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凪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之中的,是由木板严丝合缝拼成的、棕色的屋顶。
身体传来一阵久卧后的酸痛感。云凪微微歪头,便看见覆盖到肩膀的一床柔软的被子。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盯着自己的手臂,忽然察觉到几分异样。
视界中那双雪白的手臂缓缓靠近,在眼角处揩了一下,随后又重新举起。
指腹上透明的液体,难道是……眼泪?
我哭了吗?我为什么会哭?
云凪看着自己沾满眼泪的手指,眼皮通红地茫然想着。刚才的她,似乎做了一个悠长而又哀伤的梦。
不,那不是梦,是现实。
她必须修正异常因素“鬼”,这样才能让她的本丸回来。
想到这里,云凪重新坐了起来,尝试着使用体内的灵力感应四周。
——果然不行。看来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从未使用过灵力的状态了。
就在云凪尝试着调动灵力之时,房间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房间的推拉木门被人推开了。
鳞泷左近次站在门口,低头与从被子里坐起身来的云凪对视。
红色的天狗面具覆盖住了男人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让云凪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看来你是醒了啊。”天狗面具男人点了点头,“看了你的伤势恢复速度,估计你也会在今天白天苏醒。你的恢复能力真是少见。”
云凪没有说话,而是打量着鳞泷左近次。
审神者在同一时间线内移动,只需要使用时之政府配备的传送罗盘调好时间地点的坐标即可。但在不同的时间线之间跳跃,就必须用到迁移舱——也就是云凪抵达狭雾山时乘坐的飞行器。
进入新的时间线后,投放的时机和地点都由时之政府在飞行器内设置的系统自动演算选出,理论上是对于审神者而言最为有利的坐标。而作为被投放的审神者,在投放完成之前,舱内的云凪一直处于冻结睡眠状态。
这也导致她对目前的时间与地点一无所知。
见状,鳞泷左近次轻咳一声,自我介绍了起来。
“老夫名叫鳞泷左近次,隐居在这座狭雾山里,是救你的人。昨天凌晨,我在这座小木屋里看见天上有流星坠落在这座狭雾山,上山查看后发现了处于昏迷之中的你,就把你背了回来,治疗伤口。”
鳞泷左近次原以为这样说完,云凪会降低防备,没想到她盯着他的眼神更加锐利和微妙了。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任凭谁突然看见一个戴着丑陋面具的人这样说话,都不会立刻相信吧。”云凪冷漠地质疑道。
云凪不会忘记,现在她身处的,是被时间溯行军篡改了的世界。而在这条时间线上,她必须保证自己存活下来。如果她死了,整条时间线就彻底没救了。
“说、说的也对啊。我常年佩戴面具,同时一直独自在山中隐居,已经有点忘记这副面具会对初次见面的人产生的冲击感了。”
鳞泷左近次抬手摘下了面具。面具下露出的,是一张皮肤爬上了细纹、但表情和善、目光温柔的脸。
鳞泷左近次的长相太过温柔,所以为了增加自己的威慑力,这才戴上面具的。他放下面具后,将脸转向云凪。
云雾缭绕的狭雾山,隐士木屋,再搭配上这样一张藏在面具下的、和善的脸,任凭谁都会把鳞泷左近次当做隐居世外的高人。
“你该不会是杀了人以后逃到深山里隐居的罪犯吧?”云凪直起身,依旧戒备地问道,“因为恐惧被看过通缉令的人认出来,精神压力极大,所以即便在一个人的时候也不敢摘下面具……之类的。”
听完后,鳞泷左近次脸上的表情就有点撑不住了。
不仅没把他当作隐居的高人,反而把他当作隐居的罪犯?
鳞泷左近次忍耐着心里的火,好声好气地说:“我不是罪犯,而是隐居在山里、以传承令人变得更强的呼吸法——水之呼吸——为自身使命的人。”
“但你也有可能装出和善的样子欺骗我,实际上暗地里藏着什么肮脏的企图。”
“我要是有肮脏的企图,早就在你昏迷的时候动手了好吧!”
此话一出,鳞泷左近次发现云凪的目光愈发锐利了起来。
“别这样看着我,我只是打个比方!我没有真的打算对你做什么!”
这孩子怎么这么多疑呢?
就在鳞泷左近次思考着该怎么回答才能减轻云凪的疑心的时候,房间内突然响起一阵悠长的“咕噜噜”声。
在鳞泷左近次的目光中,肚子叫唤的云凪就连动作都没变,依旧谨慎地看着他。
“……你肚子饿了吧?毕竟一天多没吃饭了。”鳞泷左近次找到了转移话题的机会,“不如我们吃完饭再说吧。”
“我今天在山上挖了新鲜野菜。”鳞泷左近次朝着厨房走去,顺手一指他放在门边的篓子,“可以来帮我拿一些野菜出来吗?”
