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
见她一动不动的,男人又极为优雅地吐出两个字。
他的眸中划过一丝不明的意味,后脑勺的斜后方是一束炽白的灯光,亮眼却被他完完全全遮住了,他整个人高大的轮廓镀上一层光晕。
他的独家气味裹挟着她,萦绕她小巧的鼻尖。徒令舒棠有种错觉,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十三四岁的年纪……
那时,舒老太生病,她初初借住在薄家。
她对着比她足足高了一个头的少年,甜津津的唤:
“薄哥哥。”
少年的虹膜呈暗褐色,混血的轮廓清癯俊朗,英挺的鼻梁,优越无比的下颚线条,虽然薄唇微扬,却从骨子里透露着浑然天成的冷意。
少年冰冷的大掌摁住她的喉咙,视线她嫩滑纤细的天鹅颈上停滞。
她的脖颈上登时纠缠着他的冷。
舒棠吓得哇哇大哭。
少年气息重重的刮过她的后颈,笑的玩世不恭:“碰见熟悉男人都叫哥哥,这是舒北南那小子教你的?”
舒棠瑟缩一团。
少年低低笑一声,指骨从她滑嫩的额头一路抚过耳后:“长点记性,成天没心没肺的,逮到谁都喊哥哥。”
咬痕。
他送她刻骨铭心的见面礼。
“疼……呜呜……”
舒棠疼的吧嗒吧嗒掉眼泪,泪珠子如断了线的风筝似的。
可是她越是哭,少年笑的越发肆意。他暗褐色的瞳眸一瞬不眨地盯着她,视线在她身上从头到脚扫视一遍。
少年捻着棉球,蘸了碘酒,轻柔地为她消毒,他垂下鸦羽似的眼睫,漫不经心地哄她: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咦——”
他暗褐色的眸盯着她:“耳朵,红了。”
……
当晚,薄叔叔送她去医院,医生在舒棠的脖子上喷上酒精,缠绕刺白的绷带。
过了好一阵子,绷带才层层剥落,她细腻如雪的后脖颈上,从此烙下了他的齿印。
自薄琊将她咬了一口,舒棠就开始怕他恨他。
小时候她就经常捉弄他玩,薄琊有重度洁癖,小舒棠就抱着他的外套在泥巴里滚一圈。他就提着她的后衣领将她像小兔崽似的拎起来,面无表情的丢到卫生间。
长辈们对他们幼稚的捉弄把戏头疼不已。
多次阻止无果,圈子里渐渐传开了薄家少爷和一个小姑娘是仇家的说法。
传闻一传十十传百,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个能治薄琊的小克星到底是谁。
但这些事迹却闹得圈内人尽皆知。
至今,都是长辈们的饭后谈资。
后来,舒棠后脖颈处的烙印,成了外人眼中的迷。
等到舒棠后来在调香界成名,眼尖的网友将她的背影放大,还是发现了她后脖颈上的纹痕。
等到舒棠后来在调香界成名,眼尖的网友将她的背影放大,还是发现了她后脖颈上的纹痕。
——这么多年过去,那道印记已经淡的几乎看不出来了,可还是被八卦的网友们扒了出来。
“啊啊啊!棠棠脖子后的纹身是专人设计的吗?”
“我吹爆!气质太美了!像一对翩翩起舞的小丝绒。”
“仙女姐姐会跳天鹅舞……想看!”
顶级调香师舒棠的“纹身”被疯传,网友们都认为这个纹身有特殊含义。疯狂吹嘘她颈上的纹痕,是高雅艺术的象征。
昨天的调香师颁奖典礼上,媒体蜂拥而至。
“舒小姐,你背后的纹痕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刺白的聚光灯一束一束的打在她脸上,黑压压的摄像机镜头里倒映着她从容不迫的涵养。
千万双眼睛聚焦在她身上——
她却笑着,摸了摸后颈:
“没什么特殊意义,小时候疯狗咬的。”
……
—
此刻,长大后她的仇家抿着薄唇,唇角微微上挑,追究她的责任。
他身材英挺,宽肩窄腰,多年未见似乎长高不少,英伦式五官立体迷人。
舒棠看着这张俊脸上挂着寡淡的笑意,她如瀑的长发下纤细的背脊发凉,手心沁出细薄的汗滴。
他在等待她的回答。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怂!
她好歹小时候也赢过他几次,长大后同样不能输!
这样想着,舒棠觉得自己的气势足了几分,直了直身子。
此刻,他们俩的位置很是暧昧。
在外人眼中,像极了男人将小姑娘摁在后备箱深吻。
他高大的身躯将她堵在宾利后备箱内,温热的鼻息铺洒在她的脸上,温度不断攀升。
舒棠撇撇嘴,微弓着细腰,试图从他胳膊下的缝隙处蹿出去。
薄琊眉一挑,轻轻歪了一下身子,小姑娘差点直愣愣的撞到他的胸膛上,鹿眼气呼呼的。
她仍旧在生气,小耳尖泛红:“薄哥哥,放我下来嘛。”
真像一只小兔子。
薄琊克制住想要揉一揉她的小耳朵的冲动,长臂撑在车厢两侧,鼻尖凑近了一些。
“薄-哥-哥?”
他尾音故意拉长,咬字清晰,嗓音沉沉浑哑,带了些散漫缱绻的意味。
“不叫疯狗了?嗯?”
