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你有没有吃鱼啊

小说:身份号019 作者:西西特
    陈仰做任务以来, 听到过很多个尖叫声。

    明明是不同的人发出来的,却是同样的惊恐与崩溃, 都在一个频上。

    这回是珠珠。

    她瑟缩着躲在墙边的阴影里, 手死死的抱住头,脸藏起来,手机躺在不远处的地上。

    陈仰跑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捡起手机走过去, 拍拍小姑娘的肩膀。

    “珠珠,怎么了”

    珠珠发抖的身子一滞,她慢慢把头从臂弯里抬起来,露出一张布满泪痕的脸“陈先生,我”

    下一秒她就跟被人扣住脖子提起来一样,僵硬的张着嘴, 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喘息, 通红的眼瞪着被陈仰拿在手里的手机。

    陈仰动了动眉头, 手机有什么问题吗

    “屏,屏保”珠珠反复说着这两个字,眼里流出恐惧的泪水。

    陈仰摸到她手机右侧从上往下数的第三个键, 一按,屏幕亮了起来。

    “没问题啊。”陈仰把手机反过来, 将屏保转向珠珠那边。

    珠珠来不及躲闪就看到了屏保。

    是她的脸。

    珠珠呆住了, 她的舌头打结“刚, 刚才不是刚才是”

    陈仰说“是什么”

    珠珠仰头对上陈仰带着探究, 却并不让人反感的视线, 她脑袋放空了几秒,刷地站起来,苍白着脸跑进房间。

    陈仰见珠珠停在房门口,迟迟没有往里迈,他的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个猜测,脚步匆匆的赶过去,越过对方走进房里,直奔床前。

    床上裹成木乃伊的小姑娘一动不动。

    陈仰伸出一根手指,虚虚的放在她鼻子底下,沉默了一会撤回手。

    “死了。”陈仰说。

    珠珠站不住的靠着门框坐到了地上。

    “我出来前还有气息的啊,怎么就没了,怎么会这样”珠珠失神的自言自语。

    陈仰还拿着珠珠的手机,他再次按开,看了看屏保上的照片,试探的说“刚才屏保是她的脸”

    珠珠猛烈的哆嗦了一下。

    “我眼花了。”珠珠小心翼翼,眼里饱含祈求跟侥幸,“是吧,陈先生”

    陈仰没有怜悯的配合她说“是,你眼花了,看错了”,因为他冷不丁的发现屏保上的照片变了。

    既不是珠珠,也不是大眼妹。

    像是

    她们的两张脸重叠在一起,变成另一张脸。

    陈仰不动声色的将手机按掉,走到门边问珠珠“你只看到了她的脸,没有什么表情”

    珠珠露出清晰的抵触,恐慌,以及犹疑“她她好像有对我笑。”

    陈仰说“她跟你住一个房间,关系亲近。”

    “嗯她总扒着我。”珠珠扶着门框站了起来,“陈先生,那她还能回去吗”

    陈仰摇头“有口气才能回去,她已经断气了。”

    “那她的鬼魂”

    “也会留在这里。”陈仰说这句话的时候,莫名其妙想起他跟朝简在陈西双老家的那一夜,当时他感觉窗外似乎有个人影,那种感觉让他想到了陈西双。

    之后觉得是树影。

    陈仰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回忆这个片段,他收了收那条不该在这时候展开的思绪,他垂眸打量面前的小姑娘,想的是钱汉跟葛飞各有各的说辞,真假难分,因为老吴死了,死无对证。

    其实大眼妹这边也是一样。

    陈仰扫了眼珠珠的耳朵,右耳是光着的,左耳上有一排银耳夹,五角星的,造型可爱。

    耳垂最下面有一处夹过的痕迹。

    陈仰说“你的耳夹少了一个。”

    珠珠怔了下,她胡乱用手去摸“可能是掉哪了,我都不知道。”

    陈仰不易察觉的瞟了瞟,那夹过耳夹的地方有一条刮痕,像是耳夹被使劲拽下来导致的,他指指床上的尸体说“她过会就消失了,你是继续住这里,还是”

    “我有点怕。”珠珠咬唇,“我想去香小姐那。”

    陈仰收回余光“行。”

