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了。
不能再待下去了。
虽然耗子跑了,但齐端仍然心有余悸。
这是茶馆吗?
就分明就是动物园!
齐端拿起折扇,拱了拱手:“二位,齐某忽然想起家里还有点事,你们再招其他人吧,在下告辞。”
齐端正对着方天曜,背对着门,大约是刚刚被吓得六魂无主的缘故,他一时都忘了警惕四周。
直到方天曜托着头,漫不经心地用下巴指了指他身后的方向,了尘在一旁默念佛经。
“什么?”
一阵不好的预感自心底升起,齐端动作僵硬地回头看去,宋朝云正倚着门框看着他,抱臂而立,目光中带着打量。
“又招到人了?他是干什么的?”
方天曜:“他说他泡茶泡得可好了。”
宋朝云目光稍移,了尘点点头。
听到这里,齐端顿感不好,几乎想要拔腿就跑了。只是门口的女人似是看出了他的意图,漫不经心地伸了伸脚,大门就被巧妙地挡了个疏而不漏。
宋朝云伸出素白的手,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壮丁就把手里的一包茶叶放在了她手上,宋朝云随意往前一扔,那包茶叶稳稳地在空中划出一个好看的抛物线,然后落在了齐端怀里——当然,他也条件反射地伸手接住了。
“去,”宋朝云抬抬下巴,“把茶泡了。”
这语气也太理直气壮了。
齐端不解:“凭什么?”
宋朝云不说话,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齐端还没来得及被这眼神看得后背发冷,两只脚便先软了。
几乎是瞬间,齐端便觉得自己站都站不住了,他略有些狼狈地扶着桌子,再看向宋朝云的目光中已染上薄怒:“你对我下药!”
“卑鄙小人!”
听到这辱骂,宋朝云毫不愤怒,反而笑了笑:“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不会浪费时间骂这些毫无意义的话了。我给你下得药名叫七言散,说七句话之后便会立刻暴毙而亡,七窍流血。”
宋朝云走进屋子,嚣张地往凳子上一坐,跟在她身后走进来的一溜儿壮汉也进来了,在宋朝云的示意下,挨个把手里的物什放下,领着银钱离开了。
齐端被气得满脸通红,两只手死死扣着桌沿才让自己不至于滑坐在地上。
他看着方天曜二人,心里一阵发凉。他是看着门口的告示走进来的,看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几个字,他几乎立刻就做了决定。
他原本以为能说出八个字的人,必定是豪迈骨感的江湖儿女。可谁曾想,竟是这几个佯装粗犷的卑鄙之士!
他一说要走,那愣头青立刻就向这女人透露出他擅长泡茶的消息,而这女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他下了药,即便眼睁睁看着他在这里受折磨,那两个人脸上也是慢慢的无动于衷,显然是见惯了这种事的,要么就是本性卑鄙龌龊,丝毫不在意他人生死。
无论哪一种,他都深恶痛绝。
“我算算啊,”宋朝云像是瞧好戏一样,好整以暇地掐了掐手指头,“从那句“凭什么”开始,一句,两句,三句…”宋朝云伸出三根纤细的手指头,坏心眼地眨眨眼,“你只能说四句话了呦~”
“唔唔!”
方天曜踢踢桌子,了尘下颔也有些紧绷。
宋朝云不耐皱眉:“干什么?”
方天曜指指嘴巴,神色急切。
宋朝云不如他意:“一会儿再说!闭嘴!”
恶狠狠的。
方天曜和了尘齐刷刷缩缩脖子,怂了。
齐端面露诧异:“你竟然朝自己人下毒?!”
“还有三句。”宋朝云先是冷冷地提醒一句,然后才挑挑眉,回答他的问题,“我的药又不认人,他们被殃及,这不是很正常吗?”
这人竟能把话说得这般坦荡,好像做了什么极正常的事一样。
宋朝云见他脸红脖子粗地,脖子上青筋都快暴起来了也不敢再说话,这才捡起扇子,前后打量把玩了几下,高抬贵手放他一马:“这样,我给你解药,你好好泡茶让我们尝尝,这样好吗?”
好你个猴子。
尽管心里忿忿不平,齐端这次却运住了气,没再只顾得发泄情绪,而是识时务地点了点头。
同意了。
那就好办了。
宋朝云干脆地打了个响指,齐端什么都没看见就感觉全身的力气又缓缓流回来了,等恢复个七八成之后,齐端才缓缓站起来,眉眼垂着。大抵是因为刚刚被算计过一通,他此时看起来已经不复刚才的温润,有些冷寂的味道在里面。
他伸出手:“扇子。”
若是他熟识的人在这里就会发现,齐端现在俨然已是动了怒了,具体表现就是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总之话少得要死,和之前那副阁下在下的文弱书生可是实实在在地不能相比。
他确实动怒了,只是不甚明显,在场的三个人都不是会看脸色的人,所以,他这番发作,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瞬间便卸了力。
宋朝云还在漫不经心地转着扇子,甚至在他伸手过来的时候,她还脚下用力,把自己连人带凳子往后推远了些。
“急什么?”宋朝云抬抬下巴,“去把茶泡了,现在我把扇子给你了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呼……
齐端深呼吸几下,再开口时,才没漏出过分无力的情绪:“齐某是君子,君子岂可言之有虚?”
