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忌哥哥,我们现下到哪儿去?”
“我也不知道……”少年一身粗布衣裳,衣摆布鞋上招满了泥泞,他伸出右手,轻轻的挠着后脑勺,那衣袖上还打着一个补丁,一副贫困潦倒之相,可那张脸却收拾的白白净净的……
那少女听了,轻轻的撅起嘴唇,极其娇憨的说道:“这里所有人都不是好人,无忌哥哥,我们去冰火岛,找你义父吧……”
无忌听了,却是微微叹了口气:“不悔妹妹,可我…可我却是答应了伯母,要将你托付给你爹的……”
原来这名肤白貌美的少女名字叫不悔,不悔不悔,永不后悔,这是多缱绻的名字啊?
“可是我们都把昆仑派翻遍了,都没有找到一个像是我爹的人!那里头个个都长得歪瓜裂枣的,我娘那么好看,怎么可能会看上那些奇形怪状的人啊!”她想到这,不耐烦的跺了跺脚。
“不找了不找了,反正这天大地大的,只要有无忌哥哥你在,还怕没人能庇护的了我么?”
无忌听她这样说,莫名的心中一荡,讪讪的捏了捏袖口:“可这样…我心里总是觉得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伯母。”
她忽然转过身来倒退着走路,她把手中的剑横抱在怀中,稚嫩的伸出一根白白嫩嫩的小手指抵着右颊,星眸直直的盯着他,嘴角蕴笑。
“哎呀,从前你中了毒,命不久矣也总是送我走,可现在你已经没事啦,作甚么还要把我送走?”
她眼珠子一转,忽然坏笑道:“啊!我知晓了,你是不想和我一起去杀了那死尼姑,替我娘报仇吧!”
无忌连忙摆手道:“我怎会如此!”他话音刚落,便看见眼前的少女忽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连忙伸手去抱她。
不悔吓得连怀里的剑都顾不得了,一个借力扑进了无忌的怀里,他今年已经二十有一了,身形长得极其的宽广坚实,不悔在他怀中吓得惊骇不已,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男子气息,心中顿时有一丝微妙的感觉。
她连忙从他怀中退出来,拍着胸口,喘着粗气道:“吓死我了!”
无忌无奈的看着她,忽而幸灾乐祸的开口道:“你瞧瞧你,不好好走路,以为自己脑袋后头张眼睛了吗?”
不悔被他这么一说,顿时脸像火烧一般,撇了撇嘴骂道:“什么嘛!明明是这鞋子磨的都快破了,我才差点摔着嘛!”
她说完,为了证实这一个说法,还特意拉了拉裙摆,将脚上穿的鞋露了出来,那是一双微微泛黄的绣花鞋,它前端弯弯的,在裙摆的遮掩下,像极了两个悄悄探出头的小月牙。
其实……说是绣花鞋,倒不如说是一双布鞋,因为那上头一点女儿家喜欢的绣花也没有。
无忌盯着她裙摆处,微微愣了几下,他依稀记得,他当初在那铺子里买下来给不悔时,是她十四岁生辰那一天,从小到大她似乎都十分记得她生辰那一日,而且那一日她总是吵着要这个要那个,小的时候就吵着要糖人、拨浪鼓,后来大一些了,有了爱美之心后,便吵着要那些琳琅满目的簪子,大抵是幼时,她娘还在时便极其重视她的生辰罢!
只是从前年幼,自己又身中寒毒,买不起簪子送她,便只好时常摘一些好看的花儿,给她戴在头上……
这鞋子是前两年买的,他记得他在那铺子里只买得起这一双姜黄色的鞋,那天下起了小雨,他只好将它揣在怀里,一路跑回到住处……
拿出来时,她高兴极了,也没顾得住男女大防,当着自己面连忙褪下鞋袜,将那双白嫩纤细的小脚亮在了他眼中,只那一眼,便让他一直以为是兄妹的感情出现了变化……他只记得那天,那双鞋衬的她那一身淡绿衫子,好看极了……
可如今,这双鞋子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全然变成了另一个颜色,若不是他曾见过它原本的模样,只怕也绝对想不出,它原来是那般鲜艳的颜色。
而不是这个质朴无华的颜色。
他忽然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只觉得一时间胸口忽然有些闷闷的,他盯着她的鞋看了许久,忽然没来由的道出这样一句话:“既然我们如今无处可去,不如我们先从崖底出去,到镇上去吧……”
等到了镇上,我一定给你买好看的衣裳、买绣着金丝的绣花鞋,买金光灿灿的首饰,还给你买你最爱吃的糖人……
不悔倒是没发现他的羞愧,反倒是高兴的拍手,整个人雀跃欢呼,就连那耳垂上的小铃铛也跟着响了起来!
