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珠忽然对先还升腾起的那种伟大母性、瞬间有了动摇。
她给男人说的也都是真话, 她觉得自己豁然间就变成了一种工具。
这个男人铁定是疯了,蔻珠万没想到,他对自己腹中这骨肉如此看得重要, 这让她大为震惊,而那种反感与厌恶,就越来越明显了。
他竟软禁她这死王八。
她这几天, 毫无一点求生欲望, 睁开眼睛,入目就是男人那张比苦瓜还苦的冷脸。
她觉着看得实在厌烦, 这张冷脸,看了那么多年,以为可以脱离苦海, 他竟又把她给捉回来。
她成日睡在床上不吃也不喝,任凭男人如何劝导, 甚至连威带胁。
男人没有办法, 在厢房里背着手踱来踱去。“不管如何, 无论想什么法,都要让她吃东西”
屋里压压地跪了一屋子, 全都瑟瑟发抖不吭声。有人小心说了一句,“王爷劝都没用, 奴才们更就没有那巧嘴和脸面了”
平王俊面一震,就在这时,忽然想到一个人来紫瞳。
“你去劝劝她”
他把紫瞳令人叫来命令吩咐着说“她不吃不喝, 都有两天了, 你向来嘴甜会卖乖, 你们感情素来又交好, 说不准她就听你了。”
紫瞳垂着眼皮, 哀声叹了口气。
平王道“你这是什么臭脸我叫你去就快去”
紫瞳道“王爷,您觉得奴才真有那么大的脸面吗”
本来想讽刺挖苦几句,到底无法,还是去了。“王妃,您就多少吃点儿东西吧不看别的,就看着奴才的份上,看着小王爷的份上。”
蔻珠冷道“小王爷生都还没生出来呢,你咋就知道是个小王爷”
紫瞳立马嬉皮笑脸起来,见说了半天,好歹王妃开了口。赶紧道“王妃,那您喜欢小王爷还是小郡主呢若您喜欢小郡主,那就定是个小郡主。”
蔻珠叹“老畜生的种,有什么可喜欢的。是男是女,大抵也就如此罢了。”
如此,紫瞳劝说了半天,走出来,平王问“如何”
紫瞳瘪嘴“没用奴才怎么说也没用”
便把什么“老畜生的种”之类一字不漏,转给李延玉听。李延玉气得,当即摔了一个杯子不够,又砸了一个花瓶。
最后,还是蔻珠先提了要求。“你把苏友柏叫过来,只要他来了,民妇就吃东西。”
平王冷道“他敢诱拐你私逃京城,还说什么我的孩子是他的骨肉,就冲这点,本王这次非给他打死不可。”
蔻珠半躺在床上,吃力挣扎着坐起身来,啪地一耳刮子,甩在男人俊面,声音恶狠狠,比冰还冷。“你把他怎么样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气问。
平王面无表情用手摸着被女人扇过的右颊,戴着祖母绿宝石戒的手指划过那一丝丝被扇疼痛的地方。“我要把他弄得半死不活,自然先给他点教训”
“啪”
又是一大耳刮子,平王话音未落。蔻珠抖着手,指着他,脸色惨白。“你这个畜生。”
“你这双腿,是他给千辛万苦医治好的,你竟然这样对待你的恩人李延玉,做人不要太没底限,你这黑了心肺的,不怕下阿鼻地狱遭报应吗”
又说,“他为了你,被他师傅拿鞭子抽打,还被赶出师门你,你,简直无耻”
说着,剧烈咳嗽起来。
李延玉很平静,给她轻轻顺着背。冷笑道“为了我为了医好我的腿才被逐出师门还被他师傅鞭子打我真有那么大的脸我不说,你应该晓得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吧打着给本王医腿的旗号,一住,在我王府住那么年,暗地里觊觎我妻子,想给我绿帽子”越说越愤怒“我不抽他的皮剥他的筋,我就不姓李这死王八”
他站起身来,倒背着手,依旧踱来踱去,怒至极处,又把杯子往地狠狠一摔。
蔻珠道“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别用你那双污秽龌龊的眼睛去看人。你眼睛里有苍蝇屎,看别人都是那样丑陋不堪的。”
这对恩怨夫妻也不知打了多少嘴仗,没过两日,李延玉决定投降,放了那苏友柏,让他来劝说蔻珠。
蔻珠仍旧不吃不喝,躺在床上,已经快要奄奄一息了。
昏昏的太阳穿过厢房门廊与木窗照进屋子。
这天,苏友柏来时,蔻珠正昏昏迷迷躺在床,口里梦呓不断像是做噩梦“不要,不要,你把他给放了。李延玉,你这个畜生,我恨你,你不把他快给放了,我做鬼都不会饶过你。”
厢房里的气氛很尴尬,几个丫头婆子守在里面,有的,给她擦额头擦冷汗,有的,拿着细细棉球蘸了汤水往唇齿里送。
