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闻声望去时,苏慕歌脑海立刻浮现出有关眼前之人的记忆。

    远山镇有两大害,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这其一便是眼前这五大三粗,脸上长满痘痘,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卢慧贤。

    卢慧贤她娘卢秀才是这十里八乡唯一的秀才,才华横溢。只可惜当年科举落榜了,回镇后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唯一的女儿身上,还给她取了个一听就很有文化的名字。

    可惜这卢慧贤不争气,辜负了卢秀才一番苦意。自小便不喜读书,跟原主一样,常干那等偷鸡摸狗之事。若真论起恶劣程度,原主其实远远不及这位。

    但她心高气傲,曾一度想爬到卢慧贤头上作威作福。被卢慧贤狠狠地教训一顿后,便歇了当大头的心思,安安分分地在成了卢慧贤的小妹。

    原主迷上赌坊这事,可以说就是被卢慧贤勾引的。没想到一时间失足,被赌坊的人打了个半死。原主记忆中曾有向卢慧贤求救的画面,但对方却只是待在一边看好戏。

    ……

    卢慧贤见苏慕歌不说话,嘴角一咧:“怎么?你不会还在生卢姐的气吧?哎苏小妹,你也知道,不是卢姐不帮你,是着实帮不了啊。佟掌柜手下那个比卢姐还高还壮的人你又不是不认识。远山镇头害,连卢姐当年都在她手下吃了大亏。哪里还敢再去招惹她?”

    苏慕歌蹙眉。

    卢慧贤这话说的倒也没错,那日下手打原主的确实是远山镇头霸章泉。

    比起章泉,卢慧贤跟原主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章泉并非本地人,据镇里人讲,她原本投过军。只是犯了个不大不小的军纪,被驱逐了出来。后来在远山镇落脚,江山不改本性难移,成了地方一霸。当街强抢民男不说,还鸠占鹊巢霸占了别家的屋子。

    所谓一物降一物,章泉半年前成了赌坊佟掌柜的手下,为其卖命。

    “妻主——”

    宁素宣缩到苏慕歌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袖,眼里是肉眼可见的惧意。

    苏慕歌回神拍了拍他手,示意他别怕。

    “哎呦苏小妹,你这身后跟着的这是谁啊?不会是你家中那个侍夫吧?”卢慧贤眯着眼,“瞧这模样,确实是我们远山镇少见。”

    自从卢慧贤知道原主取了宁素宣回来,可一直没少在她面前用这事取笑。

    苏慕歌不动声色地冷了眉,将宁素宣挡在身后:“卢姐,素宣他没见过什么世面,你就别取笑他了。今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卢慧贤也不屑跟男子计较,当即笑着道:“佟掌柜最近推出了一套新的赌注方式,要不要跟卢姐去试试?”

    上次原主欠的五两还没还呢!过去是要再被那个章泉打个半死吗?

    苏慕歌敛眉:“卢姐,我今日是来镇上买东西,赌坊我还是不去了。”

    “那哪行?你把东西全给你侍夫,姐带你去。”

    卢慧贤说着就要去拽苏慕歌,却被她侧身躲过,脸上有一瞬间的戾气闪过。

    苏慕歌看的清清楚楚,她摩挲了下衣摆:“卢姐,素宣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今日就恕小妹无法相陪了。若是卢姐不嫌弃,三日后小妹再与您去赌坊。”

    话都这么说了,卢慧贤便也没怎么为难她。只是在苏慕歌走后狠狠地啐了一口,“什么东西?装的人模狗样,还不是被章泉那个东西按着打。我呸!”

    /

    回去的路上,宁素宣低着头一言不发。直到苏慕歌喊了他几声,这才回过头来,嘴角的笑都显得怪异牵扯。

    “怎么了素宣?”

    宁素宣摇摇头,“没什么妻主,只是夏日溽暑难消,有点热。”

    苏慕歌叹气:“忍忍吧。这会也碰不上牛车拉我们回去,等下在前面的凉亭那坐一会我们再走。”

    这世界果真是男女翻转着来。她走了这么长时间,除了出点汗没感到一点累。倒是宁素宣,俊脸上尽是汗水。偏偏他又生的唇红齿白,着实令人惊艳不少。

    想起甫才卢慧贤说丑侍夫的话,不由得轻嗤。

    古代人审美果真落后。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到家后已经是一个时辰后。苏寡夫不知道跑哪闲逛去了,大门虚虚地拴着。

    苏慕歌推门进去,让宁素宣去将这些东西找地方置放好,她则从家中柴房翻出些铁。

    昨天她空手上山打猎,也是运气好才守到了一只兔子。可运气不是一世的,她还是得从简单的做起。也不知道柴房里哪来的铁,反正足够做弓/弩了。

    虽然她不会射箭,可是有了弓/弩慢慢学,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苏慕歌花了一晚上才将这弓/弩做好。结合自己的身高,她专门做了一个比较小的。瞧着烛火下这银光闪闪的弓/弩,苏慕歌弯了弯唇。

    很好!她可真有天赋。

    会做弓/弩其实是个意外。之前有段时间,她疯狂沉迷于古代的剑/弩,将B站上所有关于剑/弩的视频看了个遍。就连制作教程都一一浏览了,这多亏她有一个好记忆。

    “妻主——”宁素宣在门外喊道,“用饭了。”

    应了一声,苏慕歌放下弓/弩起身出去。

    今天买了米,再加上昨天苏慕歌教宁素宣如何炒白菜,今夜的饭明显比之前丰盛了一点点。

    “爹呢?”苏慕歌蹙眉。

    这都到饭点了,苏寡夫不是平日都准时准点回来的吗?怎么今日人连影子都没有了?