忽然,她扭头看着无忌,情绪低落道:“可是无忌哥哥,到镇上去是要花银子的,我们从山上摔下来的时候,是夜里逃出来的,没有带到原先的银子呐,我不想在到酒楼里洗盘子了……”
无忌听了,苦笑着拍了拍胸脯;“不悔妹妹,你怕什么?从前是我年纪小,没有用,只能去洗盘子,如今我长大了,还学了九阳神功,还怕弄不到一点银两么?我们今后不用再洗盘子了!”
“那你是说……我们要去街头卖艺吗?胸口碎大石?蒙眼掷飞镖?”不悔忽然眼睛发亮,兴奋的看着无忌。
无忌:“……”
“你说如果我用轻功飞到房子顶上去,值多少铜板呀?”
无忌:“……”
她忽然又兴奋的说道:“你说如果,我们两个一起飞上去,又值多少呀?”
无忌并没有回答她这个听起来有点折煞武林中人的问题,而且催促她加快了脚步,两人从崖底沿着山路一步一步的走着,偶尔碰到些悬崖峭壁,便一边练习着轻功,一边攀岩上去。
不过大多数都是不悔一个人气喘吁吁,而无忌却是一脸轻松,他有好几次都是败在不悔的撒娇下,认命的背起她,穿梭在山林之中。
其实无忌心中也觉得奇怪,这些年的相依为命中,他知道他的不悔妹妹是个极其坚强决断却又冷漠无情的性子,可不知为何,她只要一在自己身边,却总是一股子古灵精怪,娇俏慵懒小女儿姿态……
他是在十岁那年遇见不悔的,在蝴蝶谷胡青牛的草屋里,那时她娘中毒晕倒在林中,她坐在那儿哭的惊慌失措。
他救活了她娘,她高兴的在自己脸颊上亲了一口。
同月,她娘惨死在峨眉派的灭绝师太手中,那时他抱着不悔躲在床底下,她像是吓傻了,一直到那峨眉派的人离开了,她都没有一丝动静。
没有哭,没有闹,没有笑,甚至连眼珠子也不转了。
她就这么静静地由无忌牵着,一直到她娘咽气,一直到将她娘埋进土里,一直到刻完墓碑上的字,她都一声不响。
那墓碑是她亲手刻的,上面写着一个“小”字,这个“小”字下面画着一朵花,一旁写着一个“不儿立”,当时,这个“立”字还是无忌抓着她的手刻的,因为她不大会写字。
小不悔立完墓碑后,依旧不声不响,安安静静的,安静的让无忌有些害怕,后来过了好久好久,她才在一个夜晚里忽然借着月色坐了起来。
小小的女娃抓着怀里的铁牌子,把睡梦中的无忌摇醒,细声细气的说道:“无忌哥哥,我阿娘呢?”
那时他是怎么哄她的?他抱着只有五岁的她,哄骗她,说她娘到天上去了,去找自己的爹娘玩儿了,等她们玩够了,就会一起回来了。
她却忽然皱了皱眉,留下了眼泪,声音稚嫩,却清楚而冷静的说道:“不对,我娘死了,被那个人打死了对不对?无忌哥哥,那个人现在在哪儿啊?我们去把她杀了好不好?”
小无忌看着她,忽然出了一身冷汗,呐呐道:“好,等我们在大一些,我们就去峨眉找她。”
“峨眉是什么?”
“是一个门派的名字,杀了你阿娘的就是峨眉派的掌门,她叫灭绝师太。”
“那昆仑也是一个门派吗?”
无忌想了想,回答道:“对,是有一个昆仑派,不过不悔,你怎么知道有一个昆仑派?”
小不悔眨了眨眼睛,眼泪从她眼眶里落了下来,滴到了衣服上,她轻声道:“我阿娘说我爹在昆仑。”
无忌皱了皱眉:“你爹爹吗?他叫什么名字?我带你去找他罢?”
小不悔摇了摇头,轻轻的打了个嗝:“我…我不知道……”
那时候的无忌在想,不悔妹妹姓杨,他问过了,不悔说她娘姓纪,那么她这个杨便是随她爹爹姓了,若是她爹爹真在昆仑派,那他一定要将她送到她爹那里去。
总好过跟着一个又年幼,又没本事,还身中寒毒,不过几年命可以活的自己,好一些。
不过不悔妹妹她娘倒是真会起名字,她叫纪小花,却能给不悔妹妹起一个这样的名字,不悔,不悔、是对她爹爹有着怎样的经历?才会起这样的名字?
永不后悔。
百无顾忌。
杨不悔,张无忌。
不悔妹妹你瞧,我们的名字多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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