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王兄你、你打我”

    安婳惊愕张大嘴, 手捂着右颊,她被兄长扇得摇摇欲坠,差点摔倒在地上,极其狼狈。

    可现在, 谁都懒得理她, 都觉得安婳活该。

    刘妃拉住她, 气道“回你的房去, 这次, 你简直是太放肆无礼了”

    平王负手走至蔻珠跟前“我还是送你一程吧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蔻珠客套疏远欠了身“不用了, 多谢王爷至于打算。”

    她想了想,一顿, “只要身体健康, 不懒,我想总不至于饿死的。”

    便道“王爷, 这您不用操心。”

    李延玉额头的青筋,仿佛嘴里在努力咀嚼咬一个东西, 那绿色如同蚯蚓似细细筋纹, 一直牵到太阳穴。

    这时,视线模糊恍惚,居然是一伸双臂, 将眼前女子狠狠抱在怀里,吻她,绝不让她走。

    他甩了甩头。那种猝心撕肺的疼痛, 但是, 却又极力压制, 努力不让人看出来。“好。”

    他点头说道“若是以后有什么麻烦难处之事, 还来找本王。”

    蔻珠笑了。

    平王冷沉沉掀眉蹙额“你笑什么”

    蔻珠摇头“没什么,王爷,那么,民女就拜别,祝王爷今后身体安好,一切顺利,从此以后”

    我往北,你往南,最好永无再见之日。

    蔻珠提前就在京城某街巷盘了间药铺子,那几日,因忙着为与平王和离,她都没有好生打理。

    在与苏友柏这几年相处时光中,他们无话不谈,是知心朋友,蔻珠自然不知苏友柏对她的心思,平王腿疾好了,她给他黄金白银以作酬谢,苏友柏始终不收,只是很奇怪,平王后令他收下,他想也不想就收了。蔻珠后来知道真相才明白,原来,如果不收,李延玉就会怀疑。故而因此,不仅收了,还又敲诈了李延玉好大一笔,方出府去。

    两个人时常也讨论以后将来打算。

    苏友柏说,他被师傅逐出门了,蔻珠问,什么原因,又惊吓一跳,怀疑是不是自己。

    苏友柏忙推辞道,不是不是,绝对不是你,千万别多想。

    蔻珠这才松口气。

    两人在说这话时,素绢在旁一直看着、听着,手拿着绣绷若有所思,眼里闪着璀璨的光、鼻里也有心酸。

    蔻珠问苏友柏,那么,你接下去又该如何打算呢

    苏友柏本来说,走一步算一步吧,本来想开家医馆,奈何身上银子不够。

    蔻珠立马笑了,震撼兴奋起来“正好,我手头如今还有点钱,虽不多,但盘家医馆倒是够的。要不,我出钱,你当坐诊大夫或者,我们一起,将来医治病患所得来收益的银两一人分一半。”

    苏友柏笑了,笑得眼眸清俊明亮,春风般柔和“银子工钱的什么我就不要了,你当老板娘,我只负责给人看病,有吃有住的就行。”

    八月浓夏,太阳红火球般高照苍穹,一切都是美好、热烈、有希望的样子。

    一间名为“仁心堂”的偌大医馆不一会儿、便在京城某条街上正式热闹挂牌开张。

    蔻珠和前夫最后临别的心底话,但愿从生再不相见,他往南,她往北,她想象中,是这个样子。

    然而,就在医馆正式挂牌开张的那天,那男人就站在拥堵人群中,身穿月白缂丝锦袍,城北徐公,鹤立鸡群

    噼噼啪啪的炮竹声,他看着蔻珠在医馆里如何迎接病患以及家属,那苏友柏认认真真坐在医馆诊厅给人问诊把脉。

    男人被这一幕刺红了眼,目光阴鸷,微眯起眼,袖下拳头握得骨节咯吱作响。

    紫瞳跟着他,小心翼翼道“王爷,没想到,王妃和那苏大夫合开了一家医馆在这里,您要不要进去里面恭贺恭贺他们”

    男人继续轻眯起眼睛,他看着那排如龙蛇阵型的病患一个接一个地等着那姓苏的问诊、把脉。

    蔻珠一脸柔情似水微笑着,就在旁边给姓苏的帮忙,要么递水,扇扇子。

    李延玉的肺,只觉一会儿气开,一会儿又收拢。

    口中哼地一声,铁青着脸,实在看不下去了,撩袍一上马车,怒然而走。

    李延玉发誓要遗忘掉蔻珠。

    他这几天,过得是头脑昏沉、暗无天日。

    为了排解心里面偌大的虚空寂寞,找清客们下棋投壶,请王府戏班子的人唱戏,又找二皇子等斗蛐蛐,绝对不让自己闲起来。

    简漏偶尔一空隙,便是不停地埋头写作画画、雕木头。

    他不仅雅善丹青艺术,雕工也是出奇精巧。然而雕着雕着,手拿着雕刻的小刀与木头

    他疲惫地揉着眼睛,却发现,还是蔻珠

    雕了一个女人亭亭玉立的身形,那体态模样,活脱脱蔻珠。

    男人嘴角渐渐复杂翘起来,瞳眸微微眯起,他用拇指与食指抚摸着那木雕刻成的蔻珠瓜子脸庞,她的眉,她的眼睛,心脏又是一阵阵急促剧烈收缩扩张的疼痛。

    往昔,和蔻珠相处的一点一滴,日常生活的琐碎画面,他发脾气,摔东西的,她对他百般的讨好,然而,她对他还是百般不依不饶的仇恨

    仿佛都已经彻底渗透到他的骨血皮肉里,扯不开,撕不走。

    李延玉现在最最害怕听见的就是“珠”这个字,有个新来的丫鬟叫玉珠。

    他眯起眼睛,躺在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看着手中的木雕美人儿,“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那叫玉珠的丫鬟战战兢兢“回、回王爷的话,奴婢贱名玉珠。”

    “哪个珠”李延玉又问。

    丫鬟“是斜王旁的那个珠,珍珠的珠,珠宝的珠。”

    李延玉把眉毛一扬“来人呐,拖下去,将这贱婢给我杖毙打死”

    李延玉又一次“魔怔发癫”,整个王府几乎没杯弓蛇影。

    最最严重的时候,一大家子用膳,有奴仆介绍这菜肴说,今日这菜是用“猪肉”做的

    紫瞳急得不停给那人使眼色,由此种种,整个王府中人,凡是涉及“珠”这字,哪怕是谐音,都会小心翼翼饶着说,努力想法子避开。

    闹了种种笑话,自不必说。

    现在,紫瞳更是格外胆颤心惊,生怕惹到这瘟神王爷。

    王爷常常头痛、心痛,那种如刀子挫在胸口或脑门上的、无法言语的疼痛

    紫瞳常常看见他在床帐里捧心难受。

    他明白,到底是为何了。

    紫瞳给他端着茶轻手轻脚上前“王爷,莫不是苏大夫给您说的那个那个”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及这话,男人怒不可遏,死不承认。

    对,他就是打死也不肯承认。这怎么可能

    他这辈子,怎么会对女人害这种天方夜谭的相思病。

    紫瞳那天又挨了男人好几通鞭子。

    男人不承认,紫瞳也很默契地不再说,但是,那种无形的、在主仆二人之间越显越浮出来明白的东西,就是按着不愿意承认,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俩、隔壁阿二不曾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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