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脑中忽然浮现出八个大字。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活着好难, 想要好好地活着太艰难了。
考虑到柳行跑去牵狗,沈烟迅速寻找对策。
一番思考后,沈烟将衣服脱下, 趁着他人不注意偷偷洗了个澡,又偷了一件侍从的服穿在了身上。
做到这一步, 沈烟还有些不放心,他又偷了香料涂抹到了自己身上。
将这一切做好,沈烟又开始了东躲西藏的艰难求生之路。
让沈烟松一口气的是, 柳行带来的两条大狗很威风,听说这两条大狗在听到柳行的要求后一直围着冰淼团团转, 并且将沈烟故意丢到思春阁一处落满灰尘的隐蔽之处后, 便没了动静。
柳行好生气, 柳行一旦生气就不想让别人好, 于是搜寻队伍人数再度增加,搜寻频率同时也提高了。
人在极度的压迫下,不是崩溃, 就是适应。
沈烟在这种惊心动魄的环境中度过,适应力越来越好,对危险的应对能力也加强了。
沈烟甚至想按照现在这种情况,哪怕无意间瞬移进柳逐月房间的床底下, 他说不定都能淡定地应对。
沈烟才有这种想法就感觉头皮发麻, 这种事情想想就好了, 千万不要发生比较好。
沈烟在等待逃出去的机会。
思春楼每日迎来送往的客人很多, 思春楼可以强行控制住他们一两天,不允许他们出去, 可是接下来, 一定会被反弹。
沈烟最期待楼里所有客人一起反弹, 简单粗暴用武力强行突破思春楼的限制,这样他就可以趁着混乱顺着人流一起跑出去了。
当然,思春楼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大概在两三天后,他们便会让楼里的客人离开,这也是沈烟逃出去的机会之一。
不得不说,在求生欲的作用下,人真的很神奇。
无数不可能都会变得可能。
楼里有许多漂亮的姑娘少爷,竞争力强,他们便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得更好。
沈烟发现无论任何时间,总有一些姑娘少爷喜欢在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与他拙劣得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化妆不同,他们之中有许多人可化腐朽为神奇。
原本只算普通好看的脸,在他们的巧手下瞬间变得夺目耀眼了起来。
还有一位姑娘,与其说她化妆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看,不如说她喜欢用化妆来消磨时间,按照她对婢女的说法,虽然胭脂水粉挺贵的,不过每当在脸上画来画去,看着镜中各种不同的自己,她连日来疲劳似乎都能一扫而空。
她不仅喜欢将自己花得漂亮,还喜欢将自己画得丑。
她甚至以开玩笑的口吻对婢女说,如果不是她的身高太矮,来思春楼的客人又极少有这么矮的客人,否则
她说不定就能画成客人的模样,大摇大摆的离开思春楼呢。
当然,她也只是说说而已,她真的太矮了。
说者无意,无意间听到的人便上了心。
沈烟想,她不可,但是他可以
如果他能将自己的脸画得稍有不同,是不是就可以假冒楼里的侍从了
在此之前沈烟从不认为自己会对化妆感兴趣,也不认为自己会学习,但是现在
沈烟忍着羞耻心,偷了些胭脂水粉,逃亡空闲时便在脸上涂涂抹抹,时时刻刻拿着自己的脸进行实验,又或者偷看他人技艺精湛的化妆技巧。
绝境让人无所不能。
沈烟在生活的压迫下,他大约用了两天的时间学习,照照镜子,已经可以画得很自然了。
这两天的时间里,沈烟又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柳青满溢的绝望。
沈烟知道,即便没有柳逐月的威胁,他也必须尽快出去,按照柳青现在的精神状态,他大概支撑不了多久了。
第三天时,沈烟给自己画好妆,试探性地打扮成了侍从的模样。
思春楼人多,姑娘少爷多,婢女侍从更是多,即便是尤夫人,也无法认清楼里所有的人。
不是刻意,而是不经意间,沈烟将自己打扮成侍从的模样,被巡逻队的人看到,被询问了几句话后,他们便离开了,那时沈烟由衷松了一口气。
会化妆,真是一门活命的神仙技能。
这天,沈烟又一次碰到了冰淼。
冰淼独自一人走在走道上,这时沈烟正穿着侍从服,一条走道只有他们两个人,冰淼朝着沈烟看过来,两人的目光相对,之后又擦肩而过。
沈烟回头,看着冰淼的背影,她走到一个厢房前,敲了敲门踏步走了进去。
冰淼又来找那位与她同一时期进入楼里的姑娘了。
冰淼今天的状态看起来并不好。
命运,是一条轨迹。
沈烟所看到的关于冰淼的未来,她大约会在十几二十天的时间内结束自己的生命。
然而这并不是绝对的,他人的一句话,所看到的一幕微妙的景,所遭遇到的一点点挫折,都会让命运提前发生。
例如他人一句“你放弃吧”,又或者看到花瓶里断了根的花谢,甚至是出门时摔了一跤明明是微乎其微的事情,却能加速人的精神崩溃。
人就是这般脆弱。
沈烟看着今天的冰淼,总感觉
她或许支撑不了那么久了。
沈烟眉头微皱,他迈开步子,走向冰淼进入过的那个房间。
冰淼柔和的声音从厢房里传出,她说“之前那位姑娘从我房里带走了许多首饰,都被逐月公子带走了,还没有还给我,我把我剩下的一些给拿来了,你看你可有喜欢的”
