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掉入暗道的时间并不长，失重感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直到光线袭来，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尽管有光没光的，对凌橙暮来说意义都不大。
不过秦策的声音，她倒是听得很清楚，毕竟她此刻正趴在他胸口上。
“还活着的话，就起来。”
“……”她面无表情，抄了盲杖起身，“你们时空监察局对员工身材有要求？胸肌练得挺好。”
这口吻，活像在调戏人。
“不及格小朋友，哪去了？”
“这呢橙姐！”突然被cue到的伍时玖，赶紧拍拍身上的土，一溜小跑过来，“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就问问这是到哪了。”
伍时玖环顾四周，贴近她耳边低声回答:“咱在一座写字楼大厦的顶层天台上，正被围观呢。”
这话没错，除了他们四个，大厦天台还有七八位玩家，显然是之前就在这的，玩家们自动归为一队，与他们相隔一段安全距离，保持警惕。
“你们怕什么啊？”伍时玖纳闷，“我们又不是丧尸。”
常肃这次聪明了一回，他似有所悟。
“他们应……应该是怕，我的电锯。”
那把血淋淋的电锯，仍旧拎在他手里。
“呃……大家别误会，我们不是坏人。”伍时玖作为一名不专业的团队外交官，不得已再度出面澄清，“我们是被系统地图随机传送来的，没有恶意，就纯粹想找个地方歇会儿。”
玩家队伍里，有个看上去三十多岁很和善的短发姐姐，注意到了盘腿坐在地上的凌橙暮。
她观察良久，有些惊讶：“这姑娘是盲人吗？”
凌橙暮淡定点头：“确实看不见。”
“这混蛋系统，连盲人也不放过，盲人在这种赛区怎么活得下去？”短发姐姐登时同情心泛滥，拿了瓶水走上前，“给，我们这群人也是从超市里莫名其妙传送来的，系统的花招防不胜防。”
凌橙暮接水，轻声道了句谢。
她原本就长得美，嗓音还温温柔柔的，怎么看怎么惹人怜爱。
正是她这副极具欺骗性的弱者样貌，让其他玩家也放松了警惕，纷纷围过来八卦。
“你们是从哪里传送过来的啊？”
“你们是绑定队友吗？”
“一路上还发现别的线索了吗？”
伍时玖有条不紊地代替回答：“从墓地传送过来的；我们仨是绑定队友，这位帅哥不是；一路上都挺乱的，没什么特殊线索，这本来不也是个逃生游戏吗？”
有个挺漂亮的年轻女孩，一直盯着秦策看：“他不是绑定队友，怎么还跟你们在一起啊？”
凌橙暮开了口：“因为他有病。”
“……”
伍时玖赶紧打圆场：“相逢即是有缘，我们不要浪费缘分，不管是不是绑定队友，大家都应该互相扶持，共克难关！”
年轻女孩嘟囔着：“这游戏到最后统共只有3000人能活，谈什么共克难关啊……”
“不能这么说。”短发姐姐很有耐心地纠正，“300万人参赛，上百个赛区，我们这才经历第一个，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你现在谈最后存活，未免为时过早了。”
正确的思路应该是，在早期能绑定就绑定、能结盟就结盟、能攒人品就攒人品……先别急着树敌，厚积薄发。
听得有人又道：“墓地是丧尸聚集地吧？你们仨要保护这么个盲女平安逃出来，也算有点本事了。”
伍时玖和常肃闻言，同时发出了尴尬的讪笑。
保护？指不定谁保护谁呢。
……
就这样，四人组和对面八名玩家，阴差阳错的分享了同一座大厦天台。
那群人先前是从超市传送过来的，有的绑定有的没绑定，纯属偶遇。
他们甚至还拿来了电磁炉、小涮锅和热水壶，以及一大堆盒装新鲜的蔬菜肉类。
据短发姐姐解释，这都是她队友的主意，理由是大家苦中作乐想吃火锅了，结果没料到刚把食材置办齐全，就直接被发配来了这里。
也挺好，这环境宽敞，正适合涮火锅。
这座大厦有二十多层，像是离天空很近，视野开阔，清晨的阳光洒满天台，一切都宛如新生。
如果不联系赛区背景，还真以为是一群陌生人在集体聚餐。
牛油锅底热气腾腾，香飘十里，伍时玖一面快乐夹着肥牛片，一面偷看那个总想跟秦策搭讪的年轻女孩。
基本是女孩讲十句，秦策回个“嗯”，女孩问来问去，秦策不搭理。
她怀疑时空监察局有规定，公务人员不能随便伤害无辜玩家，否则依秦策此刻的低气压，他可能要把对方的脑袋按在桌面上了。
“常哥，你说像秦执行官这种毫无情调的大冰山，他的性取向没准也不是女生吧？”
“可……可别瞎扯。”常肃迅速用小蛋糕堵住她的嘴，“当心挨……挨揍。”
伍时玖无语，转而将目标对准旁边的凌橙暮。
气氛这么好，适合聊一聊平时不敢问的话题。
“橙姐。”她给凌橙暮碗里夹菜，殷勤献得非常明显，“想吃点什么啊？我帮你涮，别烫着你这尊贵的双手。”
凌橙暮喝了口杯里的橙汁，淡定推开了她的筷子：“有话直说。”
伍时玖神神秘秘把手拢在嘴边：“姐，我就是好奇，你当初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儿，才被罚去密林系统的？”
“请你再稍微斟酌一下措辞，不要用‘犯事儿’这种不友善的词汇。”
“……对不起，那姐你当初究竟是哪一步不慎踏入了狗系统的雷区，以最潇洒的姿态常驻密林系统好几年呢？”
“我不知道。”
“啊？”
“没敷衍你，我是真不知道。”凌橙暮说，“我感觉自己就正常睡了一觉，一觉醒来眼也瞎了，人也在密林系统里了，完全没印象。”
“那以前发生的事呢？”
“全不记得。”凌橙暮从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儿，空白的，但确实是好事，人生从不往回看，烦恼少一点，活得也更轻松一点。”
……这突如其来的鸡汤，令伍时玖措手不及。
“总之。”凌橙暮做总结陈词，“你勉强算个好孩子，记住了，在心理素质和实力都没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别去轻易挑战系统底线。”
这是过来人的劝告，就算伍时玖没经历过，也大致能想象到，在极地系统里会遭遇些什么。
那里尚且是强者的地狱，对于弱者而言，大概就意味着坟墓了。
当场下葬。
“姐，道理我都懂，真的。”她诚恳道，“但为什么我‘勉强’算个好孩子？”
凌橙暮疑惑:“你认为不勉强吗？”
“……”
大概是吃得开心了，这时那位短发姐姐主动凑过来，带着几分长姐般和蔼可亲的笑意，拍着凌橙暮的肩膀。
“不要紧张，这里暂时安全，我们队伍里有人有地图，他分析过了，系统缩小安全区域是有规律的——不出意外的话，下次危险区域不会轮到这。”
凌橙暮客客气气提出质疑：“系统真有规律的话，还会搞这么一出随机传送吗？”
“嗯……这个……”
“当然，我也希望系统给人留条活路。”
短发姐姐真诚握住她的手：“放心，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我会尽量帮助你通关这赛区，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谢谢，你可真是好人。”
“谢什么，我就见不得残疾人受苦。”
伍时玖托腮注视着她俩，片刻叹了口气，有一种参破红尘的惆怅。
这对话有点耳熟。
希望在得知真相之后，这位善良的姐姐不会受到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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