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扫描那柄黑雨伞时,蝙蝠侠发现了上面刮下的灰色油漆。
根据之前手机掉落的地点进行各路口监控的比对分析,他很快就锁定了绑架的车辆并追踪到了这处废弃的地牢。
蝙蝠侠跳上蝙蝠车将油门开到最大,在哥谭雨夜深邃的道路上几乎成为了一抹幻影。
要说一点儿都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可比起无用的担心而言,蝙蝠侠更需要的是冷静。
他不想去想象那些坏的可能,可他却需要逼迫自己去设想,去计划,去让每一种不管怎样的可能都具有完善的方案,
他一向如此。
蝙蝠车无声地穿过罗伯特·凯恩纪念大桥,穿过谢尔顿公园,穿过那些在黑夜里披上完全不一样面纱的熟悉地方,他的气息冷静又焦灼。
终于,他到了。
蝙蝠侠的身影融入这一片无比熟悉的雨夜,他毫不费力地解决掉上面的砖瓦房里看守着的小杂鱼们,然后利落地跳进那道黑漆漆的洞口,来到这处藏得极为隐秘的地牢。
地牢里的通道潮湿又狭长,并没有什么岔路,空气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些薄绿,蝙蝠侠带上防毒面罩继续前行。
他很快就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战斗已经结束,戴着稻草人面罩的男人倒在女孩儿后面不远,绿色的气体充满了这个通风本就极差的地牢。
伊娃娜此时在脏兮兮的角落里缩成了小小小小的一团,她蹲在地上环抱着自己,瞳孔剧烈地收缩着,身体不住地发抖。
和空空荡荡的地牢相比,她的身形是那样的小。
蝙蝠侠放缓了脚步像是怕惊动些什么般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他蹲下身子,张开双臂,宽大的黑色披风在背后柔顺地垂落。
那是一个黑色却温暖至极的拥抱,一个独属于蝙蝠侠的拥抱。
“嘎吱!”
女孩儿像是受到了惊吓般一下子从地上弹起,用她坚硬的手肘结结实实地怼上了蝙蝠侠的下巴,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声。
蝙蝠侠抿紧了嘴唇,避过女孩儿接下来因为神志不清而极为简单直接的攻击,然后找准机会把她打晕了过去。
**
今夜注定无眠,暴雨倾泻而下,闪电如银龙狂舞。
哥谭警方收到匿名消息连夜出动去查抄了一个进行非法实验的地牢,那个臭名昭著的毒品头子稻草人被人五花大绑后丢在了那里。
他的面罩已经被摘掉,脸上满是瘀伤,显然是受到过拷问。
救护车莹蓝色的灯光充斥了整条大街,不断有状若疯狂的人被绑着推上车。
在另一边的蝙蝠洞内,
伊娃娜正发着高烧。
阿福皱紧了眉头,隔一段时间便更换一下女孩儿额头上的冰贴,可她身上依旧烫得吓人。
他们试了很多办法想让伊娃娜的体温降下来,退烧针、物理降温、蝙蝠侠还分析了从稻草人那里得来的毒气样本制成特效药给她打了进去……
可没有用。
女孩儿依旧浑身冒着冷汗,浑身不住地颤抖着。
已经摘掉了蝙蝠侠头罩的布鲁斯皱紧了眉头道:“稻草人的毒气能给人带来恐惧,她现在正在自己的恐惧里挣扎。”
阿福拧了拧毛巾,替女孩儿擦去不断渗出来的汗水,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您当年也是。”
布鲁斯沉默下去没有接话。
确实,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那种在现实与虚幻之间挣扎的感觉了。
它是那样的痛苦,煎熬,内心最深的伤口会被血淋淋地扒开……甚至他头一次中招的时候还倒在那里差点儿被稻草人给活活烧死。
而这次他到达地牢时,室内满是毒气,天知道伊娃娜已经吸进去了多少。
**
伊娃娜感觉自己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快被冻僵了,她冷得上下牙齿直打颤。
眼前是高耸入云的韦恩大厦,她走进去,就如一场好戏终于开场。
欢笑、明亮、光彩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扭曲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白——那是墓碑的颜色。
伊娃娜按动向上的电梯按钮,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她走进去,电梯门关上。
可不论伊娃娜按下哪个楼层的按钮,都感觉像是直直坠入地底。强烈的失重感包裹着她,她用力拍着电梯冰冷的金属门。
“叮咚”一声,电梯门终于打开了。
布鲁斯死在自己面前,子弹划破他的心脏,鲜血浸湿了他的白衬衣,伊娃娜捂紧了那伤口,可血液还是从她手中喷涌而出。
她撕心裂肺地哀嚎着。
电梯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它继续往下坠落。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阿福倒进电梯,倒在自己面前,花白色整齐的小胡子濡湿成了鲜血的颜色。他被人打破了脑袋,红白的脑浆堵都堵不住。
伊娃娜紧紧攥着他的黑西装,绝望吞噬了她。
电梯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它继续往下坠落。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芭芭拉跌入电梯,鲜血顺着她的双腿拖曳出惊心的长长一道,她的脊椎被弯曲成了一个可怕的形状,友人死死地抓着她的手,可最终却只能无力落下。
伊娃娜感觉洒在身上的鲜血很烫、可自己却冷极了。
电梯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它继续往下坠落。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K那小小的猫头就骨碌碌地滚进电梯,滚进她的怀里,白色的骨头、红色的血肉、黑色的皮毛,一双翡翠色的猫眼此刻只剩下了充斥着整个眼瞳的黑色瞳孔,像是两颗劣质的玻璃珠子。
伊娃娜低头抚摸着猫头,她的动作轻柔极了,泪水从眼睛里大颗大颗地掉在地上。
电梯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它继续往下坠落。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戈登局长背对着她直挺挺地倒下来,没有鲜血,身体却冰得可怕,她把他的身体转过来——他在笑,两边的嘴角高高向上扬起,脸被涂得惨白,就像是马戏团里滑稽的小丑。
伊娃娜呆呆地坐在那里,像是被抽去了灵魂。
电梯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它继续往下坠落,坠落,坠落……
就像是永远都没有尽头!
