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砚每年都会感冒一次,不具备周期性,短的话三四天,长的话可以持续一个星期。
一旦经历过一次感冒,那一年肯定就不会再中招。
夏砚的生活习惯保持得很好,就算是冬天,也很少会赖床,而每年感冒的这几天,是一定会在床上多躺一会儿的——就跟女孩来大姨妈一样。
他虽然还没有虚弱到那个地步,但有病在身,便难得想在被窝里多待上片刻。
今年的感冒,时间很赶巧——当天早上一二节正好没课,不需要早起。
夏砚安静窝在被子里又赖了一会儿,才吸吸堵住的鼻子,翻身下床。
他是第一个醒的,爬扶梯的动作刻意放轻,到半空时,才发现贺程床上,除了一团随意堆着的被子,什么也没有。
估计是去食堂了。
夏砚简单洗漱了下,出来想先喝杯水,一拎保温壶,里头已经空了。
他才走到二楼,就跟手里提着东西的贺程碰上了。
青年满身寒气,看见衣着单薄手提水壶的夏砚,瞬间皱起眉:“怎么穿这么少?”
“就几步路,打了水——”就上去,穿外套也麻烦。
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就被对方的动作打断,贺程把东西往他手里塞:“拿一下。”
夏砚刚拿稳,对方已经手疾眼快地将厚实的外套披到了他身上。
又弯下腰,三两下将敞开的拉链拉好,紧接着从外套底部把手伸上去,夺过夏砚手中的水壶,转身就往楼下走:“赶紧上去吧,先把包子吃了,热水我去打。”
动作匆匆,几秒钟就没了影。
夏砚反应慢半拍地点点头,朝着只剩自己的楼梯间,回了个“好”。
贺程提回来的袋子里,装着打包好的早饭,还有一盒感冒药。
夏砚刚坐下,贺程也上来了。
他开门的动作算轻,进屋后先把水壶放到桌上,拿过杯子倒了半杯水,趁着夏砚在喝水,随手从早餐袋子里拿出一个热腾腾的包子,等着他喝完,又将塑料袋扒拉开,把包子递给他后,才去给自己拿新的一个。
“起得有点晚,牛肉包没赶上,只有奶黄包了。”他解释一句,声音比刚才在楼梯间时的要低一些,显然是顾虑着宿舍里还有其他人在睡觉。
夏砚咬着包子没说话,接过他插好吸管递过来的温牛奶:“你还去买感冒药了?”
“嗯,你不是感冒了吗,等下要走的时候泡一包喝,别忘了。”
夏砚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感冒了?”
贺程看他一眼:“你昨天不是一直吸鼻子吗?”
他不再说话,喝了几口奶,突然轻笑一声:“贺程,我觉得你以后会是个好爸爸。”
贺程眼皮一跳,直觉他说的话不是自己爱听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夏砚认真道:“彭畅不是老说你把我当儿子养吗,我好像真的感觉到了你对我浓浓的父爱。”
“……”贺程顿时觉得手里的包子不香了。
但他能告诉眼前人,我是在养老婆而不是在养儿子吗?明显不能!
夏砚已经在脑海里幻想出了那个画面,柔声笑道:“你的小孩,一定跟你一样,长得很可爱。”
贺程笑得略显僵硬,想到什么,扯扯嘴角,打断他的话:“你喜欢男孩女孩?”
夏砚不知道话题怎么扯回自己身上了,但还是想了想,说:“我都喜欢。其实我想有两个孩子,最好是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我是独生子,一直想有个妹妹,所以以后如果我有孩子了,我希望他不要像我一样孤单。”
贺程捕捉到他眼中的一丝落寞,想起某种意义上的确给自己的生活增添了一笔色彩的程晨橙,神情里带上一丝柔意:“嗯,那就养两个。”
一想到一家四口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的画面,贺程就忍不住想笑。
夏砚看他一脸憨态,不觉失笑:“你也想生两个吗?”
贺程不置可否,似是默认了。
……
“就知道你会忘记喝药。”
夏砚看着杯中的深色液体,觉得自己浑身的细胞都在对它表示抗拒,他有些嫌恶地皱眉:“你什么时候泡的?”
