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玉把眉头高高地挑起, 在等蔻珠答复,完全一副施舍开恩、高高在上表情。
蔻珠注视铜镜中自己,继续悠哉悠哉、慢条斯理摘钗簪取耳铛。
看来, 这些年时光里,她果真将这男人给宠坏了、百依百顺,以至到了现在,如何正常与人沟通交流、如何邀请对方去赏灯都不会表达。
用手轻轻取下右边翠玉耳铛, 又寻思,这好端端地, 竟让她陪他一块儿出府赏灯, 还是那种“要你去你就去, 本王是在赏你脸。”
蔻珠慢慢勾着嘴儿冷笑一声,他以为他谁以为她还会像以前那样做奴为婢、迁就他吗
是了,莫非因自己现在要跟他和离, 他舍不得还真不愿意放她
马上作此一想, 背皮不禁发麻冷起来。李延玉这种人, 惯常唤猫呼狗给她使唤惯了,不过是最近冷他,他很不适应罢了。
“不去”
蔻珠把耳环懒洋洋放在一首饰匣里,“妾身没有那兴致哦, 对了”
她又说“王爷不是最近很忙的吗连和离书都没有时间签”
平王李延玉感觉快要忍到极限,又是和离书, 又是和离书, 她还想怎样,这不是终于决定慢慢放掉遗忘过去、选择原谅接纳她了吗
简直一点好歹都不知。
“去还是不去”他冷冷地, 又挑眉威胁。
蔻珠道“很抱歉, 王爷, 妾身最近很不爽利,王爷若真有那闲功夫,还是挪出一点时间来吧,有关那和离书的事儿”
她站起身来,面对面看他,言辞态度有些咄咄逼人。
平王气了,再也止不住用手抖着指对方“别那么嚣张不知好歹,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蔻珠还是坚持不屑“不去。除非,王爷今儿晚上将那和离书给签了。”
意思是,那我就陪你。
平王感觉要疯了。全身每一处毛细血管都在炸裂似蠢蠢欲动、疼痛叫嚣。他拂袖一甩。
蔻珠麻木无表情重又坐回到梳妆台前。男人怒不可遏气得咬牙启齿负手走了。
素绢轻轻走来按着蔻珠的肩“小姐,现在,又该怎么办”
蔻珠撑额有些头疼。看来果真、非得离开这个男人不可了哪怕鱼死网破,她真是太累太疲惫了。
院外夏风烦闷地吹在人脸一股股燥热。平王气得全身发抖走在花园鹅卵小径上。
紫瞳像哈巴狗似一摇一晃跟在他身后。
他忽然转身一停“你回去,告诉那不知好歹的女人,说明儿晚上,她要是不去,本王就让她妹妹侧妃代替哼”
紫瞳概是也很心累了,表情哭丧着脸、吊着眉毛。
“你去不去”
平王冷眉凶目“你不是说你已经记住上次挨打的教训了吗”
概有两盏茶功夫。
“王妃”
紫瞳很是难为情地走过来,对正准备安枕就寝的蔻珠说“王爷,王爷给您下最后一道通牒了,说,明儿晚上,您要是不去啊,她就让、让小袁夫人陪他儿一道王妃”紫瞳洒泪跪下,道“您还是依他去吧,千万不要让那小袁夫人得逞了,要是以后,你们有个什么,她被扶了正,又怎么办呢”又劝说好一番。
王妃冷着表情,将紫瞳慢慢给拉起来“紫公公,你回去,好好告诉你们家王爷,说我说的,至此以后,他想要谁去陪他,想要把谁扶正,至于想娶谁谁谁,想要多少个姬妾,那都是他的自由我管不着了”她从袖中掏出一张厚厚信封,递交给紫瞳便又道“这个,拿去给你们王爷快去吧他以后要你做什么就听他的话,别忘了上次挨的教训,以后,若是真把侧妃扶正你好生服伺就是”
紫瞳无法,只得接过一封信笺回去。
李延玉更气得牙齿都抖了,打开了信签看时,还是那封阴魂不散的和离书,在等着他签字盖私印儿。
“明儿就叫侧妃”
他怒道“她如此不识好歹自有人想方设法求着要本王给带出去玩儿”
这简直又是一场突如起来的“意外”、令人意想不到的“喜事”呢
金秋阁那边,侧妃袁蕊华喜得嘴角都要弯到了眉梢边。
“宝蝉,宝蝉,看看明儿晚上本夫人穿哪一件好看你说,穿什么王爷会喜欢呢”
侧妃额点梅妆,唇染朱丹,对着镜子,像喜鹊飞落头顶,就那么一件件艳美华服拿出来比着照着。
