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病床

    为了保险起见，他们把门和窗都关起来了，沈宥打开灯，头顶蒙着灰的原始灯泡微微亮起，那亮光只够照亮两人的脸庞。昏暗灯光下，更显得房间简陋阴霾。

    沈宥刚坐到病床上，床脚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下一刻就会断开。沈宥皱眉，很是嫌弃道：“好破的床。”

    他其实更想一个人睡，但看大家都没有异议，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平常想让他和别人凑合睡一张床简直是痴心妄想，但非常时期非常做法，沈宥心里有分寸。

    顾逸把糖棍随手扔到地上道，“没办法，这破地方住宿环境不太好，诶，朋友，你穿短袖短裤会不会冷？”

    沈宥再次打量了一遍房间，确定了房里没有凳子或是其他可以凑合休息的地方，才道，“有点冷。”

    任务场地是夏天，却无端透出入骨的阴冷。

    “还有，不要朋友朋友的叫我，我有名字。”

    顾逸看了眼他的胸牌，念道，“沈宥-编号038。”

    “需要外套吗？我带了多余的外套。”

    对方只是单纯的念出了沈宥胸牌的字，但在沈宥眼里却无端多出了别样的嘲笑，他淡淡道，“顾逸-编号250。”

    “不需要你的外套。”

    顾逸好像觉得挺有意思的，“好吧。”

    沈宥闭嘴了，自顾自躺了半张病床，努力挪出位置给对方，床脚再次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沈宥见他没过来，才道，“睡觉，编号250。”

    这人身上散发的悠闲气息然让沈宥不太舒服，大家都紧张兮兮的，就他一副来这旅游观光的样，沈宥这人浑身都是刺儿，看他不爽，就故意叫他的编号，也不想让他高兴。

    谁知道顾逸也不生气，好像真的只当对方喊了句他的编号，继续站着道：“我不睡，我怕我躺上去这床就塌了。我还是守夜吧。”

    让别人站在房间里守夜，自己去睡大觉这种事情不太道德，而且沈宥也不喜欢别人看着自己睡觉，又看在他态度不错的份上，奇迹般的没再毒舌，“不会塌，你过来吧。”

    顾逸摇头道：“没事，我不用睡，你很累了，你休息吧。”

    从到达游戏世界开始，他基本就没没睡，沈宥是真的很累了，却依旧不愿意欠人人情。沈宥面若冰霜，有些强硬道，“不行，你快点过来睡。”

    顾逸看沈宥一副你不过来睡我也不睡的架势，立即缴械投降，笑里带上几分无奈，“行吧，床塌了别怪我。”

    说完他也躺到了床的另一半，病床又窄又小，对方躺上来避不了肢体接触，沈宥尽可能的往旁边挪，这一挪，床脚就正式罢工，发出咔嚓一声，床猛的一震，向沈宥那边倾斜。

    沈宥：“……靠。”

    顾逸：“……不要说脏话，朋友。”

    顾逸说的话灵验了，这床还真他妈塌了。

    两人站起来，看着床久久没有说话。

    顾逸还是一副悠然姿态，摊手道，“朋友，这下谁都睡不了了。”

    沈宥冷哼一声，似乎在嘲讽。绕道走向顾逸躺的那半边床，猛的跳上床，专门落脚在没塌的那半边，于是另外半边的床脚也光荣牺牲，床再次猛的一震，“谁说塌了就睡不了了。”

    于是两人又躺回床上，不得不说，床榻了反而睡得舒服多了，床脚不会再摇摇晃晃，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身旁的人太烦了，一直在抖，也不知道抖个什么劲。

    沈宥实在困，眼睛都睁不开了，嗓音懒惰，“你抖什么？”

    顾逸喉结上下滑动，终于抑制不住，断断续续低笑出声，“朋友，你的操作太骚了。”

    沈宥：“……”

    笑你妈。

    沈宥没反驳他，等他笑完了才慢慢进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即使外面的天依旧是阴沉沉的，也没有破坏他的好心情。

    身边的人已经早就起来了，沈宥一个人占了一张床，难怪不觉得睡得束手束脚的。

    顾逸含着棒棒糖，靠在床头柜，“朋友，醒了？”

    沈宥抓了抓略微凌乱的头发，因为心情的愉悦，嘴角微微勾起，语气也欢快不少，“嗯。你昨晚没睡？”

    顾逸：“睡了。”

    沈宥懒得去想他说的是真是假，他睡没睡和自己关系不大，该客气的他也客气了，如果是他自己死活不肯睡，半夜爬起来了，他也不会去追问人家为什么不睡。

    两人走出长廊，其他四人一副萎靡不振的颓败样，早早就在长廊集合了。

    顾逸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半夜被鬼偷袭了？一个个什么精气神。”

    众人齐声道，“还不都是因为你们两个!”

