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白瞳孔骤缩, 本能后退两步。
正在这时,前厅传来脚步声。
他转眼看去,见老者手提一只活鸡走进来, 冲自己点了点头“这么早。”
牧白余光一瞥杆上两只鹦鹉,面上仍维持平静, 朝他举起手中的灯“我来还灯。”
“放那吧。”老者将鸡关进笼子,取出只碗放在桌上, 拎起壶给他倒水。
牧白把灯放在地面后走到桌旁, 手背假装不小心碰到茶碗,将碗推出桌沿,朝地面摔去。
老者立刻接住碗放回桌面,竟连一滴水都没洒。
牧白眯起眼“老伯, 武功不错。”
他退后半步,抽出天雨流芳剑直指老者咽喉。
对方一侧身闪过,身法竟如幻影般诡魅。
他抬手捏住牧白的刃尖,冷哼道“小子, 昨个儿夸你懂事,今日竟拿剑指着老头子我。”
牧白问“片羽观的小道姑是不是你杀的”
“血口喷人,我杀她做什么。”
牧白一抖剑身, 震开老者的手, 径直朝他刺去。
老者向后一躺, 旋了个身,天雨流芳剑斩在地面。
他脚尖蹬地一个鲤鱼打挺,两步跑出屋, 施展轻功飞上院墙。
背影笔直, 全然不见昨日佝偻的模样。
牧白随苏墨学了这么久轻功, 已算是江湖中佼佼者, 然而不过半刻钟,他便把人跟丢了。
牧白四下找不到踪迹,只好原路折返,回到矮房中。
院内仍飘着淡淡的血腥气。
他循着味儿找到院墙前一块巨大的砧板,上头血迹斑斑,似乎是屠宰家禽用的。
忽然,牧白听见极细微的声响,似是从砧板下方传来。
他耳廓一动,集中听力,听清了那仿佛回荡于地窖中的呼吸声。
移开砧板,地面赫然出现一个大洞。光投下去,只照亮一块小小的圆形区域,旁的地方黑峻峻一片,看不清晰。
他去屋中拿来灯盏,抽出天雨流芳剑,沿搭在洞口的绳梯爬下去。
地洞面积不大,灯盏的光投向四周,尽头昏暗中,能看清十余个人被双手吊起拴在墙上,深色的血浸透衣裳,还在“啪嗒、啪嗒”地向下滴落。
牧白皱起眉,走向其中最小的那个丫头。
小丫头气息微弱,牧白替她把过脉,又掀起裤管、袖管检查了一下,发现她身上布满细密的伤口,有些已结了痂,还有些像是昨日才划开,血流从其中缓缓淌出。
她失血过多,面色惨白,似乎已经昏迷过去。
牧白皱着眉,用剑斩开吊着小丫头的铁链,忽听角落中有一缕虚弱的声音传来“你是来救我们的”
他循声望去,见地洞另一侧有个男子睁着眼睛,正盯住自己。
那人同样被镣铐和铁链吊起,满身血痕,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
牧白把小丫头轻轻靠墙放好,走到他面前,应了声“是”,举起剑打算斩开铁链。
男人忙道“且慢”
剑锋停在铁链上方,牧白诧异地问“怎么了”
男人松口气,轻声说“若没有这铁链缚着,我”
他瞥了眼角落中昏迷的道姑,垂下眼帘“多谢少侠出手相救,但我体内仍有余毒,那老伯说,还要再吊上两三天。”
牧白眨了眨眼“住在上面矮房里那个”
“对。”男人问“我方才听见上面有奇怪的动静,老伯没事吧”
牧白掩着嘴清咳一声,尴尬道“他跑了,我没追上。”
顿了顿,又解释“我闻到院里的血腥气,又听见停在杆上那两只鸟儿喊救命,便以为片羽观丢的小道姑被他害了怎么听你的口气,那老伯不是坏人”
“那两只鹦鹉是被老伯一起救出来的。”男人缓缓说“前阵子听说这儿频频有人失踪,我和同伴便过来调查后来在山顶一间废弃的道观中,找到了失踪的人。”
“但没来得及救人,我们便被人打昏,醒来时手脚都被捆住,而且”他咬了咬牙“中了合欢的毒。”
牧白一愣,便见他抬起下巴示意地洞中另外八个男人“被老伯救走时,我们俩毒性还未完全发作,但他们已经关在道观有一阵子,都发了疯。”
“那三个姑娘呢她们没事吧”
男人摇摇头“老伯说,她们中的是另外的蛊毒,那毒会侵蚀人脑,将人变成行尸走肉,完全听命于下蛊者。若不完全排出,宿主将慢慢枯萎死去。”
牧白微眯起眼。
他记得原文中,红莲教主曾用过这种毒。
男人接着说“老伯把我们吊在这儿放血,每日都来喂些流食、药,还有处理过的鸡鸭血。”
牧白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就先不放你们下来了”