    “妻主放心吧。公公他今日回娘家了,今日走的急我们又不在家,便让对门的张夫郎给我们留了个话。”

    “回娘家?”苏慕歌一愣,“爹他可是有什么事?”

    记忆中,苏寡夫一年都回不了娘家一趟,怎么这会突然回去了?

    “应是无事。”

    苏慕歌也没有多想,便安安心心地吃起了饭。

    饭碗都是宁素宣收拾的,苏慕歌便回屋子里再次休整弓/弩。

    宁素宣进来便看到妻主拿着一把小型弓/弩在把玩。他放下洗脚水,好奇地问:“妻主,你这东西这么小,真的能打到那些猎物吗?”

    苏慕歌朝他一笑:“自然可以。明日我便上山打几只兔子回来。家中许久未吃肉了,你和爹爹都瘦地脱相了,我自然得好好养着你们。”

    宁素宣嘴角弯了弯,脑海中又蓦地浮现今日那个卢慧贤说的话,顿时黯了黯眸子。不再多想那些话,蹲到苏慕歌身边:“妻主,素宣侍候您洗脚。”

    苏慕歌:“……”

    时隔多月,苏慕歌仍旧接受不了宁素宣给她洗脚。之前她卧病在炕洗脚,那是因为动不了无法自理没办法。可现在她已经能够活蹦乱跳,宁素宣却还坚持不懈地端水给她洗脚。

    拒绝多次对方都不听,反而扯了一大堆三从四德、男德什么的堵住了她。

    苏慕歌说不过宁素宣,便由着他去了。

    不过不得不说,宁素宣伺候人确实挺舒服的。尤其是每晚给她按摩脚的时候,似乎每一下都按在穴位上,舒适至极。

    苏慕歌撑着脸瞧他,半晌才将自己的疑惑的问出来。

    宁素宣顿了顿,微微苦笑:“不瞒妻主,宁家祖上曾在宫里当过太医。只是后来先祖到了年纪,便被女皇放出宫了。辗转多地,途径宛州,最终在江州远山镇落脚。”

    “只是我们后辈无能,无法得先祖精髓。也就只能在这方面还有所建树。”

    苏慕歌摸了摸下巴:“既然你们宁家有这本事,日子怎会过的如此潦倒?当初还会嫁给苏……呃嫁给我?”

    “妻主说笑了,家中老母自幼不喜药材味,阿姐自小便要养活一大家人,哪来的时间去学?素宣仅会的这点皮毛,都是未出嫁前藏在家里偷偷学的。”

    苏慕歌抿了抿唇。

    难怪宁家老母卧炕多年病情一直未愈。要是她们宁家能将这医术传下来,日子哪里会过的如此凄惨?

    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大概宁家真的没有这个福分。

    苏慕歌瞥了宁素宣恬静的俊脸,“你是不是……很喜欢医术?”

    “妻主,您莫要取笑素宣了。”

    见他一幅明显不愿谈的样子,苏慕歌也不好逼迫他了。只是他既然喜欢,自己便圆他这个梦又何妨?

    自己当年的梦不也是父亲一路帮自己圆上的吗?

    想起如今已经年过五十的父亲,苏慕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父亲现在怎么样了?得知自己死去的消息会不会很难受。

    ……

    往事不堪回想,苏慕歌也黯淡了眉眼。

    “妻主,可以了。”

    宁素宣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块破布,小心翼翼地将苏慕歌的脚从盆里捧起,裹在怀里细细地擦拭。

    苏慕歌全程尴尬地任由他擦拭,只觉得这是一场酷刑。

    等到躺在床上之时,那股尴尬还未曾消除。

    宁素宣倒了洗脚水,瞥见仍在地上的弓/弩,低垂敛眉:“妻主,这弓/弩……”

    “放桌上吧,我明日起来再说。”

    “好。”

    “对了素宣,不要将我做的这个弓/弩事情告知旁人。”苏慕歌叮嘱道,“村里人是非多。”

    一听是非多,宁素宣立马紧张了,连连点头:“妻主放心,素宣绝对不乱说。”

    ……

    蜡烛吹灭,窗外月星点点,满树枝桠。

    苏慕歌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她好似听闻宁素宣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妻主,明日打猎,千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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