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实验

    合上病历本，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若是别人，肯定早就被吓瘫了，女孩森森地看着他，病人们也从房间里探出脑袋，用一种新生儿的垂涟吃食的目光打量着他 。

    女孩甜腻腻道：“我的护士，你要去哪？”

    敢情病人们都把他当做了护士，就因为他手上拿着护士的病历本。

    余桦大部分时候都是默默跟在众人身后，独自分析着线索，此时却忽然道，“你们等一下。”

    他说完走进了秃顶病人的房间，没过多久，怀里抱着一双高跟鞋和一顶护士帽，这些都是护士的东西，想必是刚刚去护士身上扒下来的，“你们哪个穿？”

    不消得余桦多解释，众人便已明白，病人只凭意识行动，看到谁身上有医生和护士的东西就自动判断为是医生或护士。如果他们同时戴上这几样东西，病人有很大的几率会被混淆，说不定可以从这里找到事情的突破点。

    张婷故作轻松的笑道：“看来高跟鞋只有我穿了呀。”

    她是关卡唯一一位女性，其他人怕是都不愿意，也不习惯去穿高跟鞋。于是这个重任便落在了张婷身上。

    顾逸拿着淡粉小巧的护士帽有些哭笑不得，“你坑我呢？”

    余桦没说话，余杰倒是笑出来了，“委屈你了，顾哥。”

    相比之下，沈宥手上的病历本就正常多了。

    另外两人分别穿戴好东西，病人们的目光立刻涣散起来，眼神飘忽不定，发出咕噜咕噜的低沉叫声。这个方法果然有效!

    沈宥缓缓后退到台阶旁，病人们没有反应，众人紧张的看着沈宥的举动--这位种子选手总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沈宥的脚后跟碰到了下一阶台阶，病人们的脚步迟缓了很久，犹豫的看着三人。

    顾逸很轻的笑了一声，“要不要试一下？”

    沈宥抓紧了病历本，“试。”随后对余杰余桦两人道，“把胡吉叫醒，准备离开。”

    张婷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顾逸和沈宥一人抓着一个手臂飞奔下楼，病人的神经系统已经紊乱，不知道谁才是护士，他们趁着这个时候一下冲出高危警戒线，病人一看，这可不得了，三个护士冲出了四楼，要马上把人抓回来。嘴里终于发出了一点浑厚的人声，“杀……掉……”

    “啊……杀，掉!杀……”

    人被拖在前面跑，魂在后面追，这是张婷的确切感受，因为她的高跟鞋不方便行走，她几乎是被两个男人架起来高速的移动着。

    病人们很快追了上来，如同丧尸狂奔，姿态扭曲，沈宥和顾逸总担心那群病人跟不上，有时候还故意等了一小会儿，等到病人一伸手就能抓到他们头发丝儿的地方又开始飞速奔跑，张婷脸色惨白，纵使是老玩家也没这么玩过命。

    他们终于跑到了一楼。

    一楼的下去的楼梯右边是一个贴满了广告的电梯门，左右两旁是听诊台，听诊台窗口附近有几排生锈的铁座椅，供给病人排队休息。没有其他多余的设施和建筑，他们的脚步声在这里空荡的回响着。

    冲到顾逸之前所说的厨房后门，身后的病人也更加发了狂的奔跑，已然完全失控。

    ‘叮--’

    电梯门响，女孩从电梯上冲下来，以常人无法做到的迅猛速度冲到门口。

    她站在那，堵住了出去的路，用她原本甜美的嗓子尖叫道：“都不许走！”

    病人们果真不动了，医院外是一片黄土，荒无人烟，他们三人就在医院外与女孩对峙。

    女孩的卷发被风吹起，她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编号038，把病历本给我。”

    沈宥神情不变，“这真的是病人？”

    头脑清醒，逻辑思路清晰，在这个不正常的地方显得更奇怪。

    顾逸收起了悠闲的语态，沉声道，“恐怕不是。”

    女孩仿佛不耐烦了，加重语气道，“病历本给我!”

    病人们安静了一会儿，眼下又要躁动起来，女孩转头吼道，“叫你们安分点!”