云凪不仅没帮忙,还往边上躲了躲。
“篓里说不定藏着爆弹。”她说道,“等我一过去就引爆。”
鳞泷左近次的手刚好握住了菜刀柄。当时他水之呼吸·全集中就不由自主地开了:“谁会藏啊——!”
这孩子欠揍呢么!
云凪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走向门边的篓子。
鳞泷左近次看了她一眼,收回了目光。
“里面的东西很重,你只要把白萝卜拿出来就好,其他的我自己搬到厨房就……”
话音未落,鳞泷左近次便听见“咚”的一声闷响。
他回过头,便发现云凪单手将沉重的篓子放在了他的身边。
这可是装满了实实在在的各类蔬菜的菜篓,正常壮汉都要使上不少力气才能把篓子背到背上。
鳞泷左近次愣住了。他盯着云凪打量了几眼,最终还是把心里的话憋了回去。
这少女看来有怪力,力气甚至不比鬼杀队现任恋柱要小。
如果她也是鬼杀队的剑士的话……
想到这里,鳞泷左近次在心里摇了摇头。他已经有三四年没有收任何弟子了,而云凪的出现给他孤独的隐居生活增添了几分色彩,仅此而已。
这么想或许只是职业病作怪罢了。但鳞泷左近次不由自主地想道,如果有一个弟子可以……
……
架在火上的砂锅咕嘟咕嘟作响,关东煮的香味在木屋内弥散开来。
鳞泷左近次用勺子搅拌着锅里的食物,勺子碰撞锅壁的声音伴着云凪肚子发出的叫声奏响。
他盛出一碗关东煮,递给云凪:“吃吧。”
云凪看了一眼关东煮,没有立刻接过碗。
“食物里被下毒的可能性也存在。”她说道,“你先吃。”
鳞泷左近次沉默了片刻,黑着脸拿起碗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仿佛嘴里嚼着的不是野菜,而是云凪本凪……
云凪:“……”
见鳞泷左近次吃完关东煮后没有异样,她才拿起碗,自己也盛了一碗关东煮,吃了起来。
鳞泷左近次吃豆腐,云凪也跟着吃豆腐;鳞泷左近次吃萝卜,云凪也跟着吃萝卜;鳞泷左近次吃海带,云凪也跟着……
“你这是在干嘛?”鳞泷左近次忍不住问。
“食材之间也有相克的可能性。”云凪说道,“其中的两样东西一同吃,说不定会食物中毒……”
鳞泷左近次:“你够了……”
“……”
确认了食物都没有问题后,云凪这才停止了这种行为。
看来,鳞泷左近次应该只是一个正常人而已。
温暖的关东煮下肚,就连气氛也逐渐变得鲜活而柔软了起来。
乳白色的热气缠绕着手指,带来阵阵暖意。云凪垂头,看着各式各样浸润在汤汁里的食材,用筷子挟起汤里的萝卜,吃了一口。
鳞泷左近次抬起头瞥了云凪一眼,又重新将目光放回了自己的碗里,心想这孩子好像脑子有病,但吃起饭来姿势还挺优雅的。
想着想着,他就忍不住想再看一眼。于是鳞泷左近次一眼望去——
云凪正捧着煮关东煮的大锅“吨吨吨”地把东西往喉咙里倒,与其说是吃关东煮不如说是喝关东煮。
怎么突然又不优雅了呢……诶?等一下?
鳞泷左近次反手就把碗撂到了桌上。他一把拉住了云凪:“你干嘛?我能理解你肚子饿,但是这样吃会烫坏食道的吧!”
“不,不会。”云凪放下空空如也的锅,擦了擦嘴,“好了,这样一来昏迷时没吃的饭就补上了。”
鳞泷左近次看着空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而云凪此刻已经开始思考起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既然已经来到了新的世界线,当务之急就是确认时间溯行军带来的异常因子的内容,将这条时间线修复回正常情况。于是云凪坐直身体,神色变得郑重了起来。
“现在是安政五年(1859年)的几月几日?”
“安政五年?那不是江户年间吗?”鳞泷左近次一怔,“现在是大正九年(1920年)。距离安政五年已经过了六十多年了。”
“……”
云凪的手指微微一颤。她坐在原地,有些失神。
距离她在合战场上输给时间溯行军、失去了整个本丸的1859年,竟然已经过了六十多年?
而从她失败的那一年算起,造成这些异常因素的时间溯行军,恐怕已经为了除掉她等待了六十多年。
沉默了片刻,云凪再次抬起头来,问道:“那你知道‘鬼’的存在吗?”
云凪看见鳞泷左近次先是一怔,随后目光微微闪动,呼出一口气来。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座狭雾山的,但你这个问题,算是问对人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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