屋里的大香炉点焚着安甜香。下人们你看我,我看你,蔻珠的梦呓她们全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李延玉同时也坐在床边一夜未曾合眼守着娇妻。
看他表情,还是如往日的冷硬严肃,但是,稍微仔细研究,可以看得出在努力克制内心的痛苦与煎熬。
苏友柏走进来,他是被丫头素绢搀扶着走进来,脸上身上有伤痕隐现。
一见到蔻珠,见她如此憔悴苍白,那么可怜兮兮,仿佛随时可以香消玉损的羸弱不堪。心立即痛苦挣扎难受。
苏友柏这时也顾不及去找李延玉清算什么,赶紧坐到床边,翻蔻珠的眼皮,给她把脉。
“苏友柏,苏友柏”
她还在唤他,那么孱弱可怜得不成样子。
苏友柏更是心疼得不知怎么形容了。
素绢哭着跪着趴倒在蔻珠面前。“对不起,小姐,是我不好。他们要教训苏大夫收拾苏大夫,我不说,他们就给他打死了小姐,对不起,对不起”
李延玉额上的青筋跳动不已,也像是极力在忍。“她不吃不喝,快要有三天了,如今,我让你来劝她劝她。兴许,你的话她是要听的。”
苏友柏简直听得不可思议,愤怒地起身,一拳往那男人脸上砸过去,此时此刻,管他是什么狗屁身份。
一屋子的丫鬟婢女全都惊了,叫的叫,议论的议论。
苏友柏骂“都到这种情况了,你还想要怎么样难道你是想让她死吗你把她逼死了,她就能给你生孩子了畜生”
然后,啊呸地一声,啐在男人的脸上。
“天呐”有丫鬟捂嘴就叫。
李延玉倒还平静,拿帕子轻轻地把脸揩了。“本王早就说过”
他一字一顿,道“她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要放她走,门都没有。”
苏友柏只觉忍到极限。“畜、生。”
到底事不宜迟,现在可不是给这男人吵架怼嘴的时候。
“蔻珠,蔻珠”
丫鬟们立即见机行事,赶紧端汤的端汤,拿勺子的拿勺子。
苏友柏坐床边轻轻将羸弱不堪的女子抱起来,声音哽咽,道“是我,我是苏友柏。我是你的大哥呀”
李延玉听得一震。
听见这道熟悉久违温润干净清澈的嗓音,蔻珠才总算睁开了星眸、打开了沉沉眼皮“大,大哥,是,是你。”
她颤颤地伸手,去触摸他俊面。“对不起,都、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的连累,你也不会吃尽了苦头。”
苏友柏仰头深吸一口气,强忍眼眶里什么,道“吃什么苦头不过就挨了几鞭子而已难道他还敢把我打死不成倒是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不吃东西你现在有孕了,肚里有个小宝宝,你狠心不管他了吗”
蔻珠虚弱地摇头“是那畜生的种,我不想管,死了烂在肚子里,好过将来去祸害别人。”
“蔻珠”
苏友柏生气了。“说什么傻话呢你这是气糊涂了吗”
“”
李延玉一直在抖着面皮,似乎再也听不下去了。
仰头也深吁一口气,胸口那抹剧烈的疼痛此刻马上就会要了他的命,为了不显自己的狼狈,猛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就往房门外跑。
窗外鸟声碎叫,一股子秋天的木芙蓉混合各式菊花的花香。阳光穿檐走壁,在门廊处处投下水波似的痕迹。
苏友柏最后一来,好一番劝说开导,她总算勉强吃了几口,把命总算也给吊着了。甚至能下床走路了。
苏友柏一直陪着她。
苏友柏道“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地活着不是,你之前那样子,简直要把我吓死,可不是我认识的蔻珠,你让我真是太失望了”
说这话时,他俊眉竖立,瞪着她,手里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给她仔细喂粥。
李延玉挑着身体里每一根神经,要疯了,负手站在房间里,冷着脸听他俩人说话,还有各种互动。
他气得要死,却又不知如何发泄。只得又把什么东西一砸,房门一关,负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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