“吊着吧,我们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只不过要劳烦少侠找些吃的来。”
“好。”
牧白应过声,沿绳梯爬上去,在矮房中找到煮好的粥和水端下来。
进过食,昏迷的道姑和其他人也陆续恢复意识。
小丫头就着牧白的手喝了些水,弯起眼睛笑得极甜“谢谢哥哥。”
牧白摸了摸她头发,轻声问“你是听澜对吧”
“哥哥怎么知道”
“听片羽观里的道姑提过你。”
“啊。”听澜懵懂地睁大眼,片刻后,低下头,极小声地说“观里有妖怪。”
“什么”
“一个红衣服的女人特别可怕,一定是妖怪。”
牧白立刻问“你在哪里看到的”
“通往山顶那条路上。山顶只有一座废弃的道观,往常根本没人往那儿走,我就悄悄跟上去,想看她要去哪儿后来、后来让她发现了。”
“两个师姐也是这样被关进来的,幸亏爷爷把我们救出来了。”听澜问“你见过爷爷吗他就住在上面,我以前下山路过都会来看他。”
“呃”牧白抿紧嘴唇,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老爷爷刚被自己打跑了。
他听说另外一位道姑是最早被关进去的,便又找她了解一些情况。
据她所说,最早失踪的,是路过此地在片羽观借宿的男人,后来陆陆续续,这附近又丢了好些人。至于她们三个,都是在山顶的道观附近撞见那红衣女人,被一起关了进去。
道姑说着,脸色忽然变红,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
好在牧白耳力过人,仍听清了她的话红衣女绑来这些男人,是为了借他们的身体修炼一种邪门歪道。
牧白“嘶”一声“我和空谷寺三个和尚一道来的,他们现在就住在片羽观,岂不是很危险”
道姑听牧白提起三个和尚的法号,了然道“他们三个我见过。小不点没成年,空圆也还算安全,空彦倒是有些危险。”
“为什么空圆安全”
“少侠你没发现,她绑来的男人不说生得如何俊俏,起码都是精壮的青年。”
“哦。”牧白恍然点头。
“最危险的是你。”道姑眼神示意角落里一个瘦得快要脱相的男人“那个原本是他们这些人中模样最俊的,你看现在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牧白“”
“你夜里若是还在那儿住,千万小心些。”
“多谢提醒。”
牧白背脊发凉,起身走向那位可怜的兄台,掰了片馒头喂给他“兄弟辛苦了,多吃点东西补一补。”
他掰着馒头,忽然想起苏墨的韭菜包子。
说来奇怪,怎么几天不见还怪想他的。
牧白垂眼叹口气,寻思早些办完事早回去,免得苏墨担心。
老者每日清晨下地洞给这些人喂食,一天三次。牧白将他打跑了,只好自己来负责。
一直到喂过晚饭,太阳落山,他才将砧板挪回原来的位置,在靠墙处留出些间隙让空气流通。
回到片羽观后,牧白打算找空彦说这件事儿,却怎么也找不到人,观里的其他道姑都说没看见。
另外两个和尚在观中树下乘凉。
听牧白问起,空圆茫然地摸着光头说“师兄晚上吃过饭便直打呵欠,先回屋歇息了,怎么他不在屋里吗”
“好,我去看看。”
牧白回到走廊上,确认过和尚们住的屋里没人,转身踏进隔壁自己的卧房。
刚合上门,角落中便有一人环上来。
还未来得及点灯,屋内光线昏暗。
那人从背后扣住牧白的腰,轻轻叼住他后颈,呼吸暧昧温热。
牧白浑身一震,刚要拔剑,忽然闻到淡淡的檀香味。
“苏墨”
他转回头,果然看见那双清隽的眉眼。
此时眼尾低垂,羽睫耷在泪痣上,莫名地撩人。
苏墨神色晦暗,眼中漆黑一片,嗓音也是哑的“你说晚些回来,一走便是三天。”
牧白喉结一动“我不是留了纸条说,新接到一单悬赏令比较棘手,所以要过段时间”
“你答应过不会偷跑。”
“我没偷跑,我留了纸条不对,你怎么找到我的”
苏墨不回答,将脸埋进他颈窝。
黑发蹭得牧白痒极了,胸口也软下来。他没心思再去想别的,只抬手轻轻拍着苏墨脊背。
平日里苏墨的吻和动作都很温柔,今夜却异常狂躁。
牧白仰起脸喘息,颈间红痕旖旎。
他的手被扣住压在门上,只好垂下眼,轻轻地唤“苏墨哥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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