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貔貅

    白时宁开玩笑说忘记自己身份的妖是活太久，脑子里装了太多的事情，装不下就把一些不重要的记忆给舍弃了。

    或许也和人类一样，患了类似阿兹海默症的病。

    俗称老妖痴|呆。

    戚麟看见了进门的应祁，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敢接这个话题。

    白时宁等了两秒没听到他的声音，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去，就见好久不见的应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

    被突然冒出来的应祁吓了一跳，白时宁往后退了一步：

    “应先生你什么时候来的？”

    白时宁心想应祁走路像鬼一样没声音，转而又想起他根本不是人。

    应祁看着白时宁，眼眸里的情绪如深潭看不真切：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白时宁一愣：“什么？”

    这时戚麟走到应祁面前，当着白时宁的面先叫了一声叔叔后，把明含的事情跟他说了。

    语速之快，生怕应祁误会了什么。

    白时宁以为应祁是专门来找戚麟的，便趁两人谈话给戚麟使了个眼神，眼里那意思——

    你们聊。

    朝应祁点头示意后，白时宁很有眼色的走开了。

    见白时宁拐弯去了后面厨房，戚麟赶紧对应祁道：

    “大人你放心，老板什么都不知道。”

    应祁听后点点头没说什么。

    白时宁在厨房榨果汁，一杯果汁还没榨好，戚麟就扒拉着门框探头进来叫他：

    “老板，我叔叔想买几个花篮。”

    白时宁头也不抬随口问：

    “哪一种花篮？”

    戚麟：“开业花篮。”

    白时宁停下手里的动作松开榨汁机，转头看他：“应先生有朋友开业吗？”

    “不是。”耳边传来应祁稍嫌冷淡的声音：“我自己用。”

    白时宁有些意外瞧他：“你要开店？”

    卖什么？主营捉妖算命吗？这种营业执照不好办吧？

    搞不好就被人当成坑蒙拐骗的了。

    戚麟这时候挪过来，小声解释：

    “对了老板，我之前忘了跟你说，隔壁的生鲜店就是我叔叔开的。”

    明天生鲜店就开业了，应祁来买几个花篮摆门口。

    白时宁惊了，倏然扭头看应祁：“隔壁的店是你开的？”

    应祁：“嗯，以后就是邻居了。”

    面对应祁伸过来的手，白时宁从诧异中回过神来，伸手握住后忍不住笑了：

    “这不是巧了么。”

    他怎么都没想到隔壁的店是应祁开的。

    想到这里，白时宁睨了旁边的戚麟一眼——瞒得够久啊。

    戚麟移开视线望天，假装没有看到白时宁谴责的眼神。

    既然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之前白云的事应祁又帮过自己，所以白老板手豪气一挥，说大家都这么熟了，应祁明天的开业花篮他包了，不收钱。

    应祁也没跟他客气，注视着他的眼睛：

    “既然这样，你以后也别叫我应先生了，叫名字就行。”

    “行啊。”白时宁头一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开口：

    “应祁你喜欢什么样的花篮？我好去准备。”

    花篮明天就要用，只有不到一天准备时间。

    应祁显然对花篮不是很上心，语气随意：

    “都可以，你定吧。”

    应祁好像有急事，谈好花篮的事就离开了，等他走后白时宁叹了口气，戚麟偏头看他：

    “老板你叹什么气？”

    白时宁语气感叹：“看来不止人类生活艰难，你们妖也是一样啊。”

    为了生存，应祁一个捉妖的都开始创业了。

    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戚麟也跟着叹气：

    “谁说不是呢？”

    他堂堂神兽都沦落到烧火做饭看店了。

    白时宁安慰似的拍拍戚麟的肩膀，眼含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一个下午时间白时宁都在做应祁要的花篮，戚麟跟在旁边帮忙，等到点了就先去做两人的晚饭。

    做好一个花篮后，白时宁站起身，抻了抻弯得有些酸|软的腰。

    这时一阵菜香从厨房传来，白时宁动了动鼻尖，一边活动肩膀一边朝厨房走去，想看看今天晚餐是什么。

    厨房传来铲子和锅碰撞的声音，白时宁想也没想直接推门进去：

    “戚麟，你待会儿——”

    推门的白时宁看清此刻厨房中景象后，未出口的话戛然而止，下意识瞪圆了眼睛：

    “你在做什么？”

    戚麟此时并没有在炒菜，确切的说，不是他的手在炒菜。

    他姿态闲适慵懒的坐在餐椅上，一条腿还搭在另一张椅子上，戚麟右手拿着手机看视频，左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从指间冒出一股红色火焰。

    火焰另一端连着半空中的平地锅，无人掌握的锅铲自己上下翻炒……

    戚麟一手玩手机一手玩火，本来好好的，结果白时宁突然推门进来，他手一抖，半空中的锅连锅带菜‘哐当’一下直接摔到了地上。

    好大一声响，同时吓了两人跳。

    稳住心神后低头看看遍地狼藉的地板，再看看头顶还在炒空气的锅铲，白时宁：

    “……”

