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被忘却的使命

    黑夜也将陷入沉睡,黎明的曙光悄悄地爬起,在第一缕阳光照射大地之前,所有的吸血鬼都陷入了沉睡。

    吸血鬼是被神和光明所厌弃的存在,据说原始的吸血鬼被迫只能在黑夜中生存,因为他们舍弃了神给予他们的人类的身份,打破了只有神才能创造的规定,被神所厌恶着,失去了神的照扶,天使对他们恨之入骨,而神明的使者建立的教会也对他们赶尽杀绝。吸血鬼靠吸食人类的热血为生,因为他们无法获得温暖,只有在阳光下生存的人类的血液流动他们的身体时,才会产生一种虚幻的满足感,仿佛重获神的宠爱。

    吸血鬼始祖虽然被光明排斥着,可身为神的造物,依旧拥有强大的力量,在一代代的进化中,最终能够靠着黑暗的强大站在阳光之下。即使能站在阳光下毫发无伤,站在阳光下百年千年,他们也不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他们只会觉得阳光刺眼,唯一能让他们感受到炽热的就是死亡的火焰。

    和吸血鬼生存了一段时间的花宫雪月有时候觉得吸血鬼其实只是不停吹嘘自己的强大和完美的“残缺品”。他们从一开始就注定只能适应黑暗中的生活,身为魔族在黑暗中加冕为王。

    人类能够靠阳光来播种,来维持自己生存的需求,人类在光明下向神供奉着神并不需要的粮食,像是被饲养的猫捉老鼠献给主人一样,只是为了证明它的忠心和喜爱。人类也能借由黑夜的力量休息,也借着黑夜的力量释放罪恶,夜黑风高杀人放火,和恶魔窃窃私语,一切肮脏的交易仿佛臭水沟的泥水一样缓缓流动着,然而到了白天人类便会变回神所喜爱的乖巧的模样。

    圣经上,神最爱的是光明,所以在天使的聚集地建立了大圣堂。但花宫雪月看到的是世界是需要平衡的,被神所宠爱的光明是白,被神所厌恶但不得不创造的是黑,而同样是神亲手创造却被忽视的是灰。人类虽然弱小却顽强,吸收着光明和黑暗的力量成长着,人可以堕落成恶魔,也能够到天堂的阶梯。不管人类变成什么样,神都是不管不问的。

    人类其实就是学着守规的动物,但不会一直循规蹈矩,人类骨子里就是善恶兼备的,正如人类需要光明,同时也需要黑暗才能生存下去一样。正因如此,人类才拥有无限的可能性,不同的配方配出不同的人类,救死扶伤又同类相残,衣冠禽兽,贫富相争,生存死亡,短短的一生,却是完整的。

    吸血鬼就是渴望那样的完整,卡尔海因茨作为魔族,暗夜帝王,他是完美的,可要放眼整个世界,他绝对是极端的,他的出生,他的世界,注定他是不完整的。

    当他拥有黑夜中的一切的时候,他化身饕餮,想要吞噬光明,想要光明与他为伴,想要光明的温暖。

    他的棋盘是他自己的野望,他不适合亲自投入这样的棋局,他无疑是害怕失败的,所以他便把自己的儿子们化作一个个棋子拿来试错。

    祭品新娘本来就是一种低廉的消耗品,卡尔海因茨根本看不上眼,所以她们的生命在逆卷家中一次次逝去了,有的化为了灰烬,有的僵硬地做着端庄的造型摆在橱窗之中,有的鲜血铺满了地毯,有的在冰冷的水中停止了呼吸,有的在地下被虫子啃噬着。

    生命的逝去带给卡尔海因茨的只有遗憾和烦躁,他不屑于把凌驾于弱小生灵之上当做一种乐趣。他想要得到一个结局,却又只把棋局当做一个游戏。身为王者,不可以畏惧失败,失败便是失败,死亡便是死亡,他强行将自己抽离,远远地观望着。

    花宫雪月是他亲手安排的棋子,在整个棋盘之上,他亲自执棋的次数只手可数,基本上全用在花宫雪月身上了。小森唯是他那愚蠢的弟弟弄出来的一个小变数,他对科迪莉亚的投入极少,得到的回报巨大,不骄不躁地接受了魔王之女的求爱,就着余幸宠爱了几次,得到了想要的棋子之后便再无瓜葛。科迪莉亚的心脏如果真的有用,他乐见其成,如果小森唯争气,他不介意出手将科迪莉亚的灵魂抽离抹去。

    如果是花宫雪月成功了,他便能拥抱着希望逝去,身为王的使命也终于完成。他的成功将改变整个血族,吸血鬼会引来一个新的时代,也许吸血鬼真的能进化出感情。

    “你是蛇,引诱夏娃犯罪的蛇。”

    “如果夏娃始终沐浴着光明,合格的蛇应该将她拖进地狱。”

    “夏娃需要初拥,需要为爱做出牺牲。”

    “你该认清自己的身份,执行你的任务了。”

    卡尔海因茨的白发与月光交织着,他使所有冷血动物感到寒冷。

    无神琉辉的身子颤抖着,他从卡尔海因茨的身上感受到了身为王的威压,这是他不曾感受过的。名义上的养子,无血缘关系的兄弟,人类的本性在光明的周围蠢蠢欲动,被拯救被纵容之后应该被索取被压榨。无神琉辉想要叹气,却将气压在胸口,不上不下堵得难受。