    “陈先生,你跟我一起去吧,你帮我跟香小姐说说。”珠珠恳求的说。

    陈仰对她的要求感到错愕“我说”

    珠珠离开门口,脚步挪到墙边,蓝色短发不时被风拨到她没有血色的脸上“陈先生你说,香小姐肯定同意。”

    陈仰

    珠珠语出惊人“陈先生你没有发现吗香小姐对你,跟对其他人不一样。”

    接着又来了一句更惊人的话“还有你弟弟,她似乎认识他,也很怕的样子。”

    陈仰的心里一震,他的脸上摆出狐疑的表情“是吗”

    珠珠垂着头往前走“我也没有证据,我随便说的,就是我的直觉。”

    背后响起陈仰的声音“我弟弟没见过她。”

    珠珠停下来,反应迟钝的“啊”了声“那是我弄错了”

    陈仰把手机递过去。

    珠珠不但不接,手还往背后缩,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陈先生,手机放在你那吧,我不敢拿了。”

    “好吧。”

    陈仰敲门进香子慕的房间,他先是提了大眼妹的事,之后才表露珠珠的请求。

    香子慕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陈仰的脑海深处自动循环珠珠的那番话,微妙的眼神落在香子慕身上,他的喉结上下一滑“香”

    “还有事”女人的声线像秋日的河水,有股萧瑟寡凉的味道。

    陈仰噎了一秒,无意间瞥到桌上的日记本跟铅笔,他想到乔小姐透露的乐谱一事,就准备以此为借口聊一聊。

    “听说你在写乐谱。”陈仰语气随意的问道。

    香子慕没点头,也没摇头。

    陈仰在冷场的氛围里挣扎“日记本的封皮挺好看。”

    这回香子慕出乎意料的给了反应,薄薄的嘴唇甚至勾勒出了一个温暖的弧度“故人送的。”

    话音落下,唇边的弧度就消失无影。

    然后就没话了。

    陈仰在心里叹口气,珠珠说香子慕对他,跟对别人不一样。

    分明就是一模一样。

    香子慕对其他人淡漠疏离,对他也是,他们聊不来。

    陈仰回到自己房间,坐在椅子上扣奶片吃,他刚放进把奶片放进嘴里,就发觉一道目光从床上投来。

    “把你吵醒了。”陈仰停下把玩包装袋的动作。

    朝简的背部抵着墙壁,栗发凌乱,他用发抖的手大力按着眉心,周身气压极低,呼吸很不均匀。

    陈仰知道朝简不是起床气,是病情得不到抑制,他咬碎奶片咽下去,说“要不你再睡一会”

    床里面的少年掀起眼帘,一双眼红得骇人,暴戾的气焰拢在眉间,额角有青筋鼓动。

    陈仰噤声。

    做噩梦了陈仰第一时间去看床边的袋子,那里面是他们来时穿的衣物,上面有熏香味。

    难道现在一点都没有了

    陈仰连忙凑过去闻闻,有的啊,袋子里的衣物还有熏香味,他还没有其他动作,就见朝简下了床,赤着两只脚踩在地上,俯视着他。

    陈仰的脖子莫名一凉,说不出来的感觉,像被冷风吹到,起了一层小颗粒,他进来前想着提一提香子慕,看看朝简有没有什么异常,这会根本顾不上。

    “四天没训练了。”朝简嘶哑的开口。

    陈仰愣了下明白朝简指的是什么“在任务世界就不”

    他看到对方的举动,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朝简低垂着头,对着陈仰迈开左脚,向他挪近了一寸。

    “站远点。”朝简收紧的下颚线条流畅,攒动的喉结上湿湿的,覆着一层汗液。

    陈仰下意识靠墙站,他默默在一旁看朝简一遍遍的训练自己,一遍遍的崩溃,直到后心的衣服全被冷汗浸湿,贴上紧绷的背肌。

    朝简近似虚脱的蜷缩在床沿,眉骨高高的耸着,双眼紧闭,气息粗乱。

    陈仰蹲过去看他,自虐有助于克制情绪吗

    这么突然迫切的想要左腿好起来,是不是在梦里梦到那个“哥哥”了

    “我去给你打水,你洗把脸。”陈仰刚站起身,衣摆那里就多了一股力道,他往下看。

    衣角被抓住了。

    陈仰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老集村,当初在炕上,少年也是这样,用拇指跟食指捏着他的衣角。

