的话,互相递了一个眼色。
“不简单。”
“该不会有什么事吧?这才来,怎的就败坏了咱们清水镇的风气了?”
“哼,你放心,崔先生才不是那种人!他才瞧不上这种小寡妇呢!”
丽娘听在耳朵里,恼火的看过去,那两个女人瞧见她的眼神立即低了头,仿佛什么都没说过。
她心里腹诽,一口一个小寡妇,小寡妇吃你家大米了?哼!
她忍不住心里好奇,这位崔先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随后她又带着睿儿去了一趟棉布店,扯了一匹灰蓝色的棉布,又在路上买了几样东西抱着回家了。
回到家里,丽娘简单的煮了个青菜粥,孩子怕是饿怕了,一口气将粥就吃见底了还望着锅里。
丽娘笑着给他添,道:“你放心,饿不着了,吃粥的钱我还是有的。”
她手里的嫁妆虽然不多,但是若是吃用省着点也能维持一年多。她家原先是做小买卖的人家,嫁的夫家是做小吏的,家里还要顾着弟弟,因此给她手里的嫁妆也不多。到了婆家,婆婆见她嫁妆少,本就瞧不上,后来夫君一命呜呼,更是看她就跟乌眼鸡似的。
想起过去,丽娘有些感慨,她嫁进了婆家,婆家不待见,娘家也不管,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底还是靠自己自在些。
她一边想着手里摊开了布料来,这棉麻的布料样式朴实,但是料子结实,现在这个秋日做出衣裳穿着正好。
睿儿无事,在一旁围观,看着她裁布料,瞪圆了两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
“娘,你做什么?”
丽娘笑道:“做衣裳啊。”说罢,熟练的用剪刀裁开了布料。
睿儿眼里瞧着有几分羡慕:“做衣裳啊,真好。”
丽娘瞧他怯怯的样子,不由得道:“傻孩子,这是给你做衣裳的,瞧你身上的衣裳像个什么样子了。”
睿儿一惊,抬眼望她,满眼的不敢相信:“真……真的?”
丽娘点头:“你既然叫我一声娘,吃穿还能少了你的?”
睿儿呆了呆,眼圈就红了,眼眶里湿漉漉的。
丽娘也不知道他流浪了多久,但瞧着这样一定是吃足了苦头。她不由得心里有些安慰,这孩子虽然年纪小,却是个懂事的。
她将衣服裁成几片,在孩子身上比了比,觉得差不多了,便将布料折叠起来,打算明白缝起来。
做女红对于她来说容易极了,原先在家的时候,她的女红和厨艺都是不错的。
隐约听到隔壁“哐当”一声,是木门关上的声音,丽娘探个头出来,竖起耳朵,似乎隐约听到隔壁那人回来了。
那个书生救了她,于情于理她都得去感谢的,不管他是不是古怪性子。
丽娘想了想,便进了厨房,半个时辰之后便鼓捣出了一盒子芝麻雪花糕,她给睿儿留了一块,然后将剩下的糕点搁在篮子里拎着往隔壁去了。
她也没有多的银子感谢人家,想来做点糕点表一表心意。
“你在家乖乖呆着,我去隔壁一会就回来。”她叮嘱道。
睿儿见有糕点吃,高兴极了,连连点头。
此时天色已经将暮,天边隐约一点淡淡的粉红晚霞,路边野菊花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她拎着拦在站在黑色木门前心里有些忐忑。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崔先生在吗?”里头并没有回音。
她心中犹疑,正想再敲门试试,没想到手往前轻轻一推,那门就开了一条缝隙,他竟没有关上院门。
她好奇的看了一眼,只见里头方方正正的院子,东边一口水井,井边半蹲着一个人,似乎正在那里洗脸。
正是九月时节,天还有些燥热,从外头走路回来少不得一身热汗。
丽娘看那背影,就知道是他。
“崔先生?”她细细喊了一声。
那人仿佛吃了一惊,蓦地转头看她,手里的瓢“咚”的一下落在了水桶里。
丽娘蓦地抬头,只见那人穿着一袭轻薄的白色单衣,笼罩在淡粉的暮色下,一张白玉似的脸庞变得昳丽而动人,乌眉微微蹙起,湿润的黑发有几丝沾在颊畔,斜眼睨她的时候带着平日没有的不羁和魅惑。
当她的目光往下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大约是热了,他领口敞开,露出了白皙的胸膛和精致的锁骨,因为衣衫打湿,胸前白色的薄衣几乎变成半透明贴在了身上,隐约看到里面的肉色,她脸上顿时烧了起来。
“对……对不起……”丽娘羞愧难当的垂下了头,知道自己打扰的不是时候。她哪里想到他不过是洗个脸便是这般光景。
“出去!”昳丽的双眸仿佛染上了冰霜,毫无人情冰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
丽娘一愣,心里委屈,她又不是真要打扰他,她只是来送礼的,这人怎的这般不留情面?
“崔先生,”她又羞又恼,一张俏丽涨的通红,“我是来谢你救了我,这是我做的点心。我不是存心打搅你的。”
瞧着他这态度,这会儿她在他心里八成成了毫无廉耻上门骚扰他的小寡妇了。
“不必!”又是冰冷冷没有人情味的两个字,男人面无表情的拿起了井栏边的毛巾搭在肩头,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丽娘气恼的磨牙,转身到了院子门外,她真从没见过这般不讲人情的。本以为大家是邻居好来好往,他救了她,她好歹报答一下。
现在倒好,他只差将她大扫把赶出来。
她丽娘做人向来讲礼随和,除了婆婆,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
她心里怄的慌,本想将篮子里的糕点拿走,但是既然做了,没有拿回去的道理。
她想了想,还是将篮子里的糕点拿了出来搁在他家院子门口的石墩上,这才嘟着嘴生气的回家了。
没过多久,一人过来关院子门,瞥见石墩上的东西,他伸手拿到了手中打开盒子一看,只见里头透出一股甜香,他垂眸凝思了片刻,将盒子收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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