    蛇的欲望也很强,蛇也想啃一口甜美的苹果,但黑夜的造物主将他狠狠地捏在掌心,刮弄他的鳞片,看他鲜血淋漓无法挣扎的模样。

    花宫雪月不值得他用第二次生命去拥有,无神琉辉克制着自己欲望点头,离开了王的面前。

    打开手机看到简讯的那一刻,他几乎难以克制内心的痛苦和绝望,他们和花宫雪月在无神家生活的日子,仿佛身处wonderland,可是逆卷家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们,嘲笑他们无法争得幸福的特权。

    在卡尔海因茨的眼里,纯血和转化而来的杂/种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无神家没有选择的权利。

    【逆卷奏人被带到家里来了,怎么处置?】

    【不要轻举妄动,当做客人对待。】

    发送的那一瞬间,无神琉辉仿佛看到花宫雪月和逆卷奏人相处的模样,她会抵触,会恐惧,久而久之会心软,会妥协,她身为人类可善可恶的本性会使她向黑暗一步步靠拢,她会为了逆卷家的人改变,给予逆卷家的人温暖和爱,而他们完成任务之后,连观望幻想的机会都没有,卡尔海因茨不再理会他们,将他们抛弃,伊甸园的大门永远对完成任务的蛇关闭。

    而终于收到回复的无神悠真看了看脸上被涂得惨不忍睹的逆卷奏人,将手机熄屏,选择把烂摊子丢给别人。

    而主动过来收拾烂摊子的,只有因为灵力混乱而脑子一团乱而睡不着出来热牛奶喝的花宫雪月。

    这是她头一次看到这么狼狈的吸血鬼,她开始思考逆卷奏人如果醒来看到这副模样,他的尖叫声能不能让她耳朵出血。

    她的灵力自从她封印逆卷奏人那刻开始,一直处于一种活跃的状态,当她入眠的时候,她感觉灵魂出窍,她看着灵力仿佛游鱼,她的□□仿佛池塘一样,游鱼从她的□□中跃起,又沉进她的□□中,有时候它们又像是星辰,围绕着她,随着她的呼吸,进出她的身体。

    渐渐地,她的记忆恢复得越来越多,灵力的运用也越来越熟练,即将恢复到原来的水准。

    她想尝试着召唤式神,或是加强与式神之间的灵力链接,但是仿佛石沉大海毫无反应。在这种焦虑下,她睁开双眼将灵力收回,躺在床上恨不得锤两下床板来发泄一下情绪。

    这里不是平安京,不是她的阴阳寮,她没有可以倾诉的朋友,没有可以撒娇的对象,她不想战战兢兢地和吸血鬼相处,也不想利用力量高人一等,纠结矫情了许久,她觉得自己还是喝点热牛奶安抚一下自己。

    然后就被躺在沙发上脸色几乎变了个人种的逆卷奏人吓了一跳。

    她用热毛巾擦拭了一下奏人的脸,发现毫无用处,反而让黑色的痕迹越发亮眼。艰难地上网搜索了一下,无知让她做了许多无用功。最后还是用酒精和热毛巾的搭配将逆卷奏人的脸清理干净。

    逆卷奏人的皮肤看上去一点瑕疵都没有,当他躺在沙发上的时候,你会想起那些昂贵精致的娃娃。

    此时他双眼紧闭,那双惹人怜爱又令人恐惧的紫眸被掩盖着,长长的睫毛,纤细的眉毛,挺立的鼻子,诱人的唇,他的胸膛没有一点起伏,像极了没有生命的娃娃。

    他一只手垂落着,一只手搭在腹部,脸朝向花宫雪月,双腿平放在沙发上。

    花宫雪月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脸,又揉了揉他蓬松的紫发,发现真的像是夜莺的羽毛一样艳丽柔软。

    如果逆卷奏人真的如他外表一般柔弱,她就会轻松很多,可如果他真的这般柔弱,恐怕是活不到与她相遇的。

    也许是因为记忆的恢复,花宫雪月突然对这个世界的吸血鬼们生出一种怜爱。因为她不必永远在这里忍受黑暗,她拥有的比吸血鬼们多得多。

    力量的恢复给了她从受害者的身份中抽离的底气。她尚未察觉,这就是上位者对于下位者的怜爱,这就是她身为阴阳师的优越。

    逆卷奏人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有点让她惊艳,仿佛蝴蝶展翅一般,那双引人沉沦的魅惑之瞳紧紧地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花宫雪月丝毫不意外,她的灵力束缚着他,仿佛蜘蛛网上的猎物,一举一动都能让蜘蛛锁定,逆卷奏人做的一举一动她都能感知到。

    一双阴暗的深紫色瞳孔,眼底是猩红嗜血的光芒。

    一双透亮的荧蓝色瞳孔,眼底是灵力汇聚的银光。

    “奏人君。”。花宫雪月思考了一会儿,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对他说什么,所以她选择打招呼。

    “……”逆卷奏人沉默着与她对视,眼中透露着的讯息让花宫雪月有些无奈。

    花宫雪月看到他在说什么了,他说的是“背叛者”。

    一瞬间委屈之情涌上心头。

    她也许该好好地和这个吸血鬼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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