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 有关于六皇子中秋突然落水身亡事件,很多人是怀疑过的。
圣尊非傻子,天子英明处就在于,表面对此不动声色, 私底下却令人暗暗调查察访。
不仅圣尊, 就连脑子一向不好使、什么事都被李延牵着鼻子走的二皇子李延淳都表示怀疑“这丽妃早些日就和那老五给勾搭上了, 所以, 那天他袖中的帕子掉在岸上, 将这事儿给勾了出来也不奇怪只是四弟,我很怀疑, 那老五犯得着那么蠢这件事,我觉有两个疑点, 第一, 老六当了太子,老五就急不可耐地去把人给推下水整死, 这急得是不是太明显过了第二,那丽妃的帕子, 老五揣在袖里怎么平时都隐藏不漏, 偏偏那天给抖落出来”
又道“四弟,这真不关你的事么”
王府花园凉亭,平王与李延淳喝茶。
平王将茶碗淡淡送入唇边“这管我什么事难道, 你以为是我”
二皇子便只是目露疑惑,也没再多说。
出去平王府之后,他坐在轿子里细想“这人, 以前说要扶持本王倒很正常, 毕竟是残废没用了, 可现在他也好了, 站起来”越想越觉毛骨悚然。“好个一石两鸟之法瞬间就干掉两个。”又思忖“本王目前且给他表面应和着,随时观察他的反应,装聋作哑,我且看他到底怎么阴、怎么演。”
接着,回他府邸之后,立即暗中配合圣尊调查那日中秋夜晚之事。
这天,平王去养心殿给皇帝陛下请安,俩父子就着一些无聊琐碎闲谈了会儿心,老皇帝说“既已和原妻离异,如今,就再给你重新物色一个,朕帮你共挑了两个人选,一个,是兵部尚书家的小姐,一个,是太傅的侄孙女。”
又让大太监梁玉拿画像来看,平王俊面沉静地,也不拒绝,也不谢恩应允。
出了殿门以后,大太监领着一个小宫女、看样子像是要去给皇帝陛下回什么紧要话。
平王看了那小宫女一眼,嘴角冷冷勾起,眼神似有杀气与警告。
小宫女怯生生抬头,被一慑吓。两人之间短暂的目光交流大太监也没注意。
之后,小宫女进去了,颤颤跪在皇帝跟前。
老皇帝道“你说,那天夜里,黑漆漆的,仿佛看见有人被踢下水”
小宫女只是瑟瑟发抖,一味低头不敢讲话。
“朕要你说实话”皇帝捶桌怒。
小宫女等了好久才颤颤抬起头来,哆哆嗦嗦道“奴婢、奴婢只是恍惚看见了有人先在那里喝酒,喝着喝着便有另一个人走过去”
皇帝立即来了精神,厉道“快说后面走来的那人到底长什么样”
小宫女目露凄惨惊恐,她似回忆起什么
“本王昨日已将你姐姐纳为妾室,专门给她买下一处宅子,本王可宠着她呢,从此荣华富贵你们一家也是享用不尽了。”
“对了,有关于你的身世来路,本王也会替你瞒着不说,另外还有你那两个哥哥,包括你父母亲本王都有好生安置善待,你就放宽心吧。”
“”
小宫女赶紧道“回陛下,奴婢、奴婢可能眼睛真的是花了。那天,真的很黑,虽有月亮,但是被高处假山给遮挡了,如果,仔细回忆的话后面走来的那人,大概有这么高,脸有点方,说话的声音也有点粗莽,不太斯文。”“对了还有他那一双眼睛,我记得特清楚,因为我躲在黑暗中,忽然月亮倒映在水上面的光闪了一闪,我就看清楚他的眼睛了,看得特别清楚,因为他当时正好回过头来了”
皇帝屏神凝气,问“那人的眼睛长什么样,说”
小宫女道“内眼角有点狭窄,外眼角比较宽,目光看着,总是左顾右盼的”
皇帝道“是不是长得像鼠眼”
宫女一愣。“这么说,是、是有点像。”
皇帝拽紧了手中茶杯,恨不得往地上一砸。李老二是那奸妃所生的儿子。
要说他这皇帝父亲厌恶这儿子,莫名厌恶,可不就是那双眼睛,不管那双眼睛写满多么可怜无辜,但一看见了就觉得恶心。像极了他母亲眼睛。
皇帝不过觉得依然要保持清醒理智。又问“那他的眼睛,有没有长一颗小红痣在这里”
说着,故意手指着自己右眼角处。
宫女摇头“没有,至少奴婢当时真的没有看见。”
皇帝轻吁了一口气。“好吧,你下去。”
二皇子李延淳府邸。
此时,他躺坐在一张卧榻上悠悠闲闲吃着葡萄,身边几个姬妾给他剥皮拿葱白玉手喂着。
其中一个道“王爷,今儿为何如此开心呐”
李延淳得意轻哼,抬首捏捏小妾的下颌“本王可不告诉你。”
便和姬妾们打情骂俏,感觉人生此刻无比快活惬意。
某京城宅院,平王李延玉最近纳了个小妾,据说对她特别宠爱,那美人,平王专门以阁楼娇养着,据说也是日日宠幸笙歌。
紫瞳常常对此摇头哀声叹气。
有一日,紫瞳偷偷溜出王府,打着为平王置买东西的名义,实则却是悄悄去医馆探望找蔻珠说话。紫瞳看着偌大的药铺医馆,昔日王妃蔻珠忙忙碌碌的身影,虽说是有些忙,但脸上却精神奕奕,比在王府日子好多了。
脸色红润,气色也很好。
紫瞳看着看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心中酸意又一次止不住泉涌而出。
蔻珠这才注意了。“呀,紫公公,怎么了这是哎真是对不起,我这会儿太忙了,都没来得及招呼你。”
