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白想挣开江辞镜的手,奈何对方仿佛中了定身咒,一动也不动。
僵持不下时,苏墨恰好撩起车帘,看见了这一幕。
他沉默片刻,淡声道:“江神捕。”
嗓音清浅温和,语调隐含不悦。
江辞镜为朝廷效力多年,对这种皇亲贵胄特有的气势极为熟悉。
苏墨一开口,他险些以为是当朝陛下驾到了,转过身一撩衣摆便要行礼。待看清对方容貌,才怔怔然停下。
青年坐在轮椅上,神态显得很虚弱,但即便看上去病得不轻,也掩不住一抬首一低眉间的恣意风流。
江辞镜见过不少清贵的世家公子,眼前这位给他的感觉却不止于此。
“这位公子……认得我?”
“江神捕名满天下,万镜司的令牌一出,自然认得。”苏墨轻描淡写带过,朝牧白招了招手“小白,过来。”
牧白正愁没法脱身,听他一招呼,便趁江辞镜愣神的功夫把手一甩,钻到了马车上。
苏墨:“推我进去。”
“好的公子。”
苏墨身份特殊,离开青莲谷前几人便约定过,在外都唤他公子。
江辞镜眼见自己的心上人推着轮椅进了驿站,才回过味来,抬起手摸着后脑勺笑:“小白……原来她叫小白。”
画眉经过他身旁,摇了摇头:“唉,又疯了一个。”
牧白在青莲谷时就把谷中为数不多的师兄一网打尽,如今初入江湖,刚下马车就又斩了一个,还是大名鼎鼎的江神捕。
然而面对谷中团宠,画眉也只能拍着牧白肩膀感慨一句:“小白师妹,不愧是你。”
牧白:“什么?”
“你还没看出来啊?”画眉揶揄道“刚刚那个江神捕,对你一见钟情啦。”
“哈?”
牧白的表情一言难尽。
原文男女主就是一见钟情,恐怕在这个世界的设定中,只要双方碰到面,就会擦出火花。
可他不是真正的原女主,对男主角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画眉道:“江神捕武艺高强,长得又好,万镜司俸禄也不低,放眼整个伽蓝都找不着这种青年才俊,师妹你不考虑考虑?”
牧白手指在轮椅上掐得“咯吱”作响:“我不喜欢他那款。”
画眉怔了怔,又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师姐给你物色物色。”
牧白偏好文静柔弱的姑娘。
他想了想,凭着印象描述:“乌黑长发,书卷气,白净纤弱,让人一看就想保护……”
画眉惊了:“原来你喜欢苏公子?!”
牧白:“……”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轮椅上那人微微抬起眼帘,似乎也在等自己回答。
“看个锤子,我不是在说你。”
苏墨“哦”了一声,语气似乎有点失望。
他低眉沉吟片刻,又道:“说我也无妨。”
画眉也轻声安抚:“小白师妹别不好意思,都是自己人。”
牧白:“???”
-
打点好卧房,下楼订菜时,牧白又撞上了江辞镜。
他似乎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一见着牧白便迎上来搭讪:“小白姑娘,方才是在下唐突了……”
牧白有点尴尬,只摆摆手轻声道:“无妨。”
江辞镜眼神一亮,脸更红了:“小白姑娘果然宽宏大量。”
牧白:“……”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看这意思,恐怕自己随便说点什么都能增加江辞镜的好感度。
牧白不动声色与他保持距离,顾自走到柜台前点了几样菜,让小二一会儿送上去,便脚底生风地溜了。
上楼时还能感觉到江辞镜灼热的视线黏在背上。
牧白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住哪一间,于是停在拐角踌躇片刻,走向了苏墨的卧房。
苏墨斜卧在床榻上,手里握着一卷书。
听见他进来,神色淡淡的,连眼皮也不抬:“遇见江神捕了?”
牧白合上门,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你怎么知道?”