    像是不敢用整只手抓,怕他生气一样。

    陈仰觉得这种想法很荒谬,这位怎么可能怕他生气。

    反过来才是对的,是他怕对方生气。

    朝简的性情是一阵一阵的,时好时坏,他洗完脸,吃了一把奶片,快要爆炸的情绪又沉了下去。

    陈仰怕搭档烦,捡重点跟他说,全程只字不提香子慕,只讲了大眼妹的情况。

    大眼妹的伤得太重,昨晚陈仰看到的时候就发现她奄奄一息,她以那样的伤势撑过了黑夜,撑到了天亮,直到上午八点多才走。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大眼妹有强大的求生欲,她拼命的吊着那口气,她想活着。

    最后还是断了。

    陈仰两眼放空的望着朝简,谁都不想死。为了活着,能做出在现实世界做不出来,甚至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这就是任务世界的生存环境。

    陈仰抹了把脸,眼角瞥到珠珠的手机,他拿起来又放回去“朝简,我们去二楼吧。”

    朝简让他把珠珠的手机放背包里。

    “石像碎块能拿出来吗”陈仰说,“太沉了。”

    朝简看了陈仰一眼,一言不发的拿走他的大包,背上。

    陈仰问他行不行。

    “不要总是问我这三个字。”朝简烦躁的瞪他。

    陈仰从朝简孩子气的反应里想到一句话,男人不能不行,他抽了抽嘴角,顺毛道“好,不问了,你很行。”

    朝简身形一顿,他重重的嗤一声“你又知道了”

    陈仰“”

    横也不是,竖也不是,难哄。

    陈仰跟朝简去二楼的时候,后面跟着珠珠,钱汉,葛飞三个小尾巴。

    珠珠神情恍惚,走在她后面的是钱汉,他和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没有并排。

    而葛飞是最后一个,他的脚步有点漫不经心。

    陈仰装作不经意的回头,将三人的状态收进眼底,他踩上楼梯,手扶着朝简。

    拐杖敲地的清响在楼道里被放大,盖住了几人不在一个频率上面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上了二楼,陈仰停在墙边的两个眼珠前,亲眼所见,他才发现确实就是向东说的那样,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的眼珠。

    陈仰问大家的第一反应。

    钱汉说着肩膀,卷毛软趴趴的搭在脑门上面“我我觉得它在笑。”

    他的牙齿打颤“笑的时候,眼睛是能看出来的。”

    “这不是眼睛,是眼珠。”葛飞用听到笑话的语气说,“眼珠能看出来什么,神经兮兮的。”

    钱汉恼羞成怒,平时柔润的声音变得尖锐“我就是觉得它在笑”

    “它说不定一直在嘲笑每个打量它的人。”钱汉说着就有些神经质,总是傻愣愣的模样也被讥讽取代,“没有比人更可怕的了,有些人,他们披着友好的皮,心肠是黑的”

    陈仰的视线在朝简以外的三人身上穿梭,不着痕迹的停留了几秒,他安抚完钱汉,问道“珠珠,你看呢”

    珠珠习惯性的攥手机,攥了个空,她的十根手指紧紧扣在一起“像婴儿的眼睛。”

    陈仰一惊“婴儿”

    “我有个小侄子,他上个月才满月,我给他拍了很多照片,都是特写,我喜欢拍他的眼睛,有机会就会观察。”珠珠盯着墙上的两个眼珠,表情有点迷茫,“不知道为什么,按理说这只是眼珠,我不应该这么想的,可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婴儿,而且还是满月的那种。”

    陈仰吸气,钱汉的话跟珠珠的话在他脑皮层扩散,他再去看那俩眼珠,就成了一副“婴儿在对着他们笑”的画面,仿佛还有“咯咯咯”的笑声。

    陈仰拉了拉朝简的衣服,朝简说了两个字,直接让他僵在原地。

    鬼婴,朝简说。

    陈仰没再跟眼珠对视,生灵被活祭,婴儿被挖眼,人皮跟骨头制成的伞,这个镇上的人都迷信些什么

    二楼的所有房间都是空的,没有一丝血腥味,也没什么东西。

    陈仰记得向东说,二楼有六个房间的房号跟后院一样,可他并没有看见,他视野里的所有房间都没房号。

    而向东透露的,走商们住的房间里有蜘蛛网,霉味,瞧不出昨晚还住过人的痕迹。

    陈仰感觉他跟向东进的是两个不同时间点的二楼。

    唯一没变的是楼梯口的两个眼珠。

    陈仰下楼的时候没让朝简自己走,他把人背了起来,很自然的用哥哥的口吻哄道“别动,我背你下去。”