“你这次怎么带这么多过来明明以前只带很少一部分的。”
“你知道的,我并不是很喜欢这些东西。”
“冰淼,答应我,别做傻事。”
“”
沈烟感觉,头有些疼。
要怎样才能让冰淼放弃念头
沈烟想到了那个自冰淼消失后却从来没有放弃希望,一路寻着母亲的红衣小男孩。
沈烟犹豫了一下,悄悄进入一间空着的房间,画了一幅画。
画中是一位光头小男孩,容貌玉雪可爱,身上一身纱衣若火似焰。
简单几笔够了出小男孩的相貌特征,沈烟在旁边写了一行字
你的孩子不曾忘记过你,他一路寻找从未放弃,只要坚持下来,在不久的将来必然会相遇。
将画画好后,他将纸上墨水吹干后折叠,他时刻注意冰淼的情况。
冰淼在女子房间停留了足足一个时辰,在一位婢女通报尤夫人让女子下楼接客的命令后,二人一前一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两人一起走到阶梯处,女子拍了拍冰淼的手,安慰道“冰淼,你要坚信,总有希望的,就好像那人不是直到现在都没有被抓住吗”
冰淼唇角微弯,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点点头,却没有回答。
两人道别后,一位朝着楼下走,一位朝着楼上走。
沈烟跟在冰淼的身后,唤道“冰淼姑娘。”
冰淼步子停顿,她转过身,与沈烟目光相对,与面对女子时的温和不同,她看着沈烟的目光极为冰冷。
冰淼现在的模样高高在上,这也是她面对楼里绝大多数人时的态度,如果不保持这种态度,会有无数人想方设法接近她,让她不得安宁。
沈烟道“这是您刚刚掉在地上的东西。”他说着,将一张折叠好的纸递给冰淼。
冰淼没有接,她声音冰冷道“不是我的。”
沈烟“”啊这
冰淼“你问问别人吧。”
沈烟想过许多,却万万没想过会是这个样子。
在沈烟的茫然中,冰淼转身,继续迈步走上阶梯。
沈烟又一次叫住了冰淼,他道“冰淼姑娘,这确实是您掉在地上的,说不定是逐月公子悄悄写给您的,就这样丢掉不大好吧。”在楼里,柳逐月的名字比任何人的信服力都高。
就和沈烟想得一样,冰淼犹豫了一下,将沈烟手上的纸张拿到了手中。
沈烟唇角弯起一抹浅笑“冰淼姑娘,既然是逐月公子悄悄给你的,你一定不能让别人看到。”
冰淼正在将纸张展开的动作顿住,沈烟对她点点头,转身朝着楼下走。
路上与一位婢女迎面碰到,两人彼此微笑算是打过招呼,这位婢女看到冰淼,恭敬唤道“冰淼姑娘。”
冰淼冷淡地“嗯”了声,她朝着楼梯的方向看去,沈烟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她问“刚才那个侍从,你认识”
婢女思考片刻,道“不熟,不过很面善。”
冰淼“是吗。”
冰淼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梳妆台前,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大约发了半个时辰的呆,听到门外路过的脚步声,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然后就看到了手上那张纸。
逐月公子
是逐月公子又能如何呢冰淼面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将手上折叠的纸张摊开,待她看清纸上内容时,她瞳孔骤然收缩,眼中是不敢置信。
冰淼惊慌地站起身,椅子在她大幅度的动作下发出摩擦后的刺耳声响,她将手中的张纸重新折叠后收起,收起后又将纸张摊开看着画上的小人,反反复复连续数次。
冰淼从不怀疑画中的小孩是她的孩子。
画这一幅画的人,完全将画中孩子的神韵画了出来,明明寥寥数笔,却与孩子父亲的模样有六七分神似。
这肯定是她的孩子。
他现在在哪里
从未停止过寻找吗
泪水从冰淼的双瞳落下,一滴泪低在了纸上。
冰淼着急地想要将纸上的水迹擦掉,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响,她询问“谁”
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她的婢女。
冰淼道“我累了,打算小睡片刻,过会儿再来服侍吧。”
门外婢女乖巧应是,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远,想来是离开了。
冰淼犹豫了一下,虽万般不舍,她还是将手中纸点燃,将之烧成了灰烬。
这一张纸对冰淼而言很重要,如果可以她想将这张纸永远地收起来,然而不行,如果被别人发现,会给传递给她消息的人带来灾难。
哪怕再不舍,也要将之毁掉。
是谁呢是谁将这一消息传递给她的人呢
楼里的客人
不可能的,这里的人无心无情,他们不会这样做。
那些新一批被带进来的人
也不可能,现在他们来到这里还不足两个月,他们没有自由
忽然,冰淼想到了那位从来到思春楼第一天便逃跑,让思春楼进入封楼状态的人。
只能是那个人吧
冰淼想,她要怎样才能回报对方
她要如何,才能让那人有更多的机会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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