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如瘦和尚所说, 从白河驿站到片羽观还要赶不远的路。足足花了一天一夜,正午时分,四人才抵达片羽观底下的村落。
路途中牧白问过他们如何称呼, 瘦和尚说他辈分最长,法号空彦, 胖和尚法号空圆,小和尚是空乐, 不过大家都叫他小不点。
小和尚走不动道, 骑在他师兄空彦肩膀上,又撞上正午烈阳高照,热得满头大汗,蔫蔫地提不起精神。
空圆递过水壶给他喝了两口, 自己也擦擦汗,道“片羽观在山腰,还有点路呢,不如我们先在这儿歇歇脚, 等太阳落山再上去。”
空彦转头看向牧白“少侠以为如何”
“可以。”
四人走进村落,见门户大多关闭着,只有两三个农民在田地里劳作。
空圆走上前, 问其中一位白发老者“老伯, 可否借个地方歇歇我们赶路经过这儿, 日头太晒了。”
老者抬起脸,微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他们“你们几位是空谷寺的大师吧”
他们确实是空谷寺弟子,不过还没到能被称为大师的地步。
小和尚笑嘻嘻地说“是我们都是大师”
空彦捏捏他小腿, 笑得无奈。
“跟我来。”老者佝偻着腰, 领他们进一处矮房。
房屋很是破旧, 墙上布满裂纹、污黑的痕迹, 灶台边挂着辣椒串、大蒜。虽看上去不富裕,但拥有前厅,两间卧房、一个院子,也算足够宽敞。
牧白同和尚们在厅中坐下,不一会儿,老者端上四碗凉水。碗也是破破烂烂。
小和尚张口便要喝,空圆拦下他,趁老者背过身的功夫,悄悄摸出一枚银针,试那碗中有没有下药。
牧白瞥见这一幕,便想起某个人。
不知道苏墨这会儿在做什么。
他对着碗里的水出神,片刻后摇了摇头,将注意力移回眼前。
银针没有变化,空圆将它收好,端起碗喝了一口。
这时老者颤巍巍拿着一罐儿白糖过来,问他们需不需要添一点儿。
牧白心头一动,垂下眼帘。
虽然拿银针试毒的不是他,牧白也不认为行走江湖谨慎行事有什么错,只是无端觉得亵渎了老人家的善意,受之有愧。
他向老人家道声多谢,添了一点儿白糖。
凉水甜丝丝地淌入喉咙,驱散燥热。四人捧着碗坐在前厅闲聊,不多久,便过了一天中最热的时辰,院中有徐徐凉风吹来。
夹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牧白微微皱眉。
他转头看旁边三人,但他们显然都没有闻到。
牧白仔细嗅嗅,确定无误后,站起身走向后院。
没走两步,便见老人家拎着一只处理干净,斩成两段的鸡进来“这是家里养的,平日就老头子我一人儿在家,也不舍得吃,留着招待客人”
血腥气逼近,三个和尚本能往后退了些,空彦忙道“老人家不必麻烦,我们出家人不开荤。”
老人家道“那有什么,片羽观的道姑也偷摸吃肉,只要不让她们师太发现,没人会说。”
“不成不成。”
见空彦依旧拒绝,老人家摇摇头,转向牧白“他们吃不得,少侠总吃得吧”
牧白为难道“那太麻烦您了。”
“你们是嫌我老头子做的东西不干净”老者板起脸,眼睛直勾勾盯住他。
方才试毒的事儿牧白本就有些过意不去,听他这一说,忙摆手道“怎么会只是我们歇会儿便要走,恐怕赶不及晚饭。”
老者佝偻着走向灶台,边絮絮叨叨说“赶得及,赶得及”
牧白看见他头发花白的背影,想起自己的师父,料想人到一定年纪,总会有些怪脾气。既然拗不过,也只好上去帮忙剥个蒜,打打下手。
老者边烧柴边同他说“如今像你这样懂事的后辈不多了,上回给我帮忙的还是个小丫头。”