    余杰挺爽朗大方的人，这会儿也不住抱怨道：“你们两个半夜在房间里搞什么玩意，声音那么大，吵的人都睡不着。”

    沈宥回想起昨晚那张破床，沉默以对，“……”

    顾逸看了一眼沈宥，一同选择了沉默，“……”

    张婷揉了揉眼底乌青的双眼，“不是什么大事，没关系，哈……”说完就打了个哈欠，怕是真的没休息好。

    众人正处在刚睡醒的懵懂状态，一阵高跟鞋的哒哒声传来，护士拿着病历本从楼下走上来，她昨天还只有白色眼珠，这次她的眼瞳也重新出现了，看来是无敌时效过了，她看到他们不满道：“怎么还没走？医院马上要拆了不知道吗。”

    护士又开始循环台词和动作，走到一半头180度旋转过来，呵呵笑道，“别想整什么幺蛾子，你们不走也得走，否则你们会和医院一起埋在地下!”

    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听到这句台词，第一次是疑惑，第二次是震惊，第三次是恐惧，人们不会因为循环的剧本而习惯，反而因这未知的循环越来越惶恐，大部分的人们害怕面对危机，但更害怕这种找不到发泄裂缝的世界，怕他们会永远的陷入死循环，慢慢失去生的希望。

    沈宥打算跟着护士找突破口，“你们没睡好的先回去睡，我先上去看看。”

    胡吉伸了伸懒腰，实在困的不行，“我回去睡回笼觉了。”说完就转身回了房间。

    其余人都没有选择回去睡觉，也就胡吉心大，自己一个人回去睡了。于是五个人一起上了四楼。

    他们到达四楼的时候，病人们早已从病房走出来，护士在每一个病人身边停留，每当停下的时候她便低头写着病历本，等到每个病人都被检查后，她转身打算下楼。

    病人们见到医生要下楼，嘴角缓缓流出垂诞的口水，邪笑着拦住护士，把藏于身后的刀拿出来，像是重复许多次，他们分工很明确，很熟练的做着一份‘工作’，钳制人，挖眼珠，割舌头……仿佛他们正在宰的是一个畜生。

    终于把这些步骤完成，秃头病人笑着拿绳子把血泊中的护士的手脚绑上，他的肢体僵硬，像是死去多时的尸体，关节都僵硬了。而且他的动作很慢，仿佛在做一件十分神圣的事情，容不得怠慢。

    众人沉默，目睹了整场残忍的杀人现场。

    沈宥脚下踩着新鲜的血液，慢慢蹲在护士旁边，秃头病人看不到他似的，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护士的手上还拿着那本病历本，沈宥没看出什么其他奇怪的地方，把目标放到了护士手上的东西，企图拿走病历本，她的手却拽的死死的，一时沈宥居然没从她手里抽出病历本。沈宥加大力度用力把病历本从护士手中抽走，护士原是无法动弹的，此时却忽然惨叫，久久不停，就像警车的鸣笛声，预示着警告。

    护士的惨叫声截然而止，顾逸学着他之前的样子，拿了花瓶一把砸在护士的脑袋上，把人敲晕了。砸完还不忘学着沈宥之前砸人的话，“砸了很多次人了，还挺熟练的，见笑。”

    秃头病人把护士绑好后挂在了房间窗户铁钉上面。像一条蠕动的毛毛虫慢慢曲着身体钻进了床底下。

    胡杰：“打开病历本看看吧。”

    沈宥无需他人多说，直接把病历本摊开了大家一起看，上面的字迹潦草，不愧是医护人员专用字体，他们连个屁都没看懂。

    张婷看着字体念道：“实验体W03，注射药液五十毫升，体内无异常，八十毫升，出现神经错乱现象。”

    余桦询问：“你看得懂？”这字体这么潦草。

    张婷笑着点头：“我之前是一名医生，看得懂。”

    沈宥原以为她这样温和的性子，应当是关于教育类的职业，例如老师这样的。

    张婷继续念道：“实验体K84，注射药液六十毫升，陷入发狂状态。”

    张婷一字一句念着，里面全部是病人的注射记录，并且时时关注着他们的身体变化，记载的很详细。

    原本来治病的病人是为了挣脱病魔得到解脱，却不想因此陷入沼泽，不复生还，被人当做实验小白鼠。

    沈宥皱眉，他一直在听张婷的讲述，却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你刚刚说的实验体总共有六个，但这里的病人，有七个。”

    因为这一句话，人们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就意味着，这些病人里有一个不是真正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