    三道目光齐刷刷的集中过来,都是清晰的羡慕。

    陈仰对这样的目光不陌生,浴场那时候,冯初就是这么看他跟朝简的。

    钱汉,葛飞,珠珠三人也在羡慕他们在生死存亡背景下的搭档关系。

    搭档需要培养默契,更多的是缘分。

    可遇不可求。随着任务世界跟现实世界的交叠相处,陈仰越发坚信这一点。

    陈仰背着朝简下楼,珠珠走在他前面,他发现她把白色防晒衫穿在外面,帽子拉起来罩住头,像是在哀悼大眼妹。

    上午,脚崴了的画家留在客栈,其他人分头找高德贵。

    除了陈仰跟朝简,另外几人都是单独行动。

    陈仰所过之处都挂着白灯笼,纸钱满街飘,青天白日的,阴风阵阵,他边走边说“我们第一天来的时候,觉得这座小镇是空镇,现在真成了那样。”

    身旁的人没有回应。

    陈仰说“让你待在客栈休息,你不听我的。”

    拄拐声停了。

    陈仰条件反射的顺毛“我知道你也是担心我。”

    朝简冷笑“你知道个屁。”

    陈仰没生气,只是古怪的说“这是我第二次听你说这句话,你不会说脏话啊,词穷”

    朝简“”

    “向东脏话不离口,你跟他待的时间不短,词汇量不至于嘶。”陈仰咬到了下嘴唇里面的软肉,疼得他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朝简的面部一抽“你三岁吗,说话都能咬到自己。”

    陈仰不理他的往前走。

    腿被拐杖拦住,陈仰舔着软肉上的伤口回头,头顶响着朝简的声音“任务时限是七天,这个时间段会来几次鱼潮”

    这问题十分突兀又低能,搭档不会无缘无故这么提问,陈仰的心跳加快“两次,最后一次鱼潮是在后天下午三点。”

    朝简没出声,他用拐杖一下一下的戳着陈仰的小腿。

    陈仰的眼睛一亮“高德贵会在那天出来”

    “大概。”朝简说。

    陈仰自动把朝简的这个词翻译成“嗯”,他无语道“那你现在跟我出来找什么”

    朝简反问“不是你要找”

    陈仰哑然“那我们回去”

    他心想,回去不知道干什么,睡也睡不安稳,就算高德贵不出来,不是还有女疯子跟周寡妇吗,多走走,说不定会有发现。

    陈仰这么想着,就听朝简说“再走走。”

    中午的时候,大家在客栈汇合,分享出来的进展很不合常理。

    别说高德贵了,他们就没见到一个活物,不知道都去哪了。

    乔小姐也没回来。

    陈仰见珠珠不停的抓肩膀,抓完左右抓右边,像是很不舒服,他问道“怎么了”

    珠珠摇了摇头“没什么。”

    嘴上这样说,她没过两分钟就继续抓,那个举动透着几分不正常。

    不但抓肩膀,珠珠还会看自己的手臂,手指做出抚什么的动作,实际她的手臂光溜溜的,没汗毛。

    陈仰看着珠珠疑神疑鬼,一声踹门响分走了他的注意力。

    “妈得,人都他妈死哪去了”向东跟一头困兽似的,又踹了几下门。

    焦虑的气氛蔓延了片刻,被一个声音打破。

    “我发现了一个漏洞。”钱汉用没受伤的手抓着杯子,激动的说。

    想到什么,他的脑袋又耷拉了下去“可惜发现的晚了,现在镇上的人都找不到了,要是我早点发现,那我们肯定早就已经回去了。”

    向东眯眼“什么漏洞”