    病人们又恢复沉寂，仿佛在害怕着什么，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本性，不敢乱动。可是越是压制却越无法控制，病人们忽然开始互相残杀，互相咬噬，有的病人头皮被抓掉了一大块，又被旁边的病人按住疯狂的撕扯着他的伤口，像是脑部组织都要被抠出来了。只能尖叫着想要解脱。

    女孩胸口上下起伏，生气道：“你，把病历本给我!”

    沈宥终于回复她道，“你把病人放出来我就给你。”

    女孩尖叫着，发出和护士一样的渗人警告声，不一会儿又慢慢归于寂静，她道，“……好。”

    女孩死死盯着病历本，微微侧身，病人们一下子少了一股无形的压力，立刻冲着他们冲过来，医院大门畅通无阻，病人们鱼贯而出，沈宥也信守承诺，一甩手把病历本扔给女孩。

    同时顾逸摘掉了护士帽，张婷也脱掉了高跟鞋，病人们又堪堪停下脚步，如同盲人摸索一般迟缓而迷茫的看着周围。

    原厂电话铃声终于响起，幽幽的回荡在整个游戏关卡，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古金色老式转盘电话，原本古怪的东西在此时变得十分珍贵，沈宥习惯了它的突然出现，他拿起地上的话筒。

    系统:“叮咚，恭喜玩家完成任务，请前往4楼第一间房间桌子上拿到钥匙。”

    这次的电话像是开了免提，在整个关卡回放，电话说完自动挂断。

    病人们原想回医院，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墙挡住了，怎么也进不去，于是拍打着空气，嘴里发出懊悔的嗷叫。

    顾逸道，“朋友，走吧。”

    沈宥点头，扫视了四周一遍，“那个女孩和张婷呢？”

    顾逸在原地观望了一圈，这才发现两人的消失，两人在门口又喊了一圈，依旧没有人回应，这就奇怪了，这个时候游戏都通关了，女孩不见也就算了，张婷居然也不见了。

    一阵脚步声由远到近传来，沈宥看向医院门口，是余杰和余桦，他们身边没有第三个人。

    沈宥皱眉，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胡吉呢？”

    余杰沉声道，“不知道，没有找到他，我们到他的房间时，里面已经没人了。”

    余桦补充道，“我们还把三楼四楼都找了一遍，也没找到人。”随后拿出钥匙道，“正好听到系统的任务完成提示，就顺带去四楼拿了钥匙。”

    钥匙构造奇特，是十字架形状。病人还在不停地叫喊，一声比一声惨烈，沈宥觉得脑袋疼，“张婷也不见了。”

    余杰立马道，“怎么可能，刚刚我们下到一楼的入口时还看到张婷进了电梯，我们还问她要去干什么。她说她去拿钥匙，我们告诉她钥匙我们拿了，她就冲我们笑了笑，也没说话……等等，她为什么要坐电梯？”

    众人脸色突变，顾逸道：“她有问题。”

    余杰点头，余桦没说话，表示默认。

    那可真是奇怪了，其他楼层都没看到过有电梯，那一楼的电梯会通向哪里呢？

    顾逸懒懒笑道，“你们先走吧，我在这里找人。”

    余桦毫不客气，“好。注意安全。”

    余杰把钥匙一扔，钥匙落地的地方凭空出现一道龙凤镶边的黑色大门，大门是敞开的，里面是无边的黑暗。

    余桦径直走了进去，余杰道，“我也先走了，这种难度的关卡也难不到你，这里交给你啦。”

    说完就赶紧追上了那个沉默的身影。

    顾逸笑道，“两兄弟一个德行，朋友，你不走吗？”

    沈宥淡淡看了一眼门，“多一个人留下找人不好？”

    顾逸：“朋友，你还是新手。”

    沈宥：“你当我刷经验就好。”

    他一向感情很淡，但也不是冷血的人，好歹是共生死的队友，不至于一声不问就走人，只一瞬，他便决定要去一探究竟。

    顾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样啊……那好吧。”

    两人又走到医院里，余杰说看到张婷进了电梯，于是他们点了电梯的上行键，电梯门应声而开，里面意外的干净，没有想象中的一地血渍。

    电梯按钮有到达一、二、三、四楼的，因为要找人，沈宥直接把全部都点了，按钮依次亮起，电梯启动声的轻微嗡嗡声响起，可以感受到他们在上升，按钮却又依次暗下，启动声也消失。