还以为他是被冷落。紫瞳哽咽着摇头。“不是的,真不是这个原因。”
苏友柏最是见不得蔻珠还和他们平王府的人有牵扯,赶紧看了两个病人,走过来讥讽道“你不回去伺候好你主子,你跑咱们这儿来干什么看他一会儿找不到人,不把你给打死。”
紫瞳续哽咽道“他才不会呢这几天,他忙着宠他的新欢还来不及”
一时自觉说漏嘴,赶紧打住。
苏友柏眯起眼,捕捉到了。“新欢他这么快就又有新欢了。”
蔻珠倒是很平淡,反劝慰着道。“这是好事,那你哭什么呢”
紫瞳立即摇头“我一直以为,你们、你们还会有希望的,指望着能够破镜重圆苏友柏,你以前那药,不是说有后遗症吗,我看着他最近日渐难受,痛得在床上死去活来饱受折磨,我都不敢说,而一提及那相思病、蛊药等事,他就生气要打我,就跟当众剥了他的皮、脱了他的衣服一样。我自以为是因为王妃您不在了,王爷对你情深难受,才这样的”
蔻珠笑了“嗨,你这也太自作多情了不是说真的,我真要有那么重要,我都不敢在这里开铺子了,躲得他越远越好。”
紫瞳马上激动道“王爷他时常偷偷站在这儿附近来看你的,真的,我发誓我真的给你对天发誓”
蔻珠瞅着紫瞳,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紫公公。”
她劝道“你快回去吧,我这儿忙得很,以后,他的事,你不要都给我说,我们好聚好散,都说好的,算我求你了,成吗”
紫瞳无法,只得怏怏回去。
现在的生活对蔻珠来说是焕然一新的,也确实如此,紫瞳并没看错,虽然医馆忙碌,好多事需要她亲自打理,每天有应付不完的病患接待,有时还会遇见好些蛮不讲理的病人或家属,但是,再忙再累,蔻珠却有种脱胎换骨、重新找到人生价值感的体验。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满身负罪感、卑微软弱得连尘土都不如的蝼蚁小媳妇。
苏友柏对她的单相思与爱慕是一直掩埋在胸口的,他觉得自己愿意等,等到具体到哪年哪月他是无所谓的,总之,只要能日日守着她、看着她。他不想给她任何不快乐,不想给她心灵上再去增添任何的麻烦与负担这是一个心灵上早就受过严重伤害的女人,一味刻意逼迫,只会让自己显得猥琐,让对方厌恶难堪。
蔻珠从前一味沉迷于研究夫婿的腿疾瘫痪,在这方面,他始终没有找到出路,而现在,开了这家医馆,她转移目标方向,专功妇科杂症。尤其是再加上苏友柏的指点帮助。两个人常常一起研究学习医道,谈各自的信仰与原则。苏友柏是个男人,女人身上的毛病,自然很多时候不方便为病患们亲自诊治。而蔻珠,以前给婆婆刘氏治乳岩痛时,在妇科方面,她也积累不少知识,故而因此,现在将这医馆分科,骤然间,每天少说二三十来个病人来看病,对她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以前,我常常在想,要是人这辈子可以重来一次就好了。我的很多不开心事情都是发生在我的八岁从八岁开始,我就已经不知道童年的快乐对我来说是什么样子。”
终于忙完一天,日色渐昏,所有病患都走了,整个医馆空空荡荡,苏友柏起身收拾诊具东西,蔻珠也累得连连捶腰打呵欠。
而两人每每这时,丫头素绢总会端来好几样小菜,并烫一壶小酒。
素绢的脸也红扑扑的,再也不是昔日王府中那样苍白憔悴。
素绢似乎故意要促成这两人的感情结合,酒菜端上来,她就笑吟吟走了。
蔻珠好几次叫她一起坐下来吃喝聊天,她也不肯。
苏友柏亲手剥了一颗小红虾在蔻珠碗里,嘴角噙起春风般微笑。
蔻珠对他说谢谢。
苏友柏道“你现在不就已经是重生了么”
蔻珠高兴地啜酒“啊对这感觉可真好,真的苏大夫,我这辈子,从来都没有这样快乐幸福过。”
接着,两个人又开始聊天,从医道聊到病患,又从病患聊到苏友柏身世种种。
蔻珠问道“你真的从来没见过你父母吗”
苏友柏叹气说“我是被我师傅捡了来养大的,至于父母,他们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
蔻珠心生悲悯。
两个人如此聊着,一会儿又研究人体穴位图,苏友柏教她,针灸的时候如何要运针种种,聊着聊着,便会从堂馆内传来一阵兴奋清越笑声。
“我明白了,原来是如此”
夕阳沉沉落下,初秋的风将医馆檐下的角灯吹得叮叮当当。
又由于他们聊得实在投入,以至于,就在医馆门旁边,站立着一个冷沉沉的人影都没发现。
平王李延玉戴着斗笠黑纱帷帽,忽而伸手将帷幔轻轻一揭,那双眼睛,凶煞嫉狂得像要吃人。
有时是再也听不下去了,转身上马,扬起马鞭掉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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