“听见了。”
牧白一怔,想起了千里眼和顺风耳。
武林高手的目力与听力确实高出常人许多。
在崖底时师傅曾专门训练过他听风辩位的能力。
但在这嘈杂的客栈中,牧白也必须凝神静气,才能听得清其中一两个声音。
苏墨能在卧房中听见他和江辞镜说话,如果不是天生顺风耳,就是专门留意了牧白的声音。
牧白立刻决定以后不在背后说苏墨坏话。
就算说也要小声一些。
他余光瞥见苏墨转了个身,背后乌黑的华发垂落在地面绒毯上。
牧白强迫症看不下去,便蹲到床前替他把头发拨回床里。
苏墨察觉到,忽地转回身来,两人四目相对。
他眼尾有一弯微微上挑的弧度,不笑时清冷,笑时便如青莲潭里映出的弦月。
牧白从认识苏墨起就觉得这个人冷静得可怕,不论何时何地眼睛里都见不着一点儿情绪。
直至此刻,他眼波微动,像是潭水里的月亮碎了开。
连眼角的泪痣都生动起来,似水含情。
牧白:“……”
他喉咙发紧,往后一退,便瞥见床榻里白皙纤瘦的足踝,散落满地的华发,画面竟有些旖旎。
牧白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低下头盯着绒毯上的花纹半晌,似乎觉得自己方才这一系列举动极其丢人,赌气似地把苏墨的头发一把揪起,扔进床里。
苏墨差点笑出来,赶紧抬起袖子掩饰地咳嗽两声,问:“怎么了?”
牧白想了想,仿佛找到一个绝妙的掩饰尴尬的法子,两腿一盘,端端正正坐在绒毯上,一本正经地问:“假使有个人对你一见钟情……”
话还没说完,苏墨便猜到他要问谁:“世间哪来这样多一见钟情,许是见色起意也不一定。”
牧白:“……”
他怎么感觉,苏墨好像对江辞镜有点意见。
“小白,江湖人心险恶,来路不明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妙。”
牧白心道:最险恶的明明是你才对,方才还说人家万镜司神捕天下闻名,现在就变成来路不明了?
这些话他自然不会说出口,便只是一手撑着下颌,坐在地上懒洋洋地看着苏墨。
苏墨劝了几句,察觉牧白心不在焉,忽然轻声问:“小白,你对江辞镜也……”
“我不喜欢男人。”
苏墨并不意外,沉吟片刻,缓缓道:“我有个法子能让他死心,不再纠缠你。”
-
第二日一早,牧白刚踏出门槛,便听见底下一阵窃窃私语。
他凝神一听,原来是驿站的客人们在议论坐在靠窗位置的人。
牧白往窗口一瞥,果然见到苏墨与江辞镜正坐在那儿下棋。这俩人聚到一块,想不引起骚动都难。
苏墨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御寒的绸布。清浅的光从窗外落进来,衬得他整张脸几乎没有血色,仍是病恹恹的样子。
他低着眼帘,两指夹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中央。
一举手一投足皆如芝兰玉树。
江辞镜坐在他对面,分明人高马大,气势却被压了一截。
若要形容,这画面就像是生了病的帝王在和武将对弈,一君一臣,泾渭分明。
牧白脚步一顿,想起昨天苏墨给自己出的馊主意——告诉江辞镜牧白已名花有主,好叫他死心。
这会儿苏墨似乎已经告诉江辞镜这件事儿,但江神捕不到黄河心不死,一边下棋,一边还在追问:“可……苏公子还未曾向小白姑娘提亲……”
苏墨落下一子:“聘礼已经备好,只等小白答应。”
江辞镜又道:“既然小白姑娘还没同意,是不是……”
他话说一半,就听极轻一声响。
棋盘上,以苏墨落下的那枚黑子为中心,一道裂纹向四面延伸,顷刻间绽开密密麻麻蛛网般的纹路。
江辞镜看得心惊肉跳,手中白子都不知该落在哪儿。
他抬眸看向对面,见苏墨依然弯着笑眼:“江神捕是想横刀夺爱?”
他问得轻描淡写,倒比明面上的剑拔弩张更让人不寒而栗。
江辞镜也是个莽夫,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硬着头皮说出:“我只是觉得,小白姑娘有选择的余地……”
“他不会选你。”
牧白:“……”
这俩人咋回事啊?他现在是不是不应该下去?
角落里的围观群众们交头接耳:“小白是谁啊?他们俩都快为他打起来了。”
牧白慢慢慢慢地把已经伸出去的半只脚收回来,准备趁没人发现先溜回卧房。
不料江辞镜一抬头,正好看见他。
“小白姑娘!”
牧白:“……”
“快过来坐,我给你盛了粥,还热着呢。”
围观群众纷纷抬头望上来,牧白一瞬间成了驿站的焦点。
面对江辞镜的热情召唤,他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牧白不擅长应付这种情况,后背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他踌躇片刻,还是走下台阶,到了窗边。
江辞镜坐的长板凳这时就体现出了优势,他往里一挪,腾出旁边的空位来:“小白姑娘坐这吧,特意给你留的。”
牧白:“……”
他走到隔壁桌,正准备再拉条板凳过来坐,就见苏墨掀开绸布,拍了拍自己的腿:“小白,坐这儿。”
牧白:“……”
大哥,别这么骚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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