她丫头宝蝉道“嗯,奴婢看看啊,夫人您的肤色没有那王妃的白,要偏黄偏暗一些,她比您丰腴,您瘦些,所以,您得选那种颜色鲜亮一点的,比如这件姜黄色,再搭个水蓝丝帛对,这很衬您的皮肤,也显得丰腴些。”若是往常,宝蝉这丫头作如此贬低她抬高蔻珠,早就恨得牙根痒痒。她又是比较心阴那种人,即便恨得发指,却也不动声色,只暗中怄气,故而也是丫头宝蝉能得寸进尺当场指出她清瘦皮肤黄的缘由。
平王让紫瞳又传话到袁蕊华这里,紫瞳去后,袁蕊华挑选明儿要穿华服几乎用好几个时辰。
挑累了,她也拿着手中一件件衣服坐下来,心里全是感慨失笑
她以前老说自己并不屑于去争王爷宠爱,她只指望有朝一日,能把姐姐蔻珠踩下去,自己当嫡妻。
什么情啊爱的,都是假的。
袁蕊华现在忽然觉得这想法很是打脸平王双腿痊愈了,从轮椅站起来。
她从未看过李延玉以前年少时模样,也至于太多人传言说如何光彩灼人,她很难以相信想象。
记忆中,李延玉是一个常年久坐于轮椅的残疾瘫子,长期的一身冷黑锦袍,性格阴郁,脾气扭曲暴戾,就像怪物她怕他。
那么怕那么怕。
很多时候,不得不说袁蕊华是很佩服她这位姐姐的,长期服侍那样一个病患瘫子、性格古怪的丈夫,换作是她,早就被折磨疯了。
亏得那袁蔻珠还能好好活到现在。
袁蕊华之所以甘心情愿嫁给平王做妾室,主要还是因为许多年以前,她母亲萧氏本来对她是以准太子妃秀女身份做培养,她的梦想,也是有朝能成为东宫之妻,将来母仪天下,像曾经袁皇后一样。可是然而,被母亲作为太子妃秀女一直精心栽培的袁蕊华,有天和母亲萧氏无意中发现,那太子,根本是个不堪大器的混账她不好女色,只喜男风,他身边养了个娈童,十分宠爱,种种等事,皇帝当时好像也有察觉,她们袁家势力差不多也将日薄西山,离垮也不远了。
这些都非曾经当年姐姐蔻珠所知道的隐秘事。
还有一点,袁蕊华恨呐
她恨蔻珠,从出生就开始恨起。
关于她们以前小时候的那些鸡毛往事,提及是三天也讲述不完。
总之,只要是袁蔻珠看上的东西,哪怕是一块烂砖头,她都想要抢过来。
那会儿,不过一残疾、被皇帝早已抛弃的落魄皇子,袁蔻珠一门心思扎在里面,掏心掏肺,对这位落魄皇子痴心深情不已。
拼了命地想嫁给他。
有一天,一个无意间巧合,袁蕊华发现,那位落魄皇子,好像对她有不一样情思,各种看她的眼神目光不对劲,后来仔细抽丝剥茧分析,终于懂了她是那封信“禅月居士”的替身。那位皇子,错把自己,当成了她姐姐袁蔻珠。袁蕊华那时笑得着实得意。她恨呐恨袁蔻珠恨了一辈子。
最后为了报复,她极力地卖命演戏,她看着袁蔻珠得知那位落魄残疾皇子对自己这妹妹钟情不已,成日里伤心落泪,憔悴郁郁寡欢,她心中升起一种常年被对方压制的报复快感。
说来,这些往事实在也太长了。
自从提出和离那天之后,蔻珠便从原来寝房搬出去,她不愿再跟平王住一间厢房,开始,李延玉还不太在意,想着这女人赌气,说不定闹个两天三回也就疲累罢了,后来,见还是那么冷那么倔,一见他就要他签那鬼和离书,他满脸愠怒,气不可遏。紫瞳再也忍不住跪下劝道“王爷,您就算打死奴才,这回奴才还是要说,您赶快去哄哄王妃吧要不然,这回可就真的哎”
紫瞳快要急死了。
平王捏捏嗓子,冷道“那你来告诉本王,究竟要怎么哄”
紫瞳一震,两只眼睛看妖怪似地看着主子,看了好一会,赶紧道“不拘怎么哄,只要王爷您愿意出马主子,要不送个小物件儿,写个相思帕啊什么的都成呐再不济,您说些甜言蜜语,就挑好听的说是了,女人都喜欢听这些,王爷,您就赶快去吧”
那边,蔻珠搬去的新居所又叫沾衣院,内修小佛堂,向晚夕照,蝉声轰鸣,阵阵夏柳拂风。
平王穿戴整齐地去时,只听里面悄然沉静的一阵阵木鱼诵经声。
李延玉按照紫瞳提议,嗯咳一声,垮着俊面,竖竖衣领,双腿健康有力修长,大踏步登石梯快速而上。
并内袖里揣了一套女子头面首饰,专门特意让紫瞳去多宝斋加急买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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