“小丫头”
“片羽观里一个小道姑,估摸才十岁出头,有阵子没看见她了。”
牧白想到最近发生的事,默了默,开口说“许是观里事多,抽不出空来看您。”
“哼。”老者摇摇头“这地方偏僻,除了片羽观弟子少有人路过,你们也是要上山吧”
牧白没有隐瞒“是。”
老者抬头看他一眼,沉声说“近日这地方不太平。”
这是在提醒自己牧白心念一动,弯弯眼笑起来“多谢老伯,我会小心。”
三个和尚最终没有抵住鸡汤的诱惑,开了荤,他们吃完晚饭时,太阳已然落山。
牧白向老者借了盏灯,提着走在前边,照亮崎岖的山路。
约莫半个时辰后,四人抵达半山腰的道观。
他见过空谷寺的和尚,原以为片羽观弟子也是和尼姑一般的打扮,见到后才发现,她们个个儿乌发及腰,发髻间插一支木棍,两侧垂下飘带,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一位道姑见着他们上山来,将拂尘挂在臂弯中,迎上前来。
道姑望见黑夜中三颗锃亮的光头,晓得是空谷寺的人来了,打算领他们去见师太,走近后,目光却不自觉落在牧白身上“这位是”
牧白道“我是黎泰的朋友。”
黎泰是先前接了悬赏到片羽观调查,之后杳无音信的两人之一,他特地从李贤那问到了名字。
道姑茫然片刻,才想起“哦,是十多天前来的那位少侠。”
“对,他到这儿以后便联系不上了。”
“实不相瞒,我们也不知道他的下落,近来频频发生这种事,观里有三个师妹至今还找不着。”
牧白点头道“人是在这儿没的,怎么说我也该来找一找。”
道姑偷偷瞅他两眼“那少侠便先在片羽观住下罢,我去同师父打声招呼。”
“有什么事儿可以来问我。”她抬手一指“我就住那儿。”
小和尚笑起来“听月姐姐,往常听你说话可没这么温柔。”
听月抬手捏他的脸“就你话最多。”
小和尚笑嘻嘻躲开,又问“听澜妹妹呢我去找她玩儿。”
听月一怔,沉默足有十息后,才低声说“听澜不见了。”
“什么”
“师太在信中没同你们说,找不到人的三个师妹,听澜也在其中。”
空彦诧异道“怎么会她还那么小。”
牧白出声问“她多大年纪”
“年初刚过十岁生辰。”听月说“是观里最小的孩子。”
她叹口气“许是平日我们太护着她,这丫头不知人心险恶,上回下山后便再没回来。”
牧白猜到这是老者提过的那个小丫头,抚摩着手中的灯盏,轻声叹了口气。
进门时,听羽师太正跪在蒲团前上香,听月上前扶她“师父,这么晚了,您还在祈福啊。”
听羽师太攀着她的手起身,转头见到牧白,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听月忙道“这位是黎泰十多天前来观中那位侠士的朋友。”
牧白朝她点点头。
听羽师太说的话和听月无甚区别,牧白也原样对答,之后被安排到空房住下。
三个和尚住一间,牧白单独住一间。
第二日,他一大早便独自下山,去老者家中还灯。
到山脚下时,矮房的屋门敞开着,里头空无一人。
牧白到屋里瞅两眼,又走进后院,转了一圈儿,都没见着人影。
他正打算去田里看看,余光瞥见院内不起眼角落,像是用来晒衣服的木杆上停着两只鸟儿,羽毛颜色艳丽,像是鹦鹉。
牧白眼前一亮,放轻脚步走上前去,想逗逗这两只小鸟儿。
它们正梳理羽毛,察觉有人靠近,歪了歪头,朝牧白张开嘴,叫声清脆“救命。”
“救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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