这个“嗯”字咬得丝丝凉意,直击她的心脏深处。
小姑娘似乎受到惊吓,肩膀抖了抖,稍稍往后缩了缩。
“不叫了。”
舒棠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她那时出席调香师颁奖典礼,本来就不是什么盛大的活动,仅有几家户外媒体实时转播。
媒体们的问题本就无聊又重复,还总爱抓着她背后被网友吹上天的疤痕不放,非要探究个所以然出来。
她终究还是没料到,薄琊会知道她暗暗骂他疯狗的事情。这个男人果然是她天生的对家,抓着她的一个小破绽就不放了。
后备箱里的光线微弱。
男人修长有力的大掌突然按住她的雪颈,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的隔着肌肤传来,像是要点燃那般。
舒棠浑身一个激灵,就要蹬腿撑着手臂往后撤。
薄琊暗褐色的眸中暗了几分,隐隐克制着掌心的力度,长手掠起她柔顺的发丝,轻轻按压着她后颈处那块烙印。
下一秒,深色的薄唇抿着,逸出略带浓重的鼻音——
“疼吗?”
疼吗?
他在问她疼不疼?
“……”
舒棠缓缓抬起头,眸里若有若无的燃起一丝光亮,咬着下唇不知如何作答。
黑暗里分明的轮廓模糊不清,她几乎无法辨别他此刻的表情。
是心疼、怜悯……或是嘲讽?
他是在冷眼戏耍她看她的笑话?
还是真心实意觉得愧疚自责?
也是,他从小向来是讨厌她的,不然也不会一见面就咬她一口。
薄琊是精致到骨子里的男人,气质也冷到冰点。对于厌恶的东西厌恶到极致。
而舒棠,恰好完完全全踩中他的痛点。
至少表面来看是这样的。
此刻。
男人大掌的温度顺着纹理蔓延她的后颈,指腹摩挲之处像是燃烧火星。
她后耳根连着的那块肌肤都在火烧火燎。
“放手。”
舒棠眸中闪过一丝惊惧,声调不觉提高了几度。
空气中安静几秒,静的她心底发慌。
男人闻言,薄唇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让她不禁联想到了冰冷的毒蛇,伺机而动,慢慢的吃掉嘴边的白兔。
他指腹轻压,烙印发热发烫。
舒棠又往后缩了缩。
“……”
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松开她的脖子。
轻轻地,将她从后备箱里抱出来。
终于双脚落地,舒棠深吸几口气。
新鲜的空气灌入肺腔,一声又一声,她狂乱的心跳声才缓和了些。
“棠棠。”
他眸色深敛,嗓音像小钩子般,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她的耳窝——
“以后觉得害怕,觉得疼,要和哥哥说。”
—
一番折腾之后。
名馆宴会也结束了。
傍晚时分,司机来接人,四人上了车。
这是一辆炫酷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司机师傅在驾驶位候着。舒北南有些晕车,一上车就自如地坐在车前座。
舒棠像一块夹心饼干中间夹着的软糖,一左一右坐着薄琊和周元洲。
她下意识噎了噎喉咙,往周元洲身边靠了靠。
……这情况怎么像押解犯人似的。
舒棠虚着目光,觑一眼车前的后视镜。无意之中惊瞥见舒北南阴沉着眸光盯着她。
舒棠吓得双目紧闭,脑袋往左微侧。
劳斯莱斯在红绿灯前一阵急刹车,舒棠嗳呀一声,一头撞上了男人衣领下分明的锁骨。
肌肤相贴,温热的触感源源不断从他颈侧传来。舒棠鼻腔里的酸涩上蹿下跳,被生生撞出几滴生理泪水。
抬眼见男人神情冷淡睇着她,舒棠身子微颤,小声地:“对不起……”
“嗯。”男人的语气依旧很淡然。
另一侧的周元洲瑟瑟发抖:这就是传闻中的仇家相见么。
真特么刺激死了。
早就听说棠棠和薄哥的关系糟糕,没想到差到这个地步。
他坐在舒棠身侧,都能感受到她双腿不住地颤抖,小裙子边缘碾的一圈花帘都在乱舞。
这个姑娘着实被吓得不轻。
周元洲顿觉父爱泛滥成河,正要抬手安慰似的摸摸舒棠的小脑袋。
舒北南清了清嗓子,开始审讯道:“姓名,年龄,身高。”
“身高可以不用了吧……”小姑娘嘟嚷一句。
身高是硬伤,给她留点面子吧。
舒北南绷脸:“听话。”
舒棠耷拉着脑袋,几分委屈:“姓名舒棠,年龄十八,身高160.1cm……”
周元洲噗哧一声,笑道:“原来棠棠妹妹真的有160啊,不对,还多了0.1cm。”
舒北南没理他,依旧不带一丝感情的质问:“谈了几个?多长时间?”
“没谈过。”
“什么时候去的酒吧?去了几次?”
“……没去过。”
舒北南轻笑一声:“呵,你迟疑了0.5秒,舒棠,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好好回答这个问题。”
舒棠揪着衣角默不作声。
“去过十次。”她老老实实回答。
周元洲闻言直了腰杆:“十次!你才刚成年吧!就去了十次!”
舒北南不紧不慢:“第一次去是什么时候?”
小姑娘咬着下唇,声音愈来愈小:“生日那天……”
她垂着头,睫羽细密柔软地投下好看的弧度。指尖搓揉着衣角,都快要搓出三室一厅出来了。
周元洲有些于心不忍,将脸伸到前车枕头的罅隙时间,劝道:“舒哥哥,你的妹妹都要哭了。”
舒北南反手就是一拳,砸中周元洲的鼻梁。回头狠狠瞪:“你这个狗东西别吱声,我他妈教训我妹你在旁边逼逼啥!”
“……咔嚓——”
“……你这个狗东西别吱声,我他妈教训我妹你在旁边逼逼啥!”
“你这个狗东西别吱声,我他妈教训我妹你在旁边逼逼啥!”
“你这个狗东西别吱声……”
舒北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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