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觥筹交错

    一个小时后

    晚宴觥筹交错间，布鲁斯早早准备好的那套说辞振奋人心而又充满希望，应对这种场面是再合适不过了。俊朗高大的男人站在光芒汇聚的台前，他的蓝眼睛炯炯有神，语气坚定自信，面容刀削斧凿就仿若一位荣光加身的神祗。

    “对我布鲁斯·韦恩来说哥谭市是什么？用一个词来形容……故乡？家园？目的？但事实是，真正的事实是——我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男人的目光诚恳坦然，他看向下方的各界名流，好像在微微思索，“但之后我记起了一些我父亲，托马斯·韦恩过去有时候在我床前跟我说起的事情，朋友们，当我还是个孩子并且度过了糟糕的一天，当我跌进了地上的一个坑或者擦破了膝盖的时候，在那么糟糕的一天结束的时候，‘布鲁斯，明日只有一梦之遥。’那是他的座右铭，令人伤感，我知道，但，却对我很有用……”

    “现在，为什么我要告诉你们这些，好吧，朋友们，我的重点是如果我们停止回顾过去，而是眺望未来，如果我们问我们自己明天能变成什么样？去预言是你自己来塑造这个城市而不是被这个城市所塑造！”他提高了声音，那沉稳有力嗓音就将话语带入每个听众的耳朵里，深邃的蓝眼睛里像是有火焰在燃烧，“所以，我把资金放在我说的地方，通过与国内多家设计公司合作，韦恩企业已经启动了一项初始计划来重建哥谭最破落的工业区，从那里，我们计划大刀阔斧地让哥谭的公共运输系统得到拓展并更加现代化。”

    “我无法告诉你们对于这个计划我有多么兴奋，多么充满希望，更多的将会在随后的日子里显现出来，但，看看哥谭的过去是怎样，现在是怎样，然后和我一起想象，哥谭将会是……”

    俊朗的男人双手轻轻张开，做了一个向上托起的手势，一个巨型的3D投影就散发出莹蓝色瑰丽的光芒现在在了人们面前，那是已经精心规划好的哥谭老城区，高大的建筑摩肩接踵，充满了现代化繁荣的气息。

    人们适时地鼓起掌来，气氛热烈却井然。

    身着黑色礼服的少女保持着微笑，但心里却在叹气。无论什么时候，这一套说辞永远有用，只是，鼓掌的人中有多少是真心实意的就不得而知了。

    伊娃娜转过身同几个前来交际的司法界人士客套几句，再冲着摄影师摆出几个矜持完美的微笑。这里的人们或是西装革履或是礼裙飘然，他们手里举着也许根本不会动一口的剔透高脚杯，里面晶莹的酒浆随着他们轻移的步伐微微荡漾开，每个人都好像很尽兴，脸上挂着再完美不过的笑容，互相说几个精心准备的笑话，然后象征性地抿唇轻笑。

    一刻不停地工作、工作、工作、虚与委蛇、虚与委蛇、虚与委蛇，甚至，还被自己的亲弟弟第一次见面就讨厌……

    身心俱疲。

    伊娃娜有时看着闪光灯下的“伊娃娜·韦恩”会有一瞬间的怔愣，她不认识这个人，不认识这个脸上带着虚伪的假笑然后整晚同那些肠肥脑满的人们说着言不由衷话语的可笑家伙！

    伊娃娜的手指根根收紧，透明的高脚杯上泛出一层白雾，她都不记得自己上次夜巡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半晌，少女轻轻吐出口气。

    可厌烦是一回事，擅长又是另一回事。

    伊娃娜·韦恩好像生来就该扎根于这土壤中，那些具有隐晦含义的微笑，那些明里暗里刺来的话语，那些具有不同目的的结交，那庞大又繁杂的势力网……对常人来说令人头疼无比的东西，在她心里却如同明镜。

    原来，越往前走，欢乐愈少，而人总能成为他们最讨厌的样子。

    正在伊娃娜沉思的时候，一个标准的英式口音慢条斯理地从少女身旁响起，“小姐，看在那群发胶过剩的公鸡们快瞪出来的眼珠子的面子上，给您的少爷们再找个捉弄对象吧。”伊娃娜转头，就看见他们的老管家正拎着托盘，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慈祥的长辈总能用他辛辣的讽刺将人从泥沼中拉起。

    伊娃娜忍不住笑了起来，“算了吧阿福，我可不想和布鲁斯那家伙再一起登上头条了，那简直是场灾难。”

    “您指的是哪份？”阿福故作疑惑地：“是那份揣测布鲁斯老爷性取向的，还是那份将您描述成一位足以吓跑约会对象的女暴龙的？”

    “阿福！”少女哈哈大笑，“什么时候你可以不要那么犀利”。

    “哦，那也许等你们都退休了吧。”

    韦恩庄园称职地老管家笑着离去，他在那光洁的杯盏间看着这些能凑齐哥谭名人录的人们，也微笑着注视他所侍奉的少爷小姐们。

    老人的目光温和，可心里却微微叹息。

    没有人生来就应该站在最前面，也没有人合该揽下一切，可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就只能注视着那些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们一个又一个地踏上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路，注视着他们……