    戚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赶紧站起来，偷偷看了地上还在冒烟的锅一眼，手指一勾把狂炒空气的锅铲弄下来，又是哐当一声。

    戚麟有些心虚：

    “老板你怎么来了？”

    完了，偷懒被老板抓个现行。

    白时宁目光幽幽的看他：“我终于知道之前的锅怎么会用两天就坏了……”

    普通的平底锅哪里受得住神兽麒麟的火，不会烧坏才怪！

    难怪最开始充的两百燃气费，天天做饭现在都还有一百九十三块六毛，敢情戚麟炒菜炖汤就没用过燃气灶。

    在白时宁的注视下，戚麟讪笑两声解释：

    “燃气灶的火候不好掌握，还是我自己的火节能环保又省钱。”

    白时宁一脸冷漠：“是节能环保，就是废锅。”

    白时宁觉得自己变了，两个月前要是他能见到神兽麒麟，他肯定觉得自己撞大运，恨不得给麒麟磕上几个头然后许愿，然而现在……

    白时宁看着戚麟，相当冷酷的让他把厨房地板收拾干净。

    果然，距离产生美，神话就是拿来幻灭的。

    菜洒了，最后忙碌了一下午的白老板和戚店员点起了外卖。

    外卖重油重味，但是真香。

    把应祁要的八个花篮全部做好回到家时，已是晚上近十点，但白时宁并不急着休息，而是坐到书房，打开电脑连上自己好久没碰的数位板。

    关于白天看到的景象，白时宁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忘不掉，一整天时不时就蹦出来在他脑海刷一下存在感。

    白时宁有点在意自己为什么会看到那些画面，索性趁还记得画下来。

    白时宁画的是当时他被戚麟叫醒时看到的最后一幕——

    满天繁星下的白色衣摆。

    大概是太久没碰板子手生，以前只用一个小时的画，白时宁修修改改，等完稿都半夜一点多了。

    把画打印出来后，白时宁满意的点了点头，最后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关了电脑回卧室睡觉。

    白时宁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书房凭空出现一道颀长挺拔的人影。

    透过窗外皎洁的月光，那人低头注视着刚打印出来、纸张还微微发发热的画，过了好久好久才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

    第二天一早，应祁的生鲜店准时开业，他的店名比白时宁的还简单粗暴，就叫生鲜店。

    生鲜店有个浓眉大眼的收银员叫金修，脸上有点讨喜的婴儿肥，却整日笑呵呵的戚麟不同，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鲜少开口。

    金修工作时从始至终都维持一个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

    白时宁选完东西去结账的时候，时刻担心他被其他顾客投诉，投诉原因——

    对顾客摆臭脸。

    有一个冷着脸、活像别人欠他八百万没还的收银员，白时宁一直以为多少会影响到店里的生意。

    然而事实和他想像中不同，隔壁生鲜店从早到晚，顾客络绎不绝，听说仓库都卖空了一大半。

    自家店门可罗雀，隔壁店门庭若市，白时宁羡慕得眼都红了。

    一边咔咔啃着从隔壁买的新鲜黄瓜，白时宁一边叹气看戚麟：

    “你说我现在改行开生鲜店还来得及吗？”

    戚麟和他一样手里拿着一根绿油油的黄瓜，闻言老实摇头：

    “恐怕不行。”

    没等白时宁第二口气叹出来，戚麟指了指收银的金修：

    “老板你也没必要羡慕，你知道他是谁吗？”

    白时宁想也不想答：“金修啊，他胸牌上不写了？”

    戚麟：“我是说，你知道他真身是什么吗？”

    咔咔嚼黄瓜的白时宁一顿，反应过来：“他也不是人？”

    戚麟点头。

    白时宁精神一振，好奇：“那他是什么啊？”

    戚麟没明说，而是回身指指他们店的收银台：

    “喏。”

    白时宁顺着他手指的地方回头，就见戚麟指的是自己之前花小两万从玉石市场淘回来的翡翠貔貅。

    白时宁先是一愣，随后缓缓张大了嘴，眼里的震惊一览无余：

    “我去，金修就是貔貅本貅？！”

    “嗯呢。”戚麟收回手指点头：

    “那家伙是真四脚吞金兽，纳天下之财且只进不出，有他坐镇，生意不好才怪。”

    白时宁坐不住了，‘唰’一下站起来，黄瓜也不啃了，看金修的双眼都放光：

    “戚麟你去问问，金修有没有兄弟姐妹什么的。”

    他也想招只貔貅让后躺着数钱！

    见白时宁这样，同为神兽的麒麟觉得自己受到了忽视：

    “和普通小精怪不同，貔貅凤凰什么的神兽，全天下就只有一只。”

    说这话的同时戚麟还暗自挺了挺胸膛，那意思——

    全天下也只有我这么一只麒麟。

    听了戚麟的话，白时宁脸上是肉|眼可见的遗憾，沉默着看看戚麟再看看金修，末了长长的叹口气。

    戚麟：“？？？”

    老板你这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