    沈宥又按了电梯按钮，这次连启动声和坐电梯脱离重心的感觉都没。

    沈宥不再点按钮，手停在半空，侧头与顾逸对视，“张婷没有上过电梯。”

    顾逸点头：“我也发现了。”

    如果张婷上了电梯，他们在点击电梯门上升按钮的时候，电梯应该要有足够的时间下降，而他们只是一点，电梯门就打开了！仿佛是专门迎接他们的‘豪华专座’。

    沈宥竖起食指，“现在有这几种可能，第一种可能，余杰和余桦骗了我们。张婷和胡吉在其他地方。”

    顾逸不太赞同，“朋友，他们不会欺骗我的，我清楚他们。”

    沈宥又竖起一根手指，“第二种可能，张婷脑子抽了，因为好奇坐完电梯又回到了一楼，和胡吉一起在楼上或是其他地方。”

    他竖起第三根手指，“第三，张婷没有上电梯，余杰余桦没有欺骗我们，他们看到的不是张婷，而是另有其人，她和胡吉都遇害了，而我们也掉入圈套，即将遇害。”

    最后一句话让气氛降到冰点，就连身体都不由自主僵硬了起来，就像是动物本能排斥危险的反应。

    话音刚落，电梯突然发出叮的一声，电梯门应声而开，光滑的铁合金门上倒映出一间大而排布紧密的实验室，里面有各种颜色的药剂和形状不一的试剂瓶摆在冰冷的长桌上，墙壁和地板都是银色金属，完全密闭。

    两张大型手术台在他们的面前，手术台左右分别是两条机械臂，正灵活的挥舞和扭曲，之前消失的医生现在就在面前，为其中一个手术台上的人注射药剂，消失的胡吉和张婷躺在那里。

    摆满实验药剂的桌边站着一个女孩，她带着纯白的手套，蓬松的卷发散在肩上，左右手分别拿着锥形瓶，居然带着别样的美，她缓缓转过来，对他们绽放出了甜美的笑容，“欢迎来到实验室，我的病人。

    “你们带走了我的病人，我想，你们可以代替他们成为我的病人吧~”

    全身的汗毛仿佛都立起来了，一股凉意从尾脊向上窜，激的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女孩诡异地笑着，她根本就不是病人。

    病历本上少的病人就是她，她就是实验的制造者，医院的医生之一。

    护士负责记录，医生负责注射，女孩负责调制，她一日复一日的混于病人之中，着魔了一样观察着他们，她想要精确数据，想要更完美的实验体。

    她说完又立即否认，“不对……应该是实验体G20和RY4。”

    女孩好似等待看着他们惶恐和不安的样子，结果顾逸反而笑了，他把手机随意的搭上沈宥的肩膀，“朋友，放心，他两没死就行，我们该走了。”

    女孩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沈宥更是没听懂，他把顾逸的手臂一把拽下来，“什么意思？”

    顾逸笑了，“时间刚好到了。”取而代之的是系统机械的声音，“游戏关卡正在正在结算，检测到疯狂医院关卡有余留玩家，即将强行把游戏玩家带出。十，九，八，七……”

    女孩意识到事情不对，似乎想过来把他们拉住，顾逸眼疾手快，在她反应过来前死死按住了关门键，女孩迅速冲过来，她的手已经伸入了电梯内。

    门，还是关上了。

    女孩的手还卡在中间，张牙舞爪的冲着他们的方位一通乱抓。

    电梯似乎没有设计防夹手感应，于是电梯门一直卡在那，没有动弹。

    沈宥躲开女孩惨白的手，“他们两个怎么办？”

    顾逸：“没死就行，到了一定时间，系统会自动将玩家带出游戏关卡。以方便结算游戏分数。”

    系统的声音一遍遍催促道：“六，五，四……”

    电梯外，医生狂喜的声音乍然响起，“实验成功了!病人停止呼吸了!”

    女孩的手立即停止挣扎，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急匆匆的把手臂抽出来，正好碰到了电梯门生锈的铁片，沈宥听到了东西划开血肉的声音。

    停止……呼吸了？

    可惜已经没有时间给他多想，系统冷酷的说出最后几个字，“三，二，一，叮咚。”

    “玩家已脱离疯狂医院关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