宋朝云怀疑地挑了下眉:“你真的不会跑?”
“……”齐端无奈地闭了闭眼,愈发衬得宋朝云胡搅蛮缠,他举起三根手指起誓,神色庄严肃穆,“我齐端今日以君子之德起誓,拿到扇子之后绝不擅自逃脱,若违此誓,必将不复君子之名,永远不配说自己是读书人!”
说完,他又朝宋朝云伸出手:“宋姑娘 ,读书于我这种书生来说可是最最重要的,这誓言已然够诚意了,现下可以将扇子还给我了吧?”
宋朝云努努嘴,不情不愿地把扇子放在他手上:“好了,去泡茶吧。”
齐端攥紧扇子,整个人瞬间便又柔和了下来,像是突然由三尺寒冰变成了温和水流,温润之感一时倾巢而出,似出鞘之剑。
他的手指搭在茶叶包上,正想解开绳子,下一秒,他忽然一抬眼,拔脚就往门外越。
这店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有病!有病!
他才不要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一个毒女和两个怂包……他真是发了疯才会加入他们,还考察什么考察?就这几个人的风格,考察过了估计就直接把他硬扣在那儿了,哪儿还管他乐不乐意?
打死他也不加入。
齐端生怕动作慢了被那女人趁机追上下毒,因此用了真本事,稍一提气,正想走出脚下生风的步伐,忽然感觉丹田里一阵堵塞之感,这口真气险些没提上来,心中惊疑万分,动作自然就跟不上脑袋了。
理所应当地,意外地,齐端脚下滑了一下。
只听“咚”地一声——齐端摔得五体投地,整个人呈现大字型趴在地上,那场面,怎一个惨字了得。
方天曜和了尘坐在一旁,看到这一幕,不禁齐齐打了个寒颤,然后缓缓别开眼。
不忍直视。
太惨了。
齐端咬牙切齿的声音再次响起:“宋!朝!云!”
“嘿这次可不能怪我咯,你要是不想跑这毒也不会突然发作啊。”宋朝云翘起了二郎腿,悠闲惬意,“还说什么若违背誓言,我就枉为读书人,不复君子之名——呵,我看你这样的,顶多也就算个伪君子,装高尚糊弄谁呢?说我卑鄙小人,可你就是什么好东西了?呸,虚伪!”
说着,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药瓶,头也不回就朝后面扔去,方天曜稍一抬手,药瓶就准确地落进了他手里。
他动作很快地给自己和了尘各分了两颗,两人都毫不犹豫地吃了进去。
真够倒霉的,这人不配合,连带着他们俩也得跟着被试毒。
听到宋朝云说得话,不知道是因为心理素质强大了还是怎么的,齐端这次连脸都没红一下,反而放开了嗓子就开始嚎嚎:“我错了我错了!宋女侠求你放了我吧!我这回不跑了,真的!”
宋朝云不信:“你再跑怎么办?”
“我要是再跑,就让我头顶长疮脚底流脓满脸长麻子行不行?这够毒了吧?”
宋朝云抬了抬眼,补充道:“再加上武功尽废内力全失,遇见的都是烂桃花,痴傻如呆儿。”
齐端犹豫都没犹豫一下:“成交!”
方天曜和了尘都快惊掉下巴了。
……这也行?
这后加的那几条也太狠了吧?
了尘和方天曜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惊恐和后怕。
还好他们没有招惹这个女人。
好庆幸。
等宋朝云帮齐端解了毒,看着他没事儿人一样站起来,还满脸都是殷勤笑意的之后,方天曜那股怕劲儿就过去了。
他赶紧窜到那一堆刚买的东西中间,左翻翻右翻翻,翻到一包菜,他转手就给了尘扔了过去,下一秒,又扔给他一小包米。
兴奋催促道:“和尚快!快去做饭!”
宋朝云听到这句,也抽空朝这儿看了一眼:“你再找找,我买了一大坨肉回来。”
说完,她又看向了尘,语气隐隐有些森冷:“你要是敢和我说你不做肉食你就死定了。”
了尘脚下生风,抱着怀里的东西赶紧遛进厨房:“小僧能做的。”
满满的求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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