    一个又一个，从不回头。

    **

    韦恩宅宴会厅一个攻守兼备的角落

    一身小西装的达米安抱着手臂，神色不善地看着他名义上的姐姐伊娃娜穿梭在各色名流中间。

    在这位年轻的地区检察官还没坐稳这个位置的时候，阿谀奉承、讥嘲刺探简直是家常便饭，光达米安听到的就有不少很是过分的话，虽然没他之前说的那么直白，但伊娃娜的身世方面确实被紧盯着做了不少文章，那些看上去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名流们的大嘴开开合合——

    “令堂是什么样的人？”

    “很少听闻您母亲的消息呢。”

    “实在抱歉，看您同您的父亲韦恩先生那样融洽，我还以为……”

    “……”

    可即便是这样，伊娃娜面上的笑容依旧无懈可击。

    少女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礼裙，剪裁得体的设计正衬出她窈窕的身姿，鱼尾形的下摆舒展，腿部线条修长有力，面对递来的“刀子”，这位新上任的地区检察官以一个又一个巧妙的回答圆滑而又不失风骨地笑着回击，让那些自诩老资历的“长辈”们哑口无言的同时又从容得体，仪态大方。

    她和之前达米安见到的样子完全不同，现在的伊娃娜显得是那样自信从容、风轻云淡、无懈可击——

    她怎么可能会被自己那么一句无足轻重的话伤到？

    想不通。

    达米安眉头紧皱，表情严肃极了。

    “很奇怪是不是？”

    提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手中端着杯一口没动的香槟走到达米安站着的那个角落，很明显是刚刚解决完工作上的应酬，他像是知道他这个新来的弟弟在想什么一般，面上卸下了那矜持的笑容面具，语气带着些不爽，

    “无论那些肠肥脑满的家伙说什么，伊芙她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你不一样，达米安，你不一样。”提姆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是很不情愿地道：“你是这家里真正同她有血缘的那个，不管怎么样，她肯定是开心的。”

    达米安有些不耐烦，“那又怎样？”

    青年俊秀的脸庞微皱，他看着面前这个弟弟令人不爽的表情忍了又忍，终于是暂时压下了心头的火气道：“达米安，就算只是作为第一个对你说‘欢迎’的人，你也欠她个道歉。”他说着转身离去。

    虚伪的人群围拢了这个现在掌握着韦恩企业实际事务的青年，提姆脸上浮现出同样的客套。

    达米安看着两人，一张小脸简直皱成了一团，他不是很能理解这样的情感，提姆也好，伊娃娜也罢，怎么会有人只因为他属于这个家庭就对他表现出如此区别的对待？明明就是个名头不是吗？

    不过——好吧，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别扭的男孩儿扯了扯自己的小领结，为自己找了个完美的理由，他就去道个歉吧。

    **

    晚宴已经接近尾声，宾客们渐次离场，红色的地毯一直从韦恩宅礼堂铺到大厅外面，人们互相客套、道别，不知道有多少个决定着哥谭未来的项目与交易在这个晚宴之后悄悄生成了。

    危险来的很突然，当一个女人的尖叫划破冰冷的夜空的时候所有人都僵在了那里。

    凶案发生在一辆银色的保时捷旁边，那个倒霉的黑发男人的心脏上多了柄闪着利芒的飞刀，血液一瞬间就溅了他身边的女伴满脸，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刚才还出言调笑的男人最后惊愕交加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尖叫怎么都抑制不住。

    而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一个用蒸汽朋克风格样式的猫头鹰面具将自己的头脸牢牢遮住的高大身影就立在那辆豪车顶棚上，像是一只冷漠的捕食者欣赏着已经失去生命的猎物。

    “猫头鹰法庭宣判你的死刑。”怪物的声音带着种奇怪的金属质感，听上去像是铁做的声带在互相摩擦着发声。

    戈登局长第一个掏出抢，“砰砰——”他冲着这个身影的腿开枪了。

    可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了，那足以让正常人瞬间失去行动能力的枪子儿打在这个怪物身上，竟像是撞到了钢铁般擦出一道明亮的火花，怪物脚步只是微微一偏，“叮——”金属落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这个猫头鹰面具的怪物微微偏过头，用那双戴着金丝圆框眼镜的眼睛看向戈登，红色的镜片闪出冷光，他手里的飞刀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出手了，当戈登局长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锋锐的银色利芒在自己瞳孔中放大，

    死亡离得那样近。

    “小心！”一股巨力从身旁撞来，戈登被狠狠地推到一边，金属入肉的声音响起，眼前染上了浓艳的血色。

    这个怪物站起身，“啧，还不到时候。”他从银色的跑车上一跃而下，目光冷冷地扫过这群西装革履礼服飘飘此时却吓得瑟瑟发抖的人，一个闪身便如来时那样在众人的眼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