小小的女孩儿跌坐在地上哀嚎,痛哭,声声泣血,那些她所爱的、和爱着她的紧紧将她包裹,在这个狭小|逼仄的电梯里。
但他们一动不动,全都死了,无一例外!
亲人、友人们身上涌出的鲜血渐渐漫过了她的腿肚子,漫过了她的腰,漫上她的胸口,漫过她的脖子,然后……彻底浸没了她的口鼻。
出乎意料地,伊娃娜却一点儿也没觉得窒息,她只感觉到身上暖和起来,暖和到她想要沉沉地睡过去。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暴雨在蝙蝠洞内传出隆隆的回声,仿佛一场不详的预兆。
伊娃娜的体温还是一直居高不下,她的心脏开始出现杂音。
“不行,她得去医院。”阿福摘下听筒干脆利落地下了判断,“再高烧不下,她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布鲁斯沉默地点了下头,就在他抱起女儿准备前往医院的时候,怀里小小的孩子却自己醒了过来。
伊娃娜睁开眼睛,蓝色的眼眸里还残留了些许惊恐悲哀,但更多的却是一股子倔强坚决。
“别担心,布鲁斯。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可声线却依旧平稳坚定,她没再说下去,只扯了扯嘴角,很快又闭上了眼睛。
**
伊娃娜终究还是没溺死在那里。
一双手轻柔地将她从血池里拉扯了出来,牵着她继续往前。
墓碑,她看见那成片成片连绵不绝的白色墓碑,上面刻着她所熟悉的每一个人的名字。
雨点儿打得她生疼,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
伊娃娜走上前轻轻抚过那上面深深刻出的每一个字母,每一点凹凸不平,每一道细小的裂缝。
Bruce Wayne、Alfred Pennyworth、Barbara Gordon、K、James Gordon……
然后,
她打碎了它们!
一拳又一拳,一个又一个,
双拳磨去皮肉露出森森白骨,白骨折断又露出森森骨茬,
可她像是没感觉到一样,一拳又一拳,一拳又一拳,白色的石碑在她眼前一个个碎裂开来。
终于,下着雨的墓地里成为了白色的荒原。
“如果这是我的恐惧。”
小小的女孩儿孤零零地站在一望无际的白色荒原上,洪大的声音从肺腑中汹涌而出:
“那就我就站在最前面,站在那最最前方,挡下一切!”
她咆哮,不屈的灵魂闪烁着永恒的光芒。
**
在那次清醒之后,女孩儿的体温就迅速降了下去,身体也停止了颤抖。
阿福帮女孩儿换过睡衣,将她转移到楼上她自己的卧室里,然后在旁边搬了个凳子静静地守着。
床头的玻璃台灯散发出无比柔和的暖光,整个房间里就只有呼吸声轻轻地响着,在经历了一夜的风雨过后,他们终于迎来了那么一刻的静谧。
蝙蝠侠待在显示屏前静静地坐着,莹蓝色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伊娃娜醒来的时候暴雨已经停了,她看向窗外,又是新的一天。
阿福给她端了杯热牛奶,她就双手抱着温热的马克杯一口一口地慢慢喝,绷紧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谢谢你,阿福。”她端着杯子抱紧了膝盖,“快去睡会儿吧,本来晚上就够累的了。”
阿福的目光无比温和地看着她,他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轻轻把门带上。
伊娃娜看着窗外,经过夏日的暴雨,那些没有倒下的树木依旧浓翠。
黑色的猫咪灵巧地跃上床铺,在她怀里蹭了蹭,她抱住自己的猫咪,那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温暖极了。
伊娃娜突然就感觉无比地庆幸,如噩梦初醒。
**
稍晚一些的时候,伊娃娜去找了布鲁斯。
父女两人面对面坐下,阿福给他们两个倒上茶。
伊娃娜向阿福点头致谢,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道:
“我想要参与夜巡。”
布鲁斯的目光瞬间犀利起来,
“为什么?”
可伊娃娜却并没有因为这目光有丝毫不适,她只是撑着手像是在回忆什么一般轻轻地道:
“我做了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梦里……你们都死了,而我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她揉了揉脸,再次抬起头时看向布鲁斯的目光明亮坚定,她深深吸了口气,
“请让我站在最前面吧。”站在最最前方。
布鲁斯看着面前的孩子,她的眼神锐利、坚定却没有半点儿属于孩子的天真,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是,
“你知道等着你是什么?”
“I don′t.”
女孩儿轻轻地笑,
“但那不会比梦里更加糟糕了,不是吗?”
布鲁斯也轻笑了一声,换了个话题问道:“想好要叫自己什么了吗?”
“当然。”女孩儿的唇畔划过一抹近乎于张扬的微笑,气势锋锐无匹,
“THE NIGHTMARE (夜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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