    “我们可以根据规则提示,抓一个家里人口多的人。”钱汉喃喃,“再抢很多名字鱼,全部让对方吃下去,那对方不就是夺取寿命做多的人了吗。”

    男孩说着,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陈仰抓抓眼角的蚊子包,钱秦钱汉这对兄弟俩,一个学霸脸,一个学渣脸,性大不一样,却还是有雷同的地方。

    “扯几把呢。”向东的面色铁青,“那他妈是名字鱼,不是普通的鱼,混在密密麻麻的鱼潮里,全凭运气,你以为想抓多少就有多少”

    钱汉弱弱的说“可以拉网啊,河道不宽。”

    向东挑唇“就你能想得到,镇上的人都想不到。”

    钱汉一张脸涨红。

    鱼潮总共就来五分钟,在那个时间里,所有人都戒备警惕,不会让谁拉网。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任务目标是镇民,可后天就是我们要经历的最后一次鱼潮,镇上都见不到人了。”钱汉说,“要是我们来的当天就利用那个漏洞,抢鱼”

    “来的当天也不知道规则跟禁忌啊。”珠珠不认同的说,“我们是后面才知道家里没亲人,吃了鱼夺走寿命还是会死。”

    “再说了,要是我们好不容易抢到了很多鱼,也抓了一个符合规则的镇民,我们监督对方吃鱼,对方吃的时候,自己的鱼也被人抓回去吃掉了,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钱汉放下了手里的杯子,退到了墙边。

    “抓鱼给一个人吃太残忍,朱老爷吃了十条都不是目标,显然目标吃得更多。”葛飞说,“我们真那么做,跟屠杀没区别。”

    他停顿了一下,嘴里蹦出一句“正常人想不到这点。”

    这话很有深意。

    钱汉有种被打脸的羞辱感,他咬着牙反驳道“漏洞就是给人用的”

    陈仰啃拇指指甲的动作一停,当哥哥的也说过类似的话,不愧是兄弟俩,他要重新认识这个长得傻愣愣的男孩子了。

    房里弥漫着让人喘不过来气的沉重感。

    陈仰闻着三个烫伤的任务者身上的药味,头脑发胀,这任务很明显的告诉他们,前方有坑。

    就像他玩密室逃脱,每次都知道有烟雾弹,却很难找出来。

    陈仰说“这个任务没有人获得任务提示,从一开始就不合理,我们试试换个思路去想。”

    没人应声,“换个思路”这四个字他们都认识,组到一块就懂不起了。

    “思路是想换就能换的吗那得靠机缘,灵光一闪。”向东往椅子里一瘫,翘起二郎腿说,“老子下午不出去了。”

    完了还高深莫测的补充“山不来找我,我就等。”

    陈仰隐隐觉得,朱老爷吃十条鱼只有眼睛变成鱼那样,没其他记号,也不是任务目标,这应该是个提示。

    可究竟提示什么呢

    沉思了会,陈仰的后脑勺猝然窜下来一股凉意,目前来看,固定思维是任务目标吃了十条以上。

    假如丢掉固定思维

    任务目标吃的鱼,一定比朱老爷吃的还要多的这个方向,有没有是错的

    朱老爷吃十条鱼,却不是目标的这条线会不会是个误导

    那不对啊,还是有捋不通的地方。陈仰仿佛听到脑细胞在惨叫,尸横遍野,他压低声音问朝简“钱汉说的是这个任务的漏洞吗”

    “不是。”朝简说。

    陈仰以为朝简不会回答,他按住惊喜“那这个任务有没有漏洞”

    朝简“有也没有。”

    陈仰很自觉地就此打住,没有往下问。

    都是一个脑子,容量不同。

    陈仰整理背包的时候,拿起珠珠的手机按开,屏保还是两张脸重合,他回忆珠珠这几天手机不离手的画面,找了个借口把人叫过来,说想看看对方拍的镇子里的照片。

    珠珠不想再碰自己的手机了,她也没凑近,只是告诉陈仰怎么解锁。

    陈仰划开屏幕,按照珠珠的指示翻图库,全是小镇,密密麻麻的,他挨个戳“你怎么拍了这么多”

    珠珠欲言又止。

    陈仰把椅子拎到她跟前“坐着说。”