他一直不喜欢感冒药的味道,明明比这更苦的东西都能面不改色地咽下,唯独感冒药,和他第一次被他妈喂下苦瓜的时候一样,都让人觉得浑身难受。
但生病了喝药是应该的,夏砚深谙这个道理,但为了不让自己那么排斥,从小到大,每回感冒了该喝药的时候,他都会先在边上备一颗抹茶味的奶糖。
等药凉得差不多了,就视死如归地捏住鼻子一口将药喝完,喝完就赶紧把糖塞进嘴里,等药的味道被奶糖的香味冲淡,才会起身再去把杯子洗掉。
他的这个习惯,只有最亲密的朋友才知道。
程晨橙高一时路过他们班,正好看见他喝药的过程,自那以后,每次夏砚喝感冒药,她都会把准备好的奶糖给他。
夏砚的抽屉里都是备着糖的,但看见她伸出的手,丝毫不需犹豫,偷偷又把自己的糖塞回去,转而去拿她的。
——他是个很容易感到满足的人,别人施以善意的小细节,都会被他放大好几倍。
这大概也是他那时候,能够坚持三年的原因吧。
但是现在,夏砚清楚自己身边是没有奶糖的。
感冒药已经泡好了,面前的贺程也一副要看着他喝下去的神情,夏砚叹了口气,从他手里接过杯子。
喝药的动作依然很快,喉结连着翻动数下,药便都下了肚。
他顾不上把杯子放好,拿着就要冲进卫生间,还没迈出步子,已经被人拽住胳膊,下一秒,一颗满是抹茶味道的奶糖被塞进了嘴里。
贺程的指尖还停在他的唇瓣上,夏砚被他贸然的动作吓到,一不小心,张嘴将他的指节往里含进一些。
原本还一脸淡定的人,登时变得比他还要慌乱,一把抽回自己的手。
匆匆吐出一句“我去洗杯子”,顾不上等他回应,直接夺过他手中的杯子冲进洗手间,砰一声,门被人用力关上。
夏砚:“……”
……
贺程在里面待了快五分钟,出来时,脸色已经恢复如初,他把洗好的杯子放回夏砚桌上,镇定道:“去上课吧。”
夏砚嘴里还有融化了一些的奶糖,讲话的时候,吐出的气息里带着淡淡的抹茶味奶香:“你什么时候买的糖?”而且还知道我喝完药要吃糖?
贺程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看他:“我六岁表妹,不肯喝药的时候,我舅妈就拿糖哄她。”
“我又不是你六岁表妹,你给我吃糖干什么?”
贺程一脸正色,尽管视线还是不放他身上:“因为你们一样可爱。”
“……”
夏砚也不说话了。
他偷偷看过去,对方脖子以下的部分被衣服挡得严严实实,让人无法分辨那里是否长出了新的梅花。
有点想念夏天了。
贺程想。
……
“阿嚏——”
老师正好噤声,略为突兀的喷嚏声响起,在一时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温柔笑笑,关心地说了一句:“最近流行性感冒挺严重的,大家记得多穿点,感冒的同学多喝点开水,有空的话去操场跑跑步也是可以的。”
夏砚打完喷嚏,等周围听见声音下意识看过来的同学都转回头了,才捂着红通通的鼻子,打算去抽包里的纸。
一只手先一步从边上伸来,拿下他挡着鼻子的手,温柔地直接帮他擦了擦。
两人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尽管知道贺程的动作不会被人看到,他还是有点羞赧,一下夺过贺程手上的纸,轻声地把鼻子里的清涕擦干净后,小声说他:“就算是把我当儿子养,也不用你帮我擦鼻子!”
贺程这一刻简直想把彭畅的皮扒了撕下一层肉来,有个程晨橙这样的情敌已经够让人糟心的,现在又多了个什么都不懂在那瞎扯的,再这样下去,他怀疑自己在夏砚这里刷的好感度,最后会往某个诡异的方向发展。
为了防止事态朝如此不可控的方向继续发展下去,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让夏砚端正一下态度。
——就算你还没像喜欢程晨橙那样喜欢我,我也不允许你把我对你的好当成是父爱。
贺程摆正脸色,神情严肃地按住夏砚的肩膀,很是强硬地将对方的脑袋扭向自己这边。
夏砚刚擦过鼻涕,表情一时有些怪异,贺程没意识到,开口:“夏砚——”
“阿嚏——”
被心上人迎面喷了一脸气体的贺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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