    “我是想拍了回去看。”珠珠没坐椅子,她靠墙站,指甲抠着光滑的手臂。

    陈仰边翻照片边等下文。

    房里很静,朝简坐在床头捏奶片玩,没有任何要插话的迹象。

    “陈先生,我真的觉得自己来过这个镇子”珠珠的情绪徒然失控,“我实话跟你说,客栈对面的小阁楼,我记忆里不是空的,它是个吃饭的地方,一楼是个大厅,二楼有包间,我我”

    她看着陈仰震惊的样子,嘴里的话堵住了。

    陈仰说“那你记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珠珠的眼神有些涣散“小时候。”

    陈仰盯着珠珠看了一会才垂头翻照片,她拍得很细,边边角角都拍了。

    “我刚进镇的时候就说了的,你们不信,后来我不敢再说了,就拍下有印象的地方,想着回去研究研究。”珠珠自说自话,“拍着拍着,我就想把整个镇子都装进手机里。”

    陈仰问道“你家是哪的”

    珠珠说“青城。”

    陈仰抬头对珠珠微笑“我也是青城人。”不等她有反应,他就又说,“我北郊的。”

    “我是南郊。”珠珠似乎有种见到老乡的情怀,明显的放松了很多。

    陈仰跟她聊了半个多小时,主要围绕着她记忆里的小镇,细节上面能问的都问了。

    等珠珠走后,陈仰的表情就脱离控制,他坐到朝简对面,带着满头的问号。

    朝简把一大把捏成粉末的奶片丢到陈仰怀里。

    “哥哥,成年人要学会自我整理,自我屏蔽,自我消化,不要一有疑惑就想知道答案,没那么回事。”

    陈仰“”

    “我懂,这个世界多的是科学无法解释的迷题,可这跟我要问你的没关系。”

    朝简直白的说“我不知道。”

    “告诉你很多遍了,我不关注别人的事。”他又不耐烦的说。

    陈仰只好把珠珠相关的疑问塞到角落里,尽量单独放,不跟其他的混在一起,免得打结。

    当夜又下起了开水雨。

    二楼有人。

    陈仰焦躁不安的时候,朝简把他背包里的红伞拿出来,丢给他。

    陈仰很快明白过来,这把伞能防外面的雨。

    他强迫自己忘掉伞是女鬼的事,在房里把伞撑开,比了比说“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看来这趟要他自己跑。

    陈仰没多耽误就要出去,朝简喊住他,扔过来一根拐杖。

    “带着。”朝简说。

    陈仰接住掂了掂,拿着防身,他打着伞开门的时候,背后再次响起声音。

    “算了。”朝简的口气冷硬暴躁,“你快点走。”

    陈仰无意识的说“我一会就回”

    没说完就被丢过来的拐杖打断,朝简赤着脚站在床上,深谙不明的眼盯着他“还不走”

    陈仰回了个无奈的眼神,要不是你喊我,我现在已经快上楼了。

    “我走了。”陈仰打开门出去。

    房里变得寂静,又转为死寂,朝简跳下床,左腿抖了抖,他走到门边,跟门较劲似的瞪过去。

    过了半响,朝简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他抿紧唇蹲了下来。

    陈仰脚步飞快的打着伞去客栈大堂,二楼传来哼声,没有调子。

    这声音听起来既难听,又让人发毛。

    陈仰的脑子里冒出一个猜测,他收起伞拎在右手里,左手捏着金属拐杖上楼。

    拐过楼道,陈仰看见楼梯口站着一个女人,她一只手垂在身侧,一只手捂着墙,嘴里还在模糊不清的哼着。

    就在这时,女人歪着细长的脖子,往下看。

    她的衣服破烂,蓬头垢面,整张脸都是烧伤,看起来狰狞可怖。

    陈仰停在楼梯上面,眉心一拧,是土地庙的女疯子

    女人的嗓子好像也被烧伤了,说不了话,她张大嘴巴,半天只发出一个类似“荷”的音节。

    听着像没什么意义,又像是在笑。

    陈仰冷不丁的想起了周寡妇的叮嘱,她说女疯子一见到年轻男性就会扑上去撕咬。

    他刚想到这一点,楼梯口的女人就朝他扑了过来。

    